第65章 足球教练
对于我来说，自从进入便利店工作之后，无论发生过的哪一件事，其实都到了可以翻来覆去说的程度，就在全部向叶旭讲完的时候，火车也停在了目的地。
再之后，我就被叶旭推到了出租车上，然后在一处乡间下了车，两人走在没有完全没印象的冷清田间小路上。
“原来是这样……”，灰白色积云在淡蓝色的天上缓缓移动着，叶旭开了口。
“虽然永泽说了周慧自杀其实主要不是因为我，可我知道，我在那个时候做出了很多让她下定决心自杀的事情。”
“可是……你……”
我低着头咬着嘴唇继续说道。
“我对她说了很过分的话，伤害了她，这是事实。”
因永泽的灵视而复苏的记忆，周慧那张青春可爱的脸，至今仍留在脑海中。
“那些话就像是剜心的利刃，影响了周慧。”
我就像永泽那样，因为一个女人，一个对自己很特殊的女人，把自己绑在了那家便利店里。
“简路……我理解你的心情。”
“高中时的我真是太过分了……”
我缓缓抬起头，看着往常在城市中不曾见过的光景，细风吹过，我感受到了一种讨厌和悲伤。
“我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无论何时我总是优先考虑自己的情感，对对方的体谅不够努力，对做过的事总是后悔，总是这样……”
我已经不再是和叶旭说话了，我在和自己发泄着，发泄着所有负能量的情绪。
“……最可笑的是，我现在应该也是这样的人……”
“你个蠢货！”
叶旭毫不客气地打了一下我的肩膀，他非常用力，我感觉到了疼，但我此刻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就盯着那家伙看。
这次是胳膊肘飞了过来，我不由得踉跄后退了几步。
“叶旭……你……”
“你要振作起来啊！怎么像个怂包一样……”，叶旭凑过来，勒紧我的脖子继续说道。
“她出现在你周围，所以你才会翻来覆去的自责起来，我知道你想帮助她，让她安息，让以前那些事过去。但好多事情不是你这样一根筋就能解决的！”
“我……我本以为获得和幽灵说话的能力，就可以救下周慧，但我却什么也改变不了，我什么都做不到……”
已经陷入悲伤和自责情绪的我，无法感知到叶旭想要传递过来的那些正能量。
“喂！你小子看着我，听好！”
叶旭双手抓住我的肩膀，四下无人，空旷的田野中偶尔飞过几只蜻蜓，很大声地继续对我说道。
“既然没有拯救她的力量，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
“你要诚恳地向周慧道歉！”
“……怎么会……她不会接受的！”
“但是有做的价值！”
“不是什么价值问题，周慧已经死了，是个幽灵，她恨我！恨得想杀了我！”
我想起在分手前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如果只是真诚的道歉？怎么可能有用？叶旭的想法也太天真了！
“你要试一试，她可以听到……”
我没有回答叶旭，只是呆呆地继续走着，无论我怎么做，我再也不会见到周慧那张可爱的脸了！
“到了……”
我俩默默地走了几十分钟，在前方看到了有些年头的木造建筑，叶旭开口提醒了我，终于到了他要带我来的地方。
铁质的正门，从外面可以看到铁丝网对面是露天游泳池、小田地、运动场，还有几个穿着运动服的少男少女。
作为小学生来说有点成熟，作为高中生来说，身高好像不是特别高。
“现在是暑假，我们学校安排任课老师要来这里义务支教。”
“哦，难怪这么偏僻。”
“嗯，不过，我想带你来的其实是这里。”
叶旭一边说着，一边领着我进了校门，穿过操场，带到宿舍后面。
中途穿过一大片空地，继续往里走，来到一个更加宽敞的运动场，这种乡间学校的一个优势就是可以运动的地方数不胜数，而且因为少了很多高楼，所以视野非常好。
涂满绿色的铁丝网，似曾相识的景色，八张长椅放在四周，两个不是很新的足球门网，后面放着几个足球，球场正中央，是我曾经也站在过那里的令人怀念的中场标记处！
“快点跑过来！”
一个穿着队服的男学生很开心似的地喊了一声，整个操场都有了回音。
旁边正跑着一群年纪和那位男学生差不多的少年。
其中一个个子不是很高的少年跑的极快，脚上真的好像抹了油一样，他呼吸匀称，腿部发力，纵身一跃跳起来，将刚才那位男学生传过来的球用前胸接了下来。
这样的场景，流出的汗液，躁动的心情，以及鞋底和地面摩擦出的声音，我都能感知的到。
那一年我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度过了我的青春……
“这些学生都很可爱吧？”
叶旭手指搭在栅栏上满意地说，看来这家伙就是想让我看这个，接着，他说出了真正带我来的原因！
“顺便说一下，我们正在招教练。”
“是足球教练吗？”
“对，我觉得很适合简路你。”
“我……”
“校领导说需要有足球知识和相应指导能力的人，但又没有太多资金找专业的老师，所以我就想到了你。”
“别开玩笑了，我怎么能行啊？已经太长时间没踢过球了，让我教这些孩子，不是害了他们啊！”
“不用想的特别复杂，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我相信你的为人，你肯定会 认真对待这件事的，尽心指导就可以了，你毕竟有经验，即便忘记了一些内容，但只要在家重新学一学就好了。”
“我自从上了大学就没碰过足球，所以……”
面对叶旭的鼓励和建议，我还是不太自信。
“放心吧！我还记得你上高中的时候，大家都认为你是‘球队的核心’、外号‘黄金右脚’，怎么连这点自信都没有了？”
叶旭说的这些我倒是记得，但我感觉那些根本属于拉扯，我只是练习的多一些，看到其他人不用功练球的时候，会控制不住的大吼几句。
看我静下来思考的叶旭继续说道。
“不管怎么说，当时大家不是都跟着简路你踢球吗？在球场上你有着凝聚团队的能力。”
“没有没有……”
“喂，还要我怎么说啊！我真的很想让这个学校的足球队实力变得厉害一些！”
“不可能，我做不到！我已经离开足球太长时间了……”
“你先别急着做决定，那些小子在上个教练离开之后，其实训练的比平时更加刻苦了，但同几个学校踢完比赛之后都输掉了，一个个垂头丧气，他们现在很需要能引领球队的人！”
“叶旭，你的意思我明白，但不选我也没关系吧，适合的人还有很多……”
“不，我想让简路你来做。”
“为什么？”
“这么一看，想不起来吗？那个时候的感觉，那个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的自己？”
叶旭说完就绕着铁丝网走到了球门后，将放在地上的足球捡起，走过来递给了我。
“虽然你不是专业教练，虽然你已经很长时间没踢过球，但我也希望你这么做，我希望你能恢复到原来的那个样子，以前那个只知道向前奔跑的人。”
“叶旭……你……”
我很清楚，我其实知道现在也很喜欢足球，但因为在球场上与周慧的相处，她的自杀，我这几年的故意逃避和刻意忘记，这么长的时间中，我都不想再去触碰足球，无论那个时候有多么快乐，我总是不敢去想！
而叶旭现在就是想让我直面自己，勇敢的接纳所有的情绪。
正当我要和他说些什么的时候。
球场上的少年们似乎注意到了我和叶旭，他们停下正踢着的足球，一个接一个地聚集过来。
“叶旭老师！”
“老师！那个人是谁”
“咦？”
“旁边的也是老师吗？”
“你好，老师！”
“该不会是这个新来的教练吧？”
“真的吗？”
大家一边向我俩互相打招呼，一边喝着放在草地上的水，他们汗流浃背，皮肤被晒地黝黑，都好奇地瞪大眼睛隔着围栏看着我。
稚气未脱的脸庞，还有成长潜力的健壮身躯，我对这群精神饱满得中学生，也招招手打了个招呼。
糟糕，赶紧随便找个理由回去吧！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叶旭紧紧抓住我的肩膀，自作聪明地开始介绍给中学生们。
“这家伙是我高中时代的朋友……然后，他可能会成为这个足球队的新教练！”
“喂，喂！”
就算阻止也晚了，听了叶旭的话，学生们立刻发出惊叫，两眼放光，像小熊一样当场跳来跳去。
大家一个接一个涌向铁丝栅栏，向我问着问题。
“新教练？”
“真的吗？老师？”
“真好啊！”
“终于有新教练了！”
面对抑制不住兴奋的这群学生，叶旭一边劝他们冷静下来，一边替我回答问题。
“你们的新教练以前是足球队中的王牌，所以来这里教大家真的很难得，你们以后要更加努力训练啊！”
“叶旭！”
这小子完全在信口开河，我哪里是王牌了啊？
“别说的这么夸张……”
我小声嘀咕着，瞪着叶旭。
“太好了！”
学生们听到叶旭的夸张描述更加兴奋了，刚才球场上的那个小个子球员走到我面前，礼貌的鞠了一躬，虽然看起来有些战战兢兢，但还是开口说道。
“啊、啊、那个……我……”
但可能因为太紧张，他声音小到我听不太清。
旁边有个学生推了推他的肩膀说道：“你大点声，和蚊子一样，谁听得见啊！”
随后他握紧拳头，肩膀用力地往上抬。
“我一定要好好跟着您学习……请教我踢球的方法！这样我们才能赢……”
他像小猫咪一样颤抖着，虽然被队员们嘲笑，但还是拼命地盯着我的眼睛。
看着他，我就能感受到他对足球的热情。
“喂，交给我吧！”
如果是以前的话，我应该挺起胸膛这么说才对，但我此时不能说出这么很情绪化的回答。
“看来大家都很高兴啊，不过这件事还没决定呢！我会尽快通知大家的！”
叶旭对着围栏上吵吵嚷嚷的学生们说着，而我拉着叶旭走到了旁边。
“看你小子干的好事！”
“很好嘛，韩简路教练，怎么样，听起来很爽吧？”
“你啊……”
我抱着胳膊，无奈的摇了摇头。
天上的积云慢慢消散了，风又吹过，我将视线看向了那群对我很好奇的学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