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风寒
高长恭回府后身体就不舒服。
大夫来瞧过，说是受了风寒，身子虚弱，这几天最好不要出门，安心在府内静养。
荣伯听后，脸上皱纹又滋生了不少，念叨着自家王爷出门不是穿着狐狸裘披风么，怎么还能冻出毛病来。
高长恭也没隐瞒，三言两语解释了一遍，生怕荣伯在他耳边闹个没完。
在他眼里，荣伯也算是半个父亲了，老父亲关心起自己的儿子，那嘴里叨叨的可不亚于七八姑八大姨给的杀伤力。
“哎哟，我的王爷，”荣伯这么一听，更心疼了，“知道您心地善良，可是也得保重自己的身子，皇帝让您回封地休养，可您倒好，刚来没多久又病倒了，要是让太后知道了，非得扒了老奴的皮不可。”
“哪里这么严重，”高长恭躺着，神色有点倦怠，但扔努力强撑着，“只不过偶感风寒，过两日就好了，战场上刀枪剑戟我都不怕，还怕这点风寒不成。”
荣伯还要念叨，但看着高长恭脸色苍白，简单交代了高衡几句，端着药碗就起身告辞。
高长恭这一病，就在床上躺了十天有余。
原本还有些官员想趁着过年往兰陵王府走动走动，但一听闻兰陵王染上了风寒，脸色都变得有些不自然，放下贺年礼，急匆匆就走了，好像兰陵王府是个狼窝一样。
这些事荣伯本想瞒着，但府里人多眼杂的，总有那么一两句传到高长恭耳朵里。
他知道后也不恼，趋利避害本就人之常情，再说这帮官员里面，多数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古董。
这些人的思想也很顽固，对于过年就染上风寒的人，来年可能都会被风寒缠身，在他们心中绝对是个忌讳。
谁知还有更过分的，兰陵王府派人送去的回礼，那些人前脚客客气气把人送走，后脚就把东西命人处理了。
“王爷，那帮人还真是白眼狼，不识好歹。”高衡气得腮帮子鼓鼓的，开始口不择言。
高长恭听完汇报，侧躺着身子，半阖着眼问他：“别人府里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一句话把高衡心头的火气扑灭一半，说话开始磕巴：“我是无意间……从他们府下人的嘴里听到的，不过我也不是故意的，谁让那些人说话也不避讳，刚好……就被我听到了。”
偷听人家府里的事，高衡办的也不光彩，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只得稍稍警告一声“下不为例”。
“哦，知道了。”高衡耷拉着脑袋，听语气就不怎么开心。
知道对方心中不快，高长恭也明白高衡初衷是好的，只是做事方式很容易落人话柄，叹了口气：“别人送礼，我回了是本分，我回之后他们怎么处理那就是他们的事，至少我把我该做的都做了，行的正坐的直，也不怕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其实他这么做，还有更深的考量。邺城那帮看不惯他的人，只怕也会关注自己府里的动向。
若是他只收礼却不回礼，真担心那帮人会不会捏造一个“收受贿赂”的罪名扣到他头上。
反正，造谣仅靠一张嘴，人与亦云多了，假的也就成真了。
重生后的高长恭特别惜命，自是每一步都要做好万全之策。
俩人正说着，门外呲溜溜跑进来一个小人，叫嚷着：“爹爹，我想要小动物玩。”
高长恭闻言坐直了身子，如今他的气色好多了，脸蛋也变得红润，跟鹿鹿说话都带着笑：“怎么好端端地要起了小动物？”
对于鹿鹿，一开始，高长恭确实想把人尽快送到孩子的亲生父亲手里，养在他身边还是多有不便。
但查询未果后，高长恭正有些挫败，这小鹿鹿竟癫癫地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抬起软嫩的小脸，奶里奶气地安慰他：“爹爹，不要难过，鹿鹿陪你玩好不好。”
一刹那，高长恭空虚的心仿佛被人填满了一样，心底滑过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奇妙，又很真实，让他体验到了人世间不一样的情感诉求。
也就是从那时起，高长恭暗自下了一个决定，既然天意如此，鹿鹿的父亲兄长均不见踪影，那他就干脆养着这个小宝贝好了。
兰陵王府没有女主人，也没有小孩，只有一群练武出身的男人，外加一个荣伯，也挺没意思的。
有了鹿鹿，也算是给王府增添了一抹不一样的生机。
日子一久，高长恭跟鹿鹿也混熟了，也逐渐接受了“爹爹”这个称呼。
这不，小家伙已经好久没见过他了，一见面问他要小动物，高长恭只觉得好笑。
身后照顾小主子的下人回话：“回王爷，小公子方才在王府后门玩耍，刚好看到别人家小孩手里捧着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奶猫，小公子瞧着便喜欢上了，就想要动物玩。”
高长恭看向趴在他榻边的小团子，嘴角上扬：“那过两天爹爹带你去郊外的集市上去找找看，如果有卖小动物的，爹爹就给你买。”
“爹爹真好。”
又过了两三日，高长恭的风寒已经差不多好了，他惦记着要给鹿鹿买小动物，一刻也不耽搁，抱着小孩带了两三个随从就上了马车。
现在也到了正月十三，街上的人又多了起来，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才走到了城西的郊外。
比起城里，郊外倒是一股清流，喧闹声也小了很多，往前走还有一条小河，这条小河貌似还通着兰陵王府的那条。
下了马车后，高长恭也不避嫌，亲手牵着鹿鹿走。
郊外人也少，那些官老爷们很少来这边，高长恭也就不怕会被他们遇到。
郊外的小路上倒是有几个摊位是卖小动物的，鹿鹿拉着高长恭跌跌撞撞地跑上前，蹲下身盯着笼中的小鸡。
“爹爹你看，它好小一只。”
高长恭定睛看去，笼中的那群小鸡还没睁眼，确实很小，瑟缩成一个团趴在角落里，颇有报团取暖的样子。
店家见来了客人，咧着嘴笑，把鸡笼往鹿鹿面前又推了推：“小公子，这可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小鸡崽，现在买回去，不到半年就能养大。”
鹿鹿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一旁站着的高长恭却频频皱眉，他只是很疑惑，这么小的一只鸡，现在天气还没转暖，买回去真能养活么。
那边店家说得天花乱坠，小孩子是个经不住的诱惑的，拉着高长恭直说想买。
高长恭还在犹豫能不能养活的问题，但被鹿鹿那双带着期待的大眼睛望着，一时竟招架不住，反正也不贵，先买了给鹿鹿玩两天再说。
转身吩咐正要吩咐高衡给钱，偏巧有人拦下了话头：“这不是玉公子吗？好巧。”
哪怕十几天没听，这个声音对于高长恭来说，也是异常熟悉。
真是邪门了，怎么哪儿都能遇到。
高长恭不欲理会，眼神示意高衡，后者刚要拿出钱袋，却被阻止了：“且慢。”
“玉公子这是在买小鸡崽么。”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不买小鸡还能买小鸭，高长恭继续不理。
蹲着的鹿鹿反倒热情地回道：“是的伯伯，爹爹带着我买小鸡崽。”
“爹爹？”阎护试探的眼神往高长恭身上看去，面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
“是的，”鹿鹿生怕他不信，再次强调，“是爹爹。”
阎护笑了下，不知想到什么，蹲下身看向鹿鹿，温和地说：“小朋友，是你缠着你爹爹买小鸡崽的？”
“嗯，”鹿鹿诚实地点点头，随后又补充道，“我只是想要小动物陪我玩。”
小动物啊，阎护心中有了计较，看向鹿鹿的目光格外温柔：“小朋友，伯伯这边有小动物，要不要去看看？而且不只有小鸡崽，还有小兔崽，小猫崽，随你挑。”
鹿鹿一听，眼睛都亮了：“好啊好啊。”
“鹿鹿，”高长恭看不下去了，也不知这阎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上来就开始讨好他儿子，看向阎护的眼神愈发警惕，“多谢阎公子好意，我们不需要。”
“爹爹～”鹿鹿有些委屈巴巴。
他不明白高长恭怎么突然转了口气，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高长恭心下有些软了，带鹿鹿来到兰陵，还没怎么带他出来玩，这次也算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他当然不希望在孩子心里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警告地瞪了阎护一眼，便松了口：“鹿鹿要是喜欢就去看看吧。”
三个人走在前面，兰陵王府的随从大老远跟着他们。
趁着鹿鹿没注意，高长恭在阎护耳边嘀咕，面含警惕：“阎公子，你这是要干什么？”
阎护挑眉：“带着小玉公子去挑选小动物啊。”
乍一听到“小玉公子”这个称呼，高长恭面色闪过一丝古怪，随及递给他一个“你猜我信不信”的眼神。
后者在他身上逡巡一圈，咂咂嘴，玩味一笑：“玉公子，我本以为你还是孤身一人，怎的过了个年，连孩子都这么大了，果然……人不可貌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