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借宿
高长恭蹲下身，借着昏黄的月光，把地上那人看了个仔细。
映入眼帘的就是薄如蝉翼的白色纱衣，残破不堪的挂在身上，一看就是被人用蛮力硬生生撕烂的。
再往上，那张清秀的脸蛋，眼瞧着有些熟悉。思忖了片刻，他才想起来，这不就是醉仙茗的那个头牌么。
这人怎么会在这儿？
还没等他想太多，巷子口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花竹，你个小贱人，要跑到哪里去？”
紧接着，那声音逐渐逼近，一个衣衫凌乱的男子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看到高长恭身后的花竹，狞笑道：“终于找到你了，小玩意儿，快点跟爷回去。”
高长恭双眉紧蹙，正要起身，却被身后的人拉了一下衣袖：“公子，救我，我不想跟他回去。”
花竹以为对方怕惹事，打算撇下他就走，可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要是高长恭走了，那他真的就不要活了。
高长恭还没回应，前面站着的男子倒是先哈哈大笑：“怎么，这一会功夫还搬来救兵了？就他，能救你？做什么春秋大……”
话没说完，方才下意识往高长恭身上斜睨了眼，结果人就瞬间呆住，连眼神都变得不对了。
本以为那花竹已经是个尤物，谁知现在碰上的这个，堪称尤物中的尤物。
男子猛地吞咽了口水，眼中笑得愈发猥琐，说出的话更是轻佻：“这位小公子，既然你这么护着那小贱人，不如你就代替他，如何？”
若是之前高长恭还没想好要不要管这档子事，这下男子的话一说出口，高长恭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与看死人无异。
贵为北齐第一战神，骁勇善战，连皇帝都要忌惮三分，哪怕太子高纬不喜他，也从未当面说出让他难堪的话。
而眼前这个男子，当真是不知轻重。
花竹似乎感受到了高长恭身上散发的冷意，不禁打了个寒颤，连抓着对方袖子的手都控制不住地滑了下来。
那男子笑得很猖狂，见高长恭半晌没吱声，以为是怕了，上前走了两步，想要揽上对方的腰，嘴里更是放肆：“美人，跟着哥哥……”
“啊——”
一阵凄惨的尖叫声响彻云霄，甚至要盖过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花竹扶着破败的围墙，胳膊都在颤抖着，也不知是吓的还是冻的。
高长恭从怀中拿出手帕，细致地把右手的每一根手指擦了个遍，像是怕沾染上什么脏东西。
“我的手！”男子不可置信地甩了甩已经耷拉下来的手腕，疼痛让他的脸变得极度扭曲，凶狠地瞪向罪魁祸首，咬牙切齿，“你个贱货，居然敢……”
“嘴也不想要了？”高长恭不耐烦地打断他。
男子不甘心，还在死鸭子嘴硬：“呸，你爷爷的……啊……”
只听咳啪一声，男子便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能靠着呓语声来发泄此刻的疼痛。
高长恭眼都不眨一下，冷冷道：“我爷爷早就殡天了，你要是不想他老人家大半夜从棺材冒出来找你索命，就立刻滚。”
男子被先后废掉手腕卸掉下巴，再听对方这么一恐吓，嚣张的气焰瞬间被扑灭，吓的脸都绿了，慌不择路地转身就逃。
“怂包！”高长恭唇角动了动，心里对这种人毫无怜悯，嘴上也说的很不客气。
随及转身，看到缩在墙边的花竹，对方已经震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见高长恭往这边看，身体不自觉抖动了下，期期艾艾：“多……多谢……公子。”
高长恭没说话，走上前一把拉起花竹，后者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兔子，哪怕被他拉起身，腿都是软的，分不清是冻的还是吓的。
真是有点麻烦，高长恭深呼出一口气，解开身上的狐狸毛裘，胡乱披到了花竹身上，问他：“你自己能走吗？”
花竹有些受宠若惊，身上这件裘衣一看就是值钱的物件，对方并不娴熟的动作也可以看出平日里没怎么伺候过人。
瞧着高长恭近在咫尺惊为天人的俊颜，尽管手下系裘衣的动作并不温柔，却让花竹莫名有一丝的感动。
高长恭抬起眼皮，对方并不回话，他又耐住性子问了一遍。
花竹这才回神，脸蛋都在发烫，急忙回道：“公子，我可以的……嘶……”
正要迈开步子，谁知牵扯到腿上被人鞭打留下的伤口，花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又跌倒在地。
高长恭不禁头疼，平生没照顾过人，如今半路遇到醉仙茗的头牌，对方还是个实打实的男子，真是有点麻烦。
屈尊降贵地蹲下身，并不温柔地把人扶起来，正当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只听上方传来一阵“啧啧”声。
闻声望去，不远处坐在屋顶上的正是去而复返的阎护。
那人摇着手中的折扇，脸上带着些许的戏谑，完全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除夕夜发生这么多事，此刻子时已过，高长恭早就疲倦，面对阎护自然没有什么好口气：“你怎么又来了？”
阎护玩味一笑，手中的折扇还在轻轻摆动：“我要是不来，岂不是错过了这场美人救美人的好戏？”
这人的嘴可真够碎的，高长恭懒得跟他扯皮，转身要带着花竹离开这里。
下一刻，阎护收了折扇，轻轻一跃便到了两人面前，堵住两人的去路，他眼神也没分给花竹一下，只对着高长恭说：“玉公子这是要带着这位花公子去哪里？”
“怎么，整个兰陵都归你管了？去哪里你管的着吗？”
今晚的糟心事已经不少了，偏巧这阎护又阴魂不散的，高长恭早就有了不耐，说话也愈发不客气。
被呛声的阎护并未恼羞成怒，厚着脸皮往前迈了一步：“大过年的，玉公子切莫气伤了身体，我不过是出于朋友的关心，好意询问一下而已，倒不知竟惹的玉公子不快，阎某在此向你赔个不是，日后你要有什么需要做的，阎某定当竭尽全力。”
“是吗？”高长恭本不想搭理，转念瞥到一旁低着头的花竹，心下一动，看向阎护的神色带了几分认真，“你说真的？”
“童叟无欺。”
“好，”高长恭就等他这句话了，直接把花竹塞到对方手里，“刚才在醉仙茗，相必这位花公子你也认得，大过年的，我要是往家中带进去一个陌生人，肯可能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既然阎公子只是借宿此地，帮忙照顾一下这位花公子也是可以的吧。”
“公子！”花竹惊呼，这个阎公子是谁他并不知晓，眼下救下他的这位公子居然要把他推出去，面对未知的人和事，他还是有些恐惧的。
阎护这下收敛了笑，拧眉道：“这……”
“就这么定了，多谢阎公子慷慨。”
功成身退的宇文青，瞧见自家主子身后跟了个尾巴，努力压下心中的震撼，双手抱拳：“主子。”
“嗯，”阎护表情说不上有多好，片刻后交代，“给那人开一间卧房。”
大过年的，客栈内没多少住店的客人，好多房间也都空着，宇文青很快办妥了，对着花竹道：“公子，请跟我来。”
“等下。”
“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阎护眯着眼，把花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如果他没看错，花竹身上披的这件裘衣，今晚他还在某人身上见过。
“把你身上这件狐狸裘衣给我。”
宇文青不明所以，他身上也没穿什么狐狸裘衣，悄悄侧了一下头，用余光瞥了花竹一眼，瞬间明朗了。
只是……如果他没记错，主子可没这样色泽清淡的狐狸毛披风，难道还惦记上人家的裘衣了？
“啊？”花竹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才知道他是跟自己说的，可是这件披风分明就是之前那位公子给的，不明白眼前这位公子为什么问他要，不经意间又往身上拢了拢。
阎护一瞧，语气冷了三分，一字一顿道：“别让我说第二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