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番外（2）
在远华岭看见林照霜这三个字时，我开心得想要立刻去天门找她，过去一百多年里的逃避与恐惧在那一刻似乎都成了一个口是心非的笑话。
她还活着，甚至不是转世，她还是霜霜。
可是当我反应过来自己想做什么时，却又觉得我只有不配二字。
我与她的所有联系，原本就应该只剩下前世我跳入铸剑池的那片刻回忆，可如果我再纠缠她不放，我依旧会给她带来无尽的厄运。
我退缩了回去，却没想到后来的重逢根本无可改变。
在幻世空间的时候，她看到了我面具下的脸，或许是被那些丑陋的疤痕吓住，也可能是出于求证后的失望，她往后退去一步，那一刻我分明如愿以偿，却也失落到极点。
那时我终于确定，我还是很喜欢她，带着一点记忆的转世本就预示着我将延续江云烬的所有。
我就是他。
回到月境之后，越来越多的记忆片段开始苏醒，却又零星细碎得可怜。
鬼域的西鬼王手里有一颗引信珠，可以让人找回前世的记忆。他答应我，只要我走过千回桥，让他喂养在桥下的那些怨灵吃上一口我的血肉，就将引信珠借给我一用。
千回桥在西鬼界下的深壑之中，盘旋曲折，如理不清的乱麻，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蛰伏在桥下的怨灵伸出森白的指骨，妄图将我拖入无底深渊后分食。
我走完这座桥时就倒了下去，身体已经被无数怨灵撕拉啃噬得支离破碎。
西鬼王抛下的引信珠悬在我头顶，隔着一层疗伤的灵力，我一眨不眨地盯着它，前世几百年的光阴在我脑海中清晰重现，无一遗漏。
铸剑池的火光最后燃烧起来，我合上眼，内心变得无比平静，确信我将倾尽一切去赌我这次能破解不祥的宿命，换来与她的重新开始。
如果她也愿意。
皓星的梨花的确很美，温柔得可以成为所有憧憬开始的见证。
那天我们走在通往万象赛场的山路上，两侧梨花如雨纷落。她与几位师兄走在前，我出于一个幼稚的原因，有意放慢脚步跟在后面，然后朝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怎么了？”她转过身，疑惑的看着我，见我停在原地不说话，就笑着朝我招手，“快点跟上呀，晚了就占不到观赛的好位置了。”
曾经独行在我的虚白梦境中弃我于不顾的人，终于肯为我回了一次头。
我藏在面具下的脸笑着也流着泪，难看极了。
再后来，我研究起了去天门提亲要准备的礼物。在与她重游渡安城，和她提起这件事时，那份礼单上的东西我其实已准备好了大半。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寂渊会那么快就重现世间，轻易击碎无数人苦心维护的将来。
我原本以为，那一战之后的结局是我栖身于破空剑中，对她说一声对不起，却没想到最后是她在破空剑中安慰我，别哭，她可以一直陪着我了。
她领悟了天地之势，剑锋所向，来敌尽灭。她得到了天地灵脉，世间至暗至浊的力量终将消亡于她的手下。这样看来，谁都会说一句她的确是最适合做破空剑灵的人。
而我当时心灰意冷，却也必须握紧破空全力挥出一剑，之后竟在万千倾羡的目光中渡了雷劫，成了掌管一方仙界的仙君。
惊雷连降数十道，她还操控着破空挡在我的头顶。
护我至深的人，也让我流泪最多。
“在我化形之前，只能麻烦你无论去哪里都带着破空了，除了沐浴更衣什么的之外。”她一点也不像我这样忧愁，反而时常有心情打趣，“唉，江云烬，你说要是我几百年都不能化形，你得多无聊啊。”
“不会无聊，你变成剑灵之后，话是越来越多了。”我笑了一声，把破空放进九转灵泉中仔细擦洗。
破空是魔剑，其中的魔性对她多少都有影响。我将九转灵泉引入仙界，一年之后就为破空洗净了魔性，可她却以泡在九转灵泉里很舒服为由，时不时就让我去洗剑。
这泉水冰冷刺骨，也不知道哪里就舒服了。我心里说，在这一点上实在不能与她感同身受，却也很乐意满足她的要求，隔三差五去灵泉边上耐心擦洗破空。
平淡的日子在等待之中过得实在太慢。
某日我有事出门，她说想多睡会觉，我便将破空留在了家中。
回去时，我分明察觉到屋里有人的气息，联想到最近几日见过听过的一些异常，心跳霎时加快。
总算要被我逮着了。
我赶进去一看，却见小曦站在桌上的一碟萝卜蒸糕面前，两只爪子里捧着一块吃了大半的糕点，呆兮兮地望着我：“爹爹，你这么快就回来啦。”
我在一边坐下，把它提到我的怀里，问：“小曦，你刚才在我房间里有没有看见其他人？”
小曦一脸严肃地摇头，和我说了几句话之后，就从我的怀里溜了出去，说是扑蝴蝶去了。
我自然不信它的否认，我如果连一个人的气息都辨别不了，怕是连人间初入门的修士都不如。
这只从不吃萝卜的小狐狸又怎么可能对萝卜蒸糕感兴趣。
我起身走向放在床上的破空，唤了好几声，她才终于答应我，似乎睡得很沉。
我偷偷笑了笑，抓起破空往外走。
“你这刚回来，又要去哪里？”她问。
“去流云亭，前几日你不是还说，那里的日落是天上地下第一好看？”
“可是现在是申时。”
“咱们可以在那里慢慢等，顺便喝喝茶，聊聊天，也要问你一个困扰了我好几天的问题。”
“什么问题？”
自然是我喜欢的人怎么能忍心不让我将她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