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决意赴死
箫辰对烛明的阴阳怪气置若罔闻，目光只落在林照霜的身上。
“你不是会为了一己私欲而与魔族合作的人，箫辰，你如果遇到了什么不公允之事，我想帮你，只要你回头。”林照霜迎着他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又包容，听不出一点痛惜或责备。
箫辰的喉咙哽了一下。
他始终记得林照霜在坠月谷中携众人开启七杀屠魔剑阵，手中唤出屠魔剑的模样。那一剑斩向昊鹰时爆发的万丈光芒，亦永久铭记于他的心中。
她的冷静，勇敢与强大，也曾是他道心所指的方向。
“多谢林姑娘的好意，但你帮不了我，你们都帮不了。”萧辰眉目柔和，依旧是笑意真诚的清朗少年，与魔气张狂爆发的烛明并肩而立的画面显得异常突兀。
“萧辰，世上没有绝境，你不应该将自己逼迫成这样的。”林照霜不解地望着他，“我不明白你在仇视什么，又要反抗什么，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至于要让邪魔出世，拉下无辜生灵陪葬。”
“好一副正道人士的模样。可惜啊，都只是一些不中用的花言巧语。”
烛明在一旁听得笑了起来，悠悠欣赏着手中长剑的妖冶红光，手腕骤然一转，一道剑气挟卷着炽热魔焰往人群中劈落下来，在地面破开一条鸿沟。
躲闪不及的弟子身上燃起大火，往沟里滚落而去时，叫喊声与身体一起被吞进火里，化为灰烬。
“识相的就滚开，谁要是还敢动这结界，我让他魂飞魄散。”烛明话音骤冷，杀意席卷眸间。
江云烬偏就不言不语的上前几步，如刚才一般举掌拍向结界。
“找死。”烛明怒上心头，持剑刺向江云烬。
驻守于此的众仙门弟子都拔剑挡在了他面前。
烛明觉得这些人在她面前的无知无畏实在可笑，直到那重叠交织的剑影间迸发出的浩然正气吞没了她的一剑暗芒时，才不得不承认，折损大半修为的自己早就不似以前那样可凭一己之力破四方围困。
“你要是只打算看热闹，就滚一边去！这时候心慈手软，是要做给谁看？”烛明朝着一旁无动于衷的箫辰怒斥道。
箫辰缓缓拔出了剑。
“林姑娘，你所说的无辜生灵，哪一个没在私底下做过或想过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天道从来只是旁观者，我早已不奢求它会判决善恶。世道也不公，一并毁去就好了。”
林照霜听见了他沉默许久之后的回答。
她转身向他望去，却见他的剑刚从垂星弟子的身上抽了出来，带出一股温热的血。
这一剑是残害同门，欺师灭祖，是执意断去所有退路。
“为什么啊？”林照霜如鲠在喉，她看穿了他眼里的冷漠与厌倦，那是一个可悲的预兆，原本有光明前途的人将自我毁灭，在心灰意冷之中决意赴死。
箫辰积压于心中的怨恨终于爆发，面容因为盛怒而变得狰狞。曾经无数次用来斩妖除魔的娴熟杀招，如今朝着垂星弟子接连落下，力道只增不减。
“林姑娘还记不记得云纱？我从小就将她视为自己的亲妹妹，现在她死了，此仇不报，我誓不罢休！”
有垂星之人在林照霜身边倒下，一片血雾顿时迸发而出，遮挡了她的视线，也让脑海里云纱活泼灵动的身影模糊不清。
血色散去，她竟从箫辰咬牙切齿的神情里看出了无能为力的悲怆与颓然。
云纱之死，箫辰原本不打算同任何人提起。
逍遥门中天真无邪的师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先天灵骨觉醒之后，会引来怎样的险恶人心。
箫辰那日像往常一样，做完师门任务回山的路上，顺便给云纱带了她爱吃的烤乳鸽，还有她心心念念了许久的笛子。
他能想象到云纱见了这些东西之后的欢欣雀跃，回去的脚步因此轻快起来，却没料到这时的云纱已经被困于肮脏的牢笼之中。
门中有一密室，密室外的禁制只能用掌门的令牌解开。
逍遥门中论起才学技艺，除箫辰之外，还有四名弟子也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却也许多年都不见有突破。
门中弟子并非懒惰疲于修习，也不缺灵药灵植的供养，自身根骨的不足本就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身具灵骨的人正好可以弥补他们根骨的缺陷。
云纱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敬爱的师兄们带入门中密室，他们用掌门给予的令牌解开了禁制，对她说着抱歉时，剥开她衣服的手却连一刻犹豫也无。
箫辰几乎是在陷于疯狂之中杀了那四个人，阻拦在前的弟子也在他的剑下殒命。
他背着精神崩溃的云纱冲出逍遥门时，佩剑已饮过二十三人的血。
“是我没有照顾好你，如果我早一点回来……是我对不起你。”
云纱瑟缩在他的肩头，鼻腔里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浓郁的血腥味堵塞。她听见这句道歉时，努力伸手去擦了擦他眼角的泪，自己却再也控制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
他们一直往一个方向逃出了很远很远，走过了无数个从未听过名字的地方，才蓦然反应过来，逍遥门的追杀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追不上他们了。
箫辰满怀期待的以为从今以后是新的开始。
他和云纱安心做游历于世间的散修，斩杀过许多为非作歹的妖邪，也听过了数不清的感恩与赞美，终于将终日紧绷且疲惫的曾经完全淡忘。
他们行至北陆之时，因为漫天柔软淡雅的梨花而驻足流连。
“北陆开得最好的梨花都在垂星！不过，那垂星是仙君们才能上去的地方，垂星之下的常乐城也沾了灵气，城里的梨花就是世间第二好看了。”北陆的许多百姓都这样热情介绍。
箫辰就和云纱去了一趟常乐城，去看世间第二好看的梨花。
在路上的这几日，他们已经知道了北陆的大致情况，也听说了垂星于北陆而言，是这一方地界里最强大的庇护，百姓便尊称那些门中之人一声仙君。
常乐城的一家客栈中，云纱听闻了城北梨花酒的美名，就愉快地出了一趟门。
她最后没能回来，没有办法像计划中的那样，夜里和箫辰往屋顶上一坐，一边数星星一边痛快喝酒。
垂星掌门周长度那一日也在城北的酒肆中。当天夜里，他从她的身体里剜下一具血淋淋的灵骨，化入自己的体内，然后闭关十余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