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如愿
海面上越发汹涌的浪潮推向了更高更远的地方，咸涩的海水浸透了衣裙，让她那一身如受烈火炙烤的皮肤更觉得刺痛难忍。
地面剧烈摇晃了一阵，这座岛屿很快就要失衡陷落。
林照霜从水洼里捡起折扇，其实根本就使不上什么力气，那把扇子几乎又要从她手里掉出去。
扇坠里的云气依旧在缓缓流动，只要打碎这枚扇坠，她就能安然无恙地回到藏锋宗，不会殒落在茫茫无际的海里。
林照霜触碰了一下那枚扇坠，勉力站了起来。
她不会带着没有完成任务的遗憾回去，也绝不让江云烬死。
地面的几次异动让密室的墙面上裂开了缝隙，密室地势低洼，海水透过缝隙灌了进来，漫过了江云烬的膝盖。
四处响起了嘈杂的人声和慌乱奔逃的脚步声，即便是身处密室之中也能听到。
他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是个好机会。他贴近一道裂缝，试图用粗粝尖锐的缝隙割破困住双手的绳子。
墙面磨破了双手，流出的血浸染在逐渐被割开的绳子上。
“轰”的一声巨响，铁门落进了水中，砸出的那片水花之后，是林照霜的身影。
火毒发作之时，全身都无力动弹，更不可能使得出灵力。
林照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步找到这里来的，又是怎么拼尽力气用身体把这门撞开了，她的脑袋里是一片空白与混沌，却在看见江云烬时，下意识的露出一个得偿所愿的笑。
“你怎么虚弱成这副模样？你受伤了？你的脸……”
她快要站不住了，她一身的皮肤都像被火烤得发红生焦，就和有一次她从落白居的小池子里出来时一模一样。
江云烬被吓了一跳，他很想去扶住她，抱住她，可恨自己的手还被捆着。
“我没事。”她强撑着，甚至还安慰他说：“我拿到九续花了，你也不会有事的。”
江云烬的眼眶突然涌上一阵酸涩。
她用扇骨割着绑在他身上的绳子，那只手明显使不上什么力气，连握住扇子都显得很艰难。
江云烬挣脱开了那些绳子，拿着她的折扇去给初一解绑。初一吸入了很多失魂香，被江云烬喊了好几声才醒过来。
“林姑娘！”他一睁开眼，就看见林照霜往水里倒了下去。
“林照霜，你到底出什么事了？”江云烬已经冲了过去，把这个滚烫的人横抱了起来，痛苦又害怕的喊着她，“霜霜，你醒醒！”
“主上，我们快出去吧，这里就要被水淹没了。”初一担忧地催促他离开。
可是他们走出密室之后才发现，鲸岛已经被海水淹没了一大半，那些客舍商铺、长街船港，早就被冲毁干净。
岛上除了他们，再无其他人。
上空的阴云似乎永远不会消散，天光晦如暗夜，雨幕如注不歇，一道幽蓝的闪电卷挟着滚滚雷鸣劈入海中，仿若末世将临。
“主上，这个岛看样子要沉了，我去砍些竹子做成竹筏，很快就回来！请你与林姑娘先在这里等着我。”
“去吧。”
江云烬看了一眼初一飞快奔向竹林的背影，然后在这个塌了一大半的亭子边上坐了下来。他把怀里的林照霜抱得很紧，尽量不让她再淋雨。
他不敢去想象林照霜正在承受怎样的痛苦，却能清楚感觉到她烫得像一块投入火中的铁石，能看到她即便是在昏迷之中，也因为剧烈的疼痛而面容扭曲。
即便他把自己的内力输给她，也不能为她缓解半分痛苦。
他憎恨自己的无用。
“霜霜。”江云烬焦虑无措的喊着她，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伸手想要把她紧紧拧着的眉毛抚平，“以前你每次照顾我，我都很羡慕你什么都会的本事，我也想学，也想知道现在究竟要做点什么才能帮到你。”
林照霜昏迷在他的怀里，给不了任何回应。
细密的雨点被海风斜斜的吹落在身上，那股潮湿的寒意让江云烬突然心念一动。
一股清凉的气息传遍林照霜的全身上下，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人从火堆里拉了出来，有湿润凉爽的雨丝流过烧伤的皮肤，春风轻软，温柔拂面。
她睁开眼睛，歪头看见身后的江云烬正在将这股清凉的气息传给她。
林照霜的心里浮现出一个猜测，眼眶不自觉的有些泛红，她克制着激动，问：“你这是什么功法？”
“化雨诀。”
临时自创的功法哪有名字呢，江云烬随口编了一个。
可是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他和她第二次见面时，她不就问过这个？
“教给我。”林照霜笑了起来，一贯冷静又坚毅的眸子里居然有泪花闪烁。
江云烬的笑僵在嘴边。他想起林照霜说，她到自己身边来，是有一点点小目的。原来就是为了这个？可是那个时候，她怎么肯定自己有朝一日会创出化雨诀？
江云烬忍下所有的疑问，说：“好。”
化雨诀并不复杂，林照霜又天赋奇高，一学就会。
“多谢。”林照霜对他说。她难以克制心里的兴奋，藏锋宗有救了，这一次她依旧是藏锋宗不辱师命的骄傲。
这么诚恳又郑重的语气，就像是要告别一样。江云烬看着她，说不出一个字。他的目光里有些害怕，有些愤怒，更有些可怜。
果然，所有接近他的人，所有突然对他好的人，都是有目的的。
她也一样。
现在她的目的达成了，要打算离开了是吗？
江云烬不敢问。如果不问，或许可以晚一点看见结局。
初一这时拖着一张简陋的竹筏过来了。
“林姑娘醒啦！”他看见林照霜醒了过来，心里就踏实了许多，觉得她肯定有办法让大家平安离开，“主上，林姑娘，这竹筏虽然简陋了点，但肯定结实，我们还是快走吧。”
海面波涛四起，竹筏在上面摇摇晃晃，抵不住任何一个浪潮。
林照霜从灵物袋里找出一张定风符，打在竹筏之上，四周翻涌的波澜顿时安静了许多。
月色沉水，星悬穹野。
林照霜坐在竹筏上，静静的望着月亮发呆。
“你想家了吗？”江云烬看着她的嘴角一直挂着如释重负的笑，终于忍不住问她。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得异常猛烈，让他感觉到难以言说的疼痛。
林照霜愣了一下，回头看见他表情冰冷，以为是清冷的月光所致。
江云烬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语气里明明带着几分控诉，却又显得可怜：“霜霜，你说实话，你到我身边来，就是为了化雨诀，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