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想死怎就这么难
祭天之礼伴随城外的一声声巨响终于结束，重庆帝面色阴沉，没有过多言语，只是不经意间揉了揉跳动的眼皮，来不及换回常服便急忙走入早已备好的，由三十六名力士抬行的黑金龙撵，直奔东城的璃月山庄方向，中宫两名圣侍及御林军统领常喜胜携二百全身覆金甲持制式乌钢战刀的金甲御林军随圣护驾，天子走后，不明所以的文武百官议论纷纷的离去，几乎都还未回到合自府邸，家里仆人便纷纷赶来传讯这件圣京城大事。
从西山至东城的御道都已被清街，闲杂人等都被驱散，御道两旁每隔五十步便有一名“鬼”潜伏在暗中护驾，璃月山庄传信到此时不过个把时辰，可见京城中枢反应之快，并不只是邺国百姓口中只会中饱私囊的酒囊饭袋。
龙撵之中，重庆帝靠在椅背上，简阅了由璃月山庄传讯而来的疏简
“剑甲被劫，殿下重伤，赵宽断臂，百甲殒命，速报。”
这位天下最有权势的几人之一的邺国天子怒火中烧，紧紧攥着手中疏简，忽然一震，睁大双眼。
“停下！”三十六名力士训练有素，缓缓停下龙撵。
“齐微，你去替孤去璃月山庄一探究竟。胡泽，宣右都督王良、太师黄路忠在国议殿等孤，回宫。”
“起驾回宫”宦官常学向众人高声喊道。
龙撵缓缓转向，奔宫门而去。
圣侍齐微领旨后，孤身一人向东城方向疾驰，身形快若奔雷，凌空踏下，只见虚影，在屋舍棱瓦之间腾挪跳跃，犹胜山林灵猿。齐微是宦官之中少有的上境高手，修炁天赋极强，三十五岁便已达虚空境，为六皇子重坤的武学授业之师，宫中盛传掌印大监齐微脾气古怪，铁石心肠，只受命于天子，掌管三百“鬼”师，但久居宫中极少与人交手。
一炷香后，齐微立定于璃月山庄门外，与此同时，五十只“鬼”也埋伏在了璃月山庄暗处，以免发生意外。虽说齐微是璃月上庄主人重坤的恩师，但终归君臣有别，又怕人说了闲话传到御前，天子多疑，便每次到府都要先通报才进府，恪守君臣之礼，即是做给当今天子看的，又顺势给皇城所有宦官立了个大规矩，无论身份贵贱，奴终是奴，臣终是臣，如果有人妄图越界，就要先打破他齐微的规矩。
璃月山庄门房是个眼力记性都极好年轻人，家行第六故取名叫李六，来山庄做事不久，也不知祖坟上冒了哪门子青烟被大管家王文海认了干儿子，从此李六便成了上庄上下的红人，因其心思机敏多转，加之有几日得了传说中的“鬼剃头”，脑后头发秃了一大块，被人取外号“鬼子六”，去年入了秋正值前任门房告老返乡，李六便理所当然的做了山庄极为重要的门房一职。李六早就听说内府出了如此大事，早就清楚近日定会有达官贵人到访，甚至龙椅上那位都有可能来到，想着这段时间定要小心谨慎，莫要在风口浪尖上糊里糊涂让脑袋搬了家。
年轻人老远一眼便认出眼前身披大红蟒袍之人乃是御前掌印圣侍，踉跄小跑着向齐微问了安，齐微点了点头未有言语，门房少年不敢怠慢，见齐微迈步，赶紧殷勤的领着齐微向中院走去。
临近中院，屋下连廊上已能见到还未收净的制式钢刀及冻成冰碴的血迹，廊柱之上留下明显的刀砍痕迹，有些屋顶坍塌，有些房檐破碎，未见搏斗便可见战况之惨烈。将齐微领至内府院门口，“鬼子六”便停下脚步返回前院。
齐微整理了一下蟒袍，迈步进入已没了大门的中院，进了院，其中场景饶是见过大风大浪且心里已有所准备的天子圣侍亦倒吸一口凉气，中院近二十间屋舍毁去大半，砖瓦不全，院中仍有三十余具六皇子重坤麾下的黑蝠卫甲士的残肢断臂还未搬净，院墙与青石地板上血流成河尚且冒着热气，大半地板被震碎，屋顶上、地板上废墟中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整座中院宛如人间炼狱一般。院中正在收殓的黑蝠卫与杂役见到齐微纷纷低头避让。
屋中大总管王文海忽觉院中没了动静，心中一惊，挺着大肚子急忙向门口跑去，一抬眼望见齐微松了一口气。
“见过圣侍，您可算来了，您一到小的心中便有了主心骨。”总管王文海见了齐微不顾长幼，纳头便拜，带着哭腔诉苦。
“王总管，殿下可在屋内？”望着狼狈不堪的王文海，齐微只是冷眼撇了一眼。
“殿下重伤，现在在屋内赵将军在为殿下保命，御医正在赶来救治，圣侍快请。”王文海连忙起身，让出道路，齐微迈步，脚下躲过不知是谁的呕吐物，进入屋内，一步一个血脚印，院外众人观此又有几人大呕，王文海嘱咐屋外众人抓紧收拾残局，转身快步跟在了齐微身后。
“信是你传的？”
闻言王文海低着的头，微微僵硬，生怕在这青面瘟神面前被揪小辫子，赶忙解释。
“是小人传的，璃月山庄出了这么大的事，定然要先上报宫里。”
齐微停下脚步，转头望了望矮了自己一头，衣领处呕出血迹未干的胖子王文海，见王文海头上汗珠穿成了串，又转过头去迈步。
“贼人什么路数可曾瞧出？”
“回圣侍，贼人并非出自一处，有西梁武家的离火无极功，漠北筑器燕家的公牛崩字诀，有一背双剑道人我认出了，是南楚天蟒山道剑仙的满堂梨花樊小堂，淮南金刀也来了，但是表面看来是相助我方的。”
“哦？淮王温阳虽然狼子野心，确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连他一个小小的淮王都得到了消息，我泱泱邺国竟丝毫不知情，可见我邺国情报网的滞后，哎！”
齐微撇了撇嘴，先是对淮王轻声嘲笑，又对邺国的情报的滞后感到无可奈何，邺国情报系统为二十年前定安王重臻所建，至今从更新迭代，经过二十年的虫蛀鼠咬，已如四处漏风的危房，名存实亡。
穿过了绣有百鸟衔香的屏风，进到书房，书架上密室门敞开着，通往地下的通道灯火已全部点燃，王文海仍是拿起书案上熄灭的油灯，手掌微微用力，油灯轰的一声暴燃，接着快步走在了齐微之前，使劲朝里按了按大肚腩，弯着腰用手上的油灯将齐微脚下通往密室的台阶照得更亮了一些。
齐微撇见眼前一幕，夸赞王文海圣火功功力又有精进，胖子王文海受宠若惊，赶紧挺着大肚子勉强弯腰，急忙道谢，齐微借着烛火光亮向下走去，轻车熟路的走进了又整块巨石掏空所形成的密室，密室中全身多处挂彩手臂折断的黑蝠卫将军八臂瘟神赵宽忍着断臂渗血的剧痛，仍在运气护住重坤心脉，等待御医救治。齐微见徒弟重伤垂死，三步并作两步。
“我来吧，将军辛苦。”
说完一手摁在重坤额头之上，一手按在心坎，齐微雄浑功力将赵宽护在重坤胸口的手掌猛的冲开，赵宽见齐微赶到舒了一口气，瘫软在地重伤昏迷。
齐微所修天罡童子诀罡气异常霸道，顶开赵宽手掌的同时，内劲涌进皇子重坤各大窍穴，致使心脏快速跳动，血液冲破淤血凝滞，重坤口中及身上十数处伤口黑血迸溅，齐微撤手，重坤心脏恢复正常跳动，算是死里逃生，捡回了一条性命。
半柱香后，华江等四位长册御医赶到，齐微向众位神医点头致意，接着向大总管王文海了解了事情经过，反身回宫中复命。
大皇子府，早已病入膏肓瘦骨嶙峋的大皇子重卫躺在床榻之上昏迷不醒，府中探子跪于床榻之前，向重卫简述圣京城发生的大事，报毕抬头望了一眼床榻上病的没了人样的皇子殿下，重重叹了一口气，摇头转身走出已许多日无人问津的中院。
探子走后，大皇子屋内红光乍现，只见床榻上之人腾空而卧，涣散的瞳孔重新聚拢，深深吸一口气，这一口气致使整间房屋被压迫向内变形直至坍塌，房屋倒塌的响动惊动了大皇子府中的皇子妃与众多下人，众人纷纷跑至中院，只见废墟之中一人赤裸着上身缓缓走出，双眼在烟雾之中发出红色的莹莹光亮，头顶蒸腾而出的黑气随朔风飘散，周身血色之气迷漫，正是垂死复活的大皇子，邺国曾经的中流砥柱，重卫。
皇子妃一眼便认出重卫，见其复归龙骧虎步，霸气威严，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奴仆眼见朔风吹动着来人凌乱的红色发髻，红色双眸及一身透着火红光芒的瑞兽凤凰裂天纹身分外惹眼，这才认出此人便是恢复雄健身躯的大皇子重卫，纷纷下跪问安，人群之中争先恐后的喊到“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皇子妃及堂下奴仆，重卫眼睛都未眨一下，只是仰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自顾自的嘟囔。
“不是阴间，他娘的，想死怎么这么难。”
低头含情脉脉地望向眼前的皇子妃，身形一闪来到跪着泪流不止的皇子妃独孤菀面前，抚摸着独孤婉的秀发，突然将其掐着脖子拎举于空中。
“王……爷……，臣妾自知……罪孽深重求王爷给臣妾个……痛快吧！”
独孤婉的脸被掐的铁青，艰难的挤出口几个字。
“对不起，菀儿，我还是深深爱着你，剩下的账我会去找父皇和老二算清楚，你安心的去吧”
说完掐断了独孤菀的喉咙，下人们跪在地上低头一声不吭，瑟瑟发抖。
重卫又将独孤菀搂在怀中，默默流泪，过了许久……
“来人，更衣，上书父皇就说本王大病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