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青元宫里的兄妹
青元宫是天蟒山脉最为特殊的道宫，起初为天蟒符箓一脉所在，后因天蟒山规模逐渐扩大，游人香客繁杂，不适宜静修，又因发生有心之人偷盗符箓贩卖之事，为防止此类事再次发生及各类禁忌符箓外泄酿成灾祸，符箓一脉便整体搬迁至附近人迹罕至山脉，开启苦修。青元宫虽经多次修整装潢，仍是存有符箓一脉的痕迹，瓦片、窗口、石阶还都存有刻画符箓的痕迹，不过说也奇怪，符箓一脉搬离之后，青元宫便冷清了下来，或许是外人对青元宫无利可图，已鲜有人至。直至改为供奉道门十二金仙，才有零星游客拜访，成为天蟒主峰闹市中的桃源。
纯阳师徒二人飘落至青砖蓝瓦的青元宫门，粗看写有“青元宫”三个虬劲的金笔大字牌匾挂在正门之上，细看之下方能发现，青元宫三字实为无数正气符、纳气符等符箓小字汇聚而成，这方符箓牌匾珍贵稀有，即使符箓一脉早已搬走，仍是未曾换下。若是俗人绝不会感受任何异样，但气感强于常人的修元，一旦进入青元宫，便可感受到宫中哪怕一块砖，一片瓦，仍旧蕴含极强的符箓道气。倘若修习邪道功法的修元进入，炁力便会受到符箓压制，若修习道法的修元进入青元宫，便会大受裨益，提高修炁效果。此时在功房静坐的守宫道士苏士锦感受到二人强大气机赶忙前去宫门迎接，苏士锦自小便在天蟒山长大，是天蟒嫡系弟子，确是打心底对二位长辈尊敬有加，几句攀谈后，三人缓步向重亮所在院中行去，一前二后缓步而行，颇有先生弟子的韵味。
重亮所在小院在青元宫东北侧山角，前身是一间符箓师所住院落，若是在房顶之上细看便能发现，无论瓦片、房梁都在隐秘之处写有秘文符箓，小院有些破旧的门板之上，两张用童体写就的崭新福字红纸分外醒目。想必是羊角辫小姑娘对于新家的装饰，三人相视一笑，走入院中。
院子没有人耕种蔬菜瓜果之类，反倒是无人打理长出许多灵巧的花骨朵，在薄薄的雪被之内含苞待放。
中间用山石铺就的小道已早早被小姑娘扫的干干净净，山石虽不算太规整，却使进出仍方便许多，。
三人相继跨过门槛，见重亮还在昏睡，纯阳真人轻轻伸手点了重亮额头，一个光点化做纯然真气游走于重亮五脏六腑，又做鸟兽散去。着是活了近三甲子的纯阳老道也是一惊，随即抻了抻大肚子下的腰带，深吸一口气，再次伸手抚在重亮心坎，气机同样如泥牛入海。
正卿察觉异样，见状急忙走上前，与纯阳同时出手，两股真气游走于重亮周身各大窍穴，二人同时撤手，真气同样又渐渐消失，纯阳真人叹息一声，正卿同样摇头
“存得住，流不出”这是苏士锦见到眼前一幕的第一反应。
眼前少年几日前被长刀贯穿腹部，兴许是断了连接气海的隐脉，真气只入不出，就算填满气海，波澜壮阔，却无法运至全身经脉，练炁修元也是徒劳，天下武学万变不离其宗，终归要以气引导，脉为气轨，在体内运行周天。
“造化弄人，身负天大气运，体魄资质、气感天赋都是一流，却做不得修元了”正卿神情凝重，抿了抿嘴，长叹口气，惋惜这颗好苗子没有成长便已夭折。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或许哪怕他身负大气运也注定是个平平凡人。”纯阳道人给重亮喂了一颗天蟒山秘制的金丹，企图先用药催至少年苏醒。
“需不需要去各个侧宫寻找医治之法？”
正卿侧头望向纯阳，纯阳摇了摇头
“除非重新降生，重塑体魄，否则别无他法。”
师徒二人坐在桌边，苏士锦恭敬站在一旁，纯阳笑着向苏士锦招了招手，示意其无需多礼，赶紧坐下。
三人对重亮隐脉受损的治疗之法进行了一些探讨，正卿偏向用草药精华慢寮续接，苏锦偏向于用刚猛劲力重新开辟一条隐脉。纯阳听了只是摇头，并不觉得这些方法可行。
胖老道不言不语，只是低头用手指揉搓着桌面上所刻符箓中的积泥。
重亮缓缓睁开眼，不愿三个萍水相逢的好心人再为自己劳心劳力，再欠人情。右臂吃力的撑在床上，看向三人
“多谢仙师救命之恩，重亮没齿难忘，刚才的话我已听到了，没什么可惜的，这是我的选择，各位救我一命已是天大恩情，不敢奢望各位再耗费精力来治我，我本就一无所有，这些算不得什么的，就这条命也是各位帮我捡回来的，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正卿眨了眨眼，不愿重亮就此放弃，率先开口向重亮问道。
“你甘心吗？你可知自己身负前所未有的大气运，若是修元，定可成为顶尖高手，现在你失去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重亮神情淡然，咧开干枯泛白的嘴唇笑了笑，眼睛却异常坚定。
“仙师说的气运我不懂，但我从小没了爹娘，一开始冷了饿了都得自己挨着，就连过年也要自己守岁到深夜，若是没有村里的乡亲，我恐怕爹娘死的第一个冬天就熬不过去了，我很感激帮助我的人，仙师也是一样，所以一直我不敢向人过多索求什么，并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回报帮助我的人，我觉得能活着就很好了，大家都活着我就有还上这些人情的机会，我也害怕，我怕我哪日突然死了，这些恩情就还不平了。”
一行三人没有言语，对重亮所言便是认可，这世间就没有什么比能活着更大的道理，知天命，明得失，这可能是世间最难懂的道理，敢于中庸甘于中庸，眼前的年轻人是他的经历造就的，心境豁达，他所求不多，只是活着而已，平庸的活着就很好了。
重亮艰难下床跪在了地上冲着三人磕头，想让果子留在天蟒，为其求得一个遮风挡雨之地，能安稳长大。谁知第一个头还未落地，一股清风便给少年吹回到床上。
“想说什么坐下说便好了，天蟒山只拜真武！”
正卿收回控制气旋的手，淡淡出口。
“感谢各位仙师救命之恩，重亮定当尽自己所能报答，求仙师能够把果子留在山上，哪怕做个不记名弟子也好，她双亲皆已故去，我爹娘死的时候我也比她小不了多少，我知道没有爹娘的孩子活下去有多难，好在那时候有许多帮助我的乡亲，我是男子尚且如此，更何况果子一个女娃娃，果子爹娘对我有恩，贼寇来犯之时我没能救下他们，但是恩情总是要还的，如果仙师觉得果子不值得付出，那我有力气，可以为观里劈柴烧水做活，不在观里吃住，可以养活自己的。”
正卿对重亮的话不置可否，微微一笑“哦？你这算不算跟贫道做生意呢？若贫道觉得你可以留下，但小姑娘必须离开呢？”
“如若仙师不允，我也不会死缠烂打给仙师添麻烦，只得带着果子离开，等有了能力再来报答仙师的救命之恩了。”
“哈哈哈，还是蛮有志气的，师父已经说过了，你们两个都可留在山上，不缺两碗饭，平日劈柴做饭洗衣服就好了，而且重果贫道已有妥善安排。”
重果端着水盆站在了门外，听见重亮的话，两只小手在眼角偷抹。
“正卿，士锦，走吧，兄慈妹孝，我们就别在这碍事了，去处理宫里的事吧，我回后山了。”纯阳老道挠了挠耳朵，率先起身，双手负后挺起大肚子悠闲得走了出去，正卿二人紧随其后。
“亮子哥……”重果走进屋内，不知道说些什么，突来的变故似乎让不经事的小女娃长大了许多。
“来，果子坐，我们都没了爹娘，但不能自己放弃自己，以后我们就是亲兄妹，有哥在你一定可以好好的活下去。”重亮经过深思熟虑，决定自己必须担起照顾重果的责任，眼神坚定，摸了摸重果的小脑瓜。
重果抬头看向重亮，这失而复得的亲情弥足珍贵，坚定的说道
“哥，我们一起好好的活下去。”
小手从怀中掏出那半张染血的红竹糖饼，兄妹二人再次将糖饼一分为二，红着眼眶一口一口吃下这块不同于往年的糖饼。
已走出院外的正卿忍不住率先开口
“师父，刚才重亮说的是真心话？还有一点徒弟不解，一个父母双亡的少年如何能身负如此大的气运，甚至比整个天蟒还要庞大！”
“徒弟，有些话不能只用真假来诠释的。至于气运之事，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
老道人拍了拍正卿的肩膀，笑着转身离去，又忽然想起一事，倒退两步回到原位。
“要小心保护两个娃娃，往后此子身上气运会吸引别有用心之人会如飞蛾扑火一般，你要有一个心里准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