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雪月遇剑仙
公牛山上苍松翠柏的生机，枯草干枝的萧杀，都被这场大雪盖尽了锋芒，青霞州特有的红眉雀成群在山间各处跳跃，谋食。靠山吃山，长在山下的人家对大山有着一股特殊的情感，尊重、敬畏。即便大雪覆盖了山路，凭着直觉与熟悉，仍是未能阻挡少年的脚步，哪怕是一名连脚步都有些晃荡的醉汉。
随着夕阳西下，冰天雪地之下气温骤降，少年晃了晃手中的酒壶，壶中圣水已近见底，更是凉得有些扎喉咙，仅凭着胸中一口瘀闷之气，少年举起酒壶一仰而进，转头望着连绵起伏的山脉映照在落日余晖之下，呼呼烈风卷起山地之上的碎雪，晶莹剔透，细细感受着冰凉的烧酒入喉似冰似火的灼烧感，少年用尽全力将脚下积雪踢下山崖，碎雪被山间烈风一吹而散，没有发出一丝下落声响，此时只听得见自己重重的喘息和杂乱的心跳。
“啊……！”
“啊……！”
“啊……！”
长啸三声，泪水夺眶而出，浸湿少年下巴上的青胡茬，肆无忌惮得发泄着七年积攒下来的郁闷与伤感。借着酒劲，少年发了疯似的向山上奔跑，随着登得越来越高，心里变得愈发空落落得，觉得有无尽的豪言壮语想向这天地诉说，张开了嘴又哑口无言。
星辰渐渐变得闪耀，湛蓝色的天空深处渐渐凝结成漆黑，好在月光的照耀下，积雪覆盖下的山路仍是白茫茫一片，没了气力奔跑的黑衣少年就这样低头默默地向上走着，想着若冻死在了山上也挺好，一了百了，不需要挨饿，不再怕寒冷，混乱的思维下，渐渐停下了脚步，一屁股坐在积雪中，渐渐闭上了双眼，终于可以歇歇了……
不知过了多久，察觉到一丝亮光在眼皮间跳动，亮子缓缓睁开双眼，伸手用袖子抹去脸上寒霜被篝火烤的温润的水珠，紧接着，一股诱人的香味顺着鼻息而入，是烤肉混合着各种调料的焦香，沁人心脾。
“你终于醒啦！换你来烤吧，我要去找些辣子来！”一个少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没等少年反应便被一种神秘力量猛的拽起身，像吃了鸡屎一般瞪大眼睛望着眼前一幕，一只被烤的焦香油亮的山兔串在枯枝之上，悬浮在自己身前，一个着紫色貂帽披棕红狐裘的少女拍拍屁股起身，向一头静静趴在不远处的白毛巨熊蹦跳而去。
“我……我死了吗？”
少女回头瞪了少年一眼。
“对，你死了，快去给阎王大人烤肉，等一会要影响口感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向白熊而去，一跃而上熊背，在背囊中掏出一个红色药瓶晃了晃。
少年狠狠掐了一下大腿，疼！才有些缓过神来，慢慢伸出手握住漂浮在身前的烤山兔，坐在少女所坐的枯木之上，转动手中枯枝，免得山兔失了火候，眼睛却盯着插在篝火旁的火红色水晶长剑。
听见脚步声临近，少年赶忙目不斜视。
少女半蹲在少年身边，将手中的红色粉末倒在手心，轻轻的捏起撒在烤兔之上。
借着火光，少年这才看清少女模样，自己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女子，貂帽之下，雪白的皮肤较之飞雪毫不逊色，两只马尾辫在脖子间一分为二，下垂到微微隆起的胸脯附近，长长的睫毛向上弯曲，像是注定配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而生，鼻子挺拔翘起，杏唇在火光映射下闪闪发亮，脖子上的黄金项圈与这张巧丽的脸庞相得益彰。
“此容只应天上有……什么人间来着？”少年不由得想起那本圣贤经典中的诗句，或许因为喝酒的缘故，一向记忆力惊人的亮子就是想不起那句诗词，只得没话找话。
“你……撒的是辣椒粉？”
“对，西域特有的天椒粉，辣中带香，香中带辣……诶！你盯着我看什么，赶紧转呀！”
原来随着天椒粉的撒下，那只沐浴烈火的山兔香味骤然炸裂，一滴晶莹的口水在少女的嘴角滑落一半，又被少女强行吸了回去。
抢过亮子手中的山兔，插在地上的红色水晶剑寒光乍起，将考山兔劈成两半，少女双手抓着两半烤兔，放在手心颠了颠，不舍的将较小一半递给少年，少年摆了摆手示意少女自己享用。
“拿着吧，客气什么，我爹说了，好吃的要跟人分享，不然别人怎么知道这东西好吃呢？”
少年苦笑，惺惺接过烤兔，掰下一块放在口中细细咀嚼，不忘夸赞少女的好厨艺，又将余下烤兔递给少女。
“你不饿啊，那我全吃喽！”
少女好似得了天大的好处，精致的脸庞被油脂抹成花骨朵一般。
“那是熊吗？你是怎么驯服它的？”少年指着不远处的庞然大物。
“嗯……是我父亲送给我的，具体如何驯服的不清楚！反正挺听话的，嘻嘻”
“哦，你是骑它上来的？”
少女狼吞虎咽，无暇回答少年的问题，只得点头示意。
“我以为要死了，是你救得我？”
“咳咳，本来没想救你，后来看你大喊大叫，又是抹眼泪又是吃雪水的，一定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怪可怜的，本姑娘就大慈大悲，把你拽到了山顶上。”少女被天椒粉辣到，拿起水囊细饮后，清清嗓子解释道。
“谢姑娘救命之恩，来日……”亮子作势起身抱拳。
“什么来日，你那么穷，又没了爹娘，吃不饱穿不暖，修元又不成。”
少女吸吮着尚有余香的玉指，抬头调笑得望着高出自己一大截的少年。
“你怎么知道，你是懂得批卦象的神仙吗？”
“当然不是，是你方才醉酒之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跟我说的，你忘了？”
少年闻言顿时脸颊通红，哑口无言。
少女再次朝少年笑了笑，伸出手掌对着篝火，一股寒冰真气自少女手掌喷涌而出，将篝火熄灭，起身拍了拍狐裘上的尘土，转身向白色巨熊走去，抬手成剑指向前一翻，火红色的水晶剑拔地而起，在空中转了一个圈，斜插进白熊背上的行囊之中。白熊见少女走近，静静起身。
“还愣着干嘛，走啊，送你回家！”
重亮一愣，哦了一声，小跑跟在少女身后。
一头较之普通黑熊大了数倍的庞然大物借着明月在公牛山上辗转腾挪，不足半柱香的时间，停在了少年的茅草屋旁。
“姑娘可是传说中的剑仙？”
“暂且不是，可我父亲是，我算是个小剑仙吧！”少女少有的憨憨的笑了笑。
“你挺有意思，叫什么名字？”
“姓重，单名亮字！”
“重亮！希望我能够记住，我叫古凝雪，这个送给你，有机会可以拿着它到鸢蜂山找我！”少女摘下戴在拇指上的一枚刻有特殊花纹的红宝石戒指，扔给少年。
“时间不早啦，再见！”巨熊一跃而起，数息便不见了踪影。
清晨，重亮走出房门，揉了揉惺忪睡眼，猛的想起昨日做的那个梦，少女，剑仙，白熊，摇头笑了笑。
一枚红宝石戒指在重亮指间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