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历练的猎弓
年轻的弓箭手有一张祖传的乌黑猎弓。
弓的握柄处缠绕着红色的绷带,保护着主人的手。
这把弓,是他视若生命的朋友。
“师父?”
张辰抬首,看着师父满眼的惋惜,将这把乌黑猎弓交予了自己。
“猎手要永远处于下风处;避免直立行走在山脊上。”
“无论狩猎的对象是野兽,是魔物或是恶人都一样。”
花白头发的师父再次道别一般抚摸了弓之弦,向张辰说着这莫名其妙的话。
张辰皱了皱眉:“可是师父,弓……也能狩猎人吗?”
在山野苦修的张辰,除却他的师父,从未见过第二人。
师父笑了笑,并没有回应张辰的话:“永远记住,良弓的生命永远于心。”
“不要忘却初心。”
………………
张辰下山了。
出山后的张辰,发觉自己的弓术竟超出了世间大部分人。
乌黑的弓,绝妙的弓术,日复一日的练习,让他的气势压过了城中一千多号一流的弓箭手。
他矫健的身影、乌黑的良弓常常出现在冲锋陷阵的敢死队中。
刀光剑影、飞箭如蝗,他不仅要箭无虚发地发射,还要闪身躲避一支支挟着冷风与寒气的呼啸而来的羽箭。
城池发起了战争,战争的残酷让人感叹生命的弱小和无助,但命运之神却常常眷顾于他,除了几处不大不小的伤疤,他身上并无致命之伤。
在一次重要的战役中,他杀红了眼,率一批弓箭手冲入敌阵。
在强大的攻势下,他们根本无还手之力,胯下的白马伤痕累累,眼眶流满了鲜血,空气中飘荡着浓浓的血腥味。
他将最后一支箭瞄准了百米之外。
龇牙咧嘴、张牙舞爪的敌军首领的硕大喉结正上下滚动着。
这一刻,在他的身边,一切都停止了,万籁俱寂。
这一刻,在他的眼前,一切都仿佛向身后退去,唯有那硕大的喉结,在眼前放大。
他突然无比轻松起来,似乎回到了童年的那个午后,他躺在师傅刚割回来的草堆里,闻着淡淡的香草气息,世界在身边凝固……
首领发现了他的反常神态,大惊之下就要策马而逃!
他灰暗的眸子里突如流星划过,寒光一闪,谁也看不清他是如何放箭的,只见一支鲜红的利箭已稳稳地钉入百米之外那人的咽喉。
那人的脸上是恐惧、惊疑、还是无助?
他终于用鲜血换来了城中之王的赏识,从此再也不用拼命于沙场,做了王的御用卫士。
那张与他出生入死的弓也片刻不离。
只是在他的印象中,已很久没有用过了吧!
在昏黄的灯光下,他一遍又一遍地用软布细细擦拭这张乌黑的弓,或许是渗透了汗水、泪水或鲜血,乌黑的光泽中闪耀着动人心魄的深不可测!
他叹了一口气,用手轻轻弹了一下弦,那微微颤抖的声音似在哭诉、似在怨恨……
他又恍然置身于千军万马的沙场,他身跨白马,手持良弓,箭无虚发!
绷如满月的弦不时发出兴奋的战栗,这声音让他有种莫名的快感,他一次次引弓、瞄准、射敌!
……………
但久而久之,周围人不间断的恭维,持续的酒场,让他迷失了自我。
“今天,就先不练了吧……”
张辰喃喃着,饮下一杯酒。
“今天,暂且歇息。”
一众美女众星捧月般将其围住。
“这几天,有些忙。”
张辰将别人送来的礼,摆在了自己的仓库中。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弓,似乎发出了不满的嗡鸣。
………………
他的弓,替王诛杀了许多人。
而张辰,也由一开始的询问缘由、不杀老弱,变为了机械的执行任务的工具。
王对他越来越器重。
一切秘密的任务,都交由他来完成。
而他,也成为了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
那一天。
“抓刺客!抓刺客!”
夜幕下突然传来呼喊。
张辰抓起弓,拎起箭囊,箭步冲出门外。
月光下,一个蒙面人被几名侍卫包围,他不由松了一口气。
然而,突然那蒙面人撒出一团石灰,趁机跃上屋顶。
王在一群卫士的掩护下气急败坏地大喊:“快抓住他!快抓住他!”
他拉紧早已握在手中的弓,毫不迟疑地射出他的第一支箭!
距离不过百米,他有十足的把握一箭封喉!
但,他听到了弓的叹息!
箭擦着刺客的脖子飞走!
他飞身探囊,第二支箭闪电般射出!
刚刚转身的刺客闷哼一声滚落下来,箭已穿过了他的咽喉,他无法用声音言说他的痛苦和惊疑。
张辰的额上和手心不知何时已沁满汗水,就是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他也不曾这样心惊过。
而且,他射出第一支箭后从不向同一个人射出第二箭,因为他无需向一个死人射箭。
他无法忘记王在离开时看他的一眼,是赞赏?是满意?还是惋惜?
张辰心中惊异!
自己第一次对弓,有了陌生之感。
………………
他将一切舍弃。
退隐山林。
师父静坐在椅子里,看着风尘仆仆的他,没有问他为什么。
取下墙上的一张弓,说:“它并无特别之处,只是一根木头和绳索。但是我给它压力……”
老人用布满筋络的大手拉起了弦,弓发出快乐的颤抖。
“箭!”
张辰抽出一支箭双手递上。
“再给它目标!”
老人眯了眯眼。
“嗖”的一声,那支箭已没入百米之外的树干中。
“这弓箭便有了生命,便能胜过所有的刀剑!”
那一天。
张辰在师父面前长跪不起。
往日的官场,日夜兼程,自己好像迷失了方向。
………………
他接下了师父的山庄。
师父也已前往了永远无法回头的远方。
“王请您回城作战!封您为大元帅!”
几名士兵眼中有些嘲弄,但却装作恭敬。
这是城中之王的第三次邀请。
张辰摇了摇头,抚摸着这把历练的猎弓。
饱经磨练又精心护养的弓,经历了漫长的岁月。
仿佛会主动配合射手的动作一般好使。
“猎手要永远处于下风处;避免直立行走在山脊上。”
“无论狩猎的对象是野兽,是魔物或是恶人都一样。”
“这些年,我狩猎了无数的野兽,甚至是魔物。”
“我从未处于上风处。”
“但有一段时日,我直立行走在山脊上,享受着那种众星捧月的感觉,这是弓手的大忌。”
“还好,我及时醒悟……”
张辰握紧了弓柄。
“所以,当我处于下风处,我能够清晰地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
几名士兵皱了皱眉,还未理解张辰的意思,张辰已将箭搭在了弓弦之上。
满月。
弓鸣。
那一夜,奏响了弓与箭的歌声。
那一夜,一人,一弓,独守山庄。
“四百七十六人。”
张辰喃喃着。
他手中握着箭之翎的手,已经沁满鲜血。
那一夜,满山的尸首。
“为什么?”
张辰大喊,问向三百米之外的王。
三百米,是弓箭极限射程的近乎三倍。
“你让我恐惧,你带着我太多的秘密,你领导过的士兵也都信服于你。”
王轻蔑地说道。
张辰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他们人呢?”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死寂。
“你觉得呢?” 王的声音,冰冷而无趣。
与此同时,王身后的士兵们,再次蜂拥而上!
张辰无奈地笑了笑:“猎手要永远处于下风处;避免直立行走在山脊上。”
“无论狩猎的对象是野兽,是魔物或是恶人都一样。”
“我好像明白了,何为恶人。”
张辰灰暗的眸子里突如流星划过,寒光一闪,谁也看不清他是如何放箭的,只见一支鲜红的利箭己稳稳地钉入三百米外王的咽喉。
王的脸上是恐惧、惊疑、还是无助?
无数冲锋向前的人挡在他的身前,距离更是弓箭射程之外,他不明白对方是如何做到的。
张辰看着王的身边乱成一锅粥的众人,以及无法阻止的疯狂的士兵,再次举弓瞄准。
——嗖!
弓出。
稳稳地扎入了百米外的炸药桶。
这时士兵们才发现,整个山庄,布满了炸药桶。
“此仇已报。”
“诸君望安。”
——轰!!!
那一夜,漫山火海。
唯有一人。
唯有一弓。
如同雕塑一般。
稳坐于。
火海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