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错觉
夜渐深。
春尾的毛毛小雨，有意无意地滴答了一整天，到了夜晚，仍不知疲倦。
路上行人皆打着雨伞，有那么少部分，冒雨匆匆而行。
有从超市回家地老人以及夫妻，还有一把伞下，情浓娇臊的小情侣。
钱思年打着把黑伞，快步走在回往出租屋地路上，房子与学校相距不远，沿街走个十来分钟就能到。
其实，打车更快。
但站在那等了五分钟，也没见出租车停下，再等一会，加上这个时间，家都到了。
雨水一点点浸湿运动鞋，百褶短裙下露着的双腿，感到丝凉意，倒是上身的鹅黄卫衣，还暖暖的。
枯燥的等待让人逐渐失去耐心，不如，做个减肥的散步运动，步行回家。要不是充电器落在学校，此刻，她正坐在被窝里抱着笔记本刷剧，工作一天的疲劳也早就缓解。
如此折腾一趟，疲惫更添几分。
往常转进小区的街道上，多多少少还有路人，毛雨不停，但也不大，竟一个人也没有。
放眼便是黑漆漆地一条路，除了两盏高挂而不太明亮的路灯，略显孤零零外，什么也看不见。
可在钱思年眼中，事有不同，几颗散发着五光之色的物体，零星躺在细雨中。
她神色紧张地朝身后看看，加快脚步，再坚持个三四分钟，她就到家了。手中充电器不断摩擦着伞柄，发出细微的碰撞声，仅此，与钱思年为伴。
但她仍然感到不安，甚至，一阵阵害怕。
因为，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回头看行人道，却一个人也没有。
那些隐藏在黑暗处，发光的物体又是什么？
钱思年地脚步越来越快，索性直接小跑，这条巷角左拐，再有个五十米，就是小区大门。
正前方有个发光的物体，离她越来越近，钱思年走近后，原本加快地步子不由自主停止。
她盯着发光物体看了会儿，缓慢地伸过头去，可那物体，瞬间破灭了光，她继续把头往下低，在物体发光的位置，伸手拿出了一块小石头。
下班路过时，并没有这种景象，难道是因为天黑？
可石头为什么会发光？
近距离却又恢复形态？
想到这，钱思年把那颗石头故意抛回草中，等她站直身子不再细看，那颗石头又发出光芒。
钱思年撑着伞，站在那一动不动，耳边听着雨水打在伞上砰砰的敲击声，目光锁住那团黑暗中的光硕。
有晚霞般的红。
碧波大海中的蓝。
阳光金、珍珠银，四种颜色交织在一起。
假如凝神细看良久，还能看到它们在里面缓缓流动地形态。
夜空中一颗星闪了闪，钱思年把伞稍微举高，地上奇怪，天上也奇怪，阴天下雨居然还有颗星星。
那颗星中间呈银，外圈时不时散出绿光，她垂下眼睑，面上没有一丝波澜，习惯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
“啊～”一阵不太清晰的惊呼声传入耳中。
钱思年立即抬头，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如鬼魅般，从眼前迅速消失。
那人虽然速度极快，但钱思年还是看清了他大概样子。
身材欣长，夜色下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墨镜下的容貌，清隽可见，最醒目的，是那一头后梳得潮流奶奶灰。
并且，一身军装长靴，却并不属国内军种，钱思年大脑飞速转了几圈，也没想到部队里有哪个军种是这种军服。
她朝四下看了看，街道空无一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占据神经。
快步离开了此处。
回到出租房后，用上早晨迟到，赶时间去学校那般速度，开灯，在鞋柜旁换掉淋湿地鞋子，穿上拖鞋直奔床沿。
这三个步骤，用了不到10秒，毫不夸张。
呆呆坐了会，捂向不停跳动地心，拿出手机，电量还有9，把充电器插进插座，拨通了微信语音通话。
“小欣，我刚才回学校拿充电器，回来的路上看见发光的石头了，我仔细去看，可石头又没有光，你说，我这是怎么了？是石头的问题还是我的问题？”
佟欣等她长篇大论说完，才懒洋洋回复：“当然是你的问题，你这是用眼过度，听我的，少看手机，少画画，别碰电脑，休息上个把月，你看它还能不能看得见？就是疲惫产生得错觉。”
“可我不止看见石头，我还看见一个男人，金色的头发，高高的，真的，我真的看见了，他在我眼前一溜烟就消失了。”
“你这是思男友症，听我的，赶紧给自己找个男朋友，你这是因为缺少男友疼爱而产生的错觉，你这是因为痛恨梁成而产生的意念！”
钱思年拿着手机怔住，真的是这样吗？
她的的确确痛恨梁成，恨他为了金钱和奢侈的生活抛弃她，抱上一个多金女人的大腿。
不过，老天能让她在此时看清梁成的嘴脸，也是护佑她的。
否则，抱着娃娃骂诉丈夫的怨妇一席中，不就有了她一席之位？
“喂，说话呀，钱思年！”
佟欣在那头，咋咋呼呼一声吼，仿佛要从微信那头钻出来。
钱思年回神，故作淡定：“哦我没事，刚才去了趟卫生间，我没事了你早点睡吧，明天我们学校里聊。”
“好，就这么说定了，疑神疑鬼的，早点睡。”
关了手机。
钱思年大咧咧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陷入沉思。
……
细雨敲打了钱思年的窗。
这是人世间最寻常的滴答声，可有时非同凡响，莫过于敲进一个男人的心。
跑车内。
“老大，我们找到她了，我们找到流光了，欧，我的老大，你真是太厉害了！”
一个兴奋的小机器人，站在后座座椅上高兴地手舞足蹈。
头圆圆，手臂以及双腿圆圆，肚子也圆鼓鼓，头顶一截弹簧还顶着个小球球，随着身子摇摆晃来晃去。
男人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望着钱思年进的小区大门只笑不语，面孔看上去，跟亚洲人没什么区别，黑色墨镜折出一道道光。
脸上露着的，只有高挺的鼻梁和近乎完美的唇形。
“可是老大，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喊？我们不是已经找到她了吗？”小机器人看他不说话，又问。
男人依旧抿唇笑着，说话的声音如六月温风，轻柔入心：“斯旦儿，她只是地球上一个普通的人类，不要吓着她。”
“可是老大，不吓她，她如何回得了白雀星？”
男人启动车子，缓缓驶离：“暂且，先熟悉她的生活，其他的慢慢来，日子很长，不急。”
圆球链接着弹簧，疯狂摆个不停，听了男人的话后，逐渐消停，“欧……”
斯旦儿原本上扬的嘴角，瞬时唇角下弯，委屈巴巴，就连圆滚滚的四肢也耷拉下来。
“我好想被她拥抱，好想被她亲吻。”
“斯旦儿，打消这个念头。”
“为什么？”
“你还不懂。”
“欧，我的天——”
——
画板上的人物色彩还未完整，钱思年握着笔刷上来上去也无心专注。
这是此次周末要交给学生们的人物画，今天已是周五，明天上课，看来，注定要临场发挥才能。
她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一旁的佟欣早看在眼里，但好像不在点上，“喂，还没从梁成的贼窝里跑出来？”
被她这么一说，钱思年反倒开始专注了，换了笔刷，准备为人物眼睛涂上色彩，“哪有，我是在想昨天晚上看到的怪事。”
“就是你说的石头？”佟欣一停顿，扭头看着她。
“嗯。”
佟欣接着作画，“这个，更不用多想，说洋气点是错觉，说的通俗点，就是花眼，你还是想想咱们今天下班吃什么吧，昨天吃的米粉，我今天想吃火锅。”
钱思年：“好啊，火锅我也喜欢，好久没吃了，今天我请客，下次你请我。”
“好嘞，没问题，等今天吃完饭咱们逛会夜市再回去，我把你送回去，再去找我家那口子，他最近加班忙，要是不忙，这顿火锅就让他也来，我们俩一块送你回去，看看路上还有没有你说的发光石头？我就不信了——”
佟欣之后说的话，她无心去听。
手上笔刷从佟欣说到一半时，就已经停止。
她诧异盯着窗外路对面所站的男人，居然和错觉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为了准确无误，用最短的时间，做了最迅速的判断，奶奶灰、军服、墨镜、长靴，没错就是他！
身边还不泛路过的小姐姐，朝他抛去倾慕的眼神，他就这么站着，手插口袋斜倚着路灯杆。
对上视线的一刹那，钱思年甚至能清楚感觉到，他似乎在望着自己。
扔下笔刷，钱思年就窜出教室，佟欣怔住，喊了几声没见她回头，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追上去了。
钱思年一口气跑到校门口，目光迅速锁住他所站立的地方，可那里除了来往的行人，哪有他的身影？
“怎么了？”佟欣紧跟着追上来。
钱思年心魂未定，在附近所能看到的人群中搜寻，“我刚才看到他了。”
“谁？”
“昨夜看到的男人，他明明就在那个路灯下站着。”说着，钱思年用手指向对面。
“我看到了。”
佟欣叉腰，拉着懒洋洋语调。
钱思年从她脸上看到了确有其事，可眼中又充满惊奇与不解，“你看到了？我为什么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