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些小故事(三)
(4)
“其实想想也真是可怕,那齐安也是有本事的,能从庆王府和我舒家的侍卫、家丁手里逃出去,之前云辉那次更是当着禁军的面逃掉了。”
夜半,舒望晴靠在宇文云策身上,小声说道,言语中多少带着一丝后怕。
“若是当时,当时他要是对承安下手了的话。”
说到这里舒望晴心头一紧,她不敢想象宇文承安捂着身上的伤口,鲜血滚滚而出的场景,更不敢想象孩子一点点在她怀里断气,慢慢便凉。
“没事的,别怕,现在承安好好的了。”
宇文云策听到她说起这些,心中也是万分惶恐,他将舒望晴搂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一遍遍重复着相同的话。
也不知道是说给舒望晴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或许在这件事上,他该谢谢齐安,而这也是后面他答应将齐安与朱绾绾合葬的缘由。
“承安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舒望晴伏在他怀里一声不吭,但身子却一直在微微颤抖。
当时情况确实惊险,舒瑾跟在他们身边,宇文承安身边只跟着几个普通的小侍卫,根本不会是齐安的对手,可以说他的性命几乎就在齐安的一念之间。
虽说当时要是宇文承安出了什么事他肯定逃不掉,但就算是杀了齐安,将他粉身碎骨,她的承安还是一样的回不来。
“承安现在可好着了,以后小心点便是,你别自己吓自己。”
宇文云策搂着舒望晴,眼神看向凤仪宫内院的东侧殿,宇文承安现在应该睡得正香。
这小子肯定想不到自己刚刚经历了多大的危险,就算是明着告诉他这些,他也不会感到害怕。甚至等到日后长大了谈起这件事来,也只会觉得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牛逼,齐安没有本事。
“他肯定不会这样善罢甘休的。”
舒望晴无奈地叹息道,她的目光也转向了窗外,静静地看着东侧殿的方向。
“我这一次不会再让他跑了的,绝对不会。”
宇文云策怀抱着舒望晴小声说道,他明白这齐安是个祸端,只要不是亲眼看着他身首异处,那他们都得不到安心。
(5)
在两人喝下避子汤后,舒望晴曾经问过宇文云策一个问题。
“若是这一次不是双生子,只是一个女儿,你又该怎么办?”
“那该喝还得喝,”宇文云策一边摇晃着两个孩子的摇篮,一边回过头去看着舒望晴,“我之前有说过的,你永远比皇位继承人重要。”
“我唯一的担心的还是自己死后新帝对你的态度。”
“若是亲儿子,肯定不用担心他对你不敬。若是养子或是别的妃嫔的儿子,那他或多或少都得向着自己生母,难免你不受委屈。”
宇文云策说着又耸了耸肩,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里满是宠溺。
“但是这前提自然是你得活到那天,若是你都没我活得长,那这些讨论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一边说着,他又趁着舒望晴还没反应过来,挂了挂了舒望晴的鼻头。
“所以了,先得确保你活着,才需要担心你受不受委屈。你是朕的皇后,新帝怎么都得给你一点面子,再委屈也比难产而亡好。”
说完他又捏了捏舒望晴的脸,估计等舒望晴回过神来他应该是没机会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舒望晴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气鼓鼓地说道,“你这是在咒我?”
“我哪里敢啊?”
宇文云策笑着说道,但是他的身体格外自觉,已经下了床,随时准备溜走。
夫妻二人即便是成婚多年,当了这么久的皇帝皇后,依旧改不了这没事就打打闹闹的习惯。
“你还跑?你给我站住。”
舒望晴抓起枕头就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笑。
“你放下枕头再说话。”
宇文云策在主殿里绕来绕去,一边闹着一边笑着,几次躲过了舒望晴扔过来的枕头。
“枕头打起来不比拳头轻?”
舒望晴咯咯地笑着,然后继续在殿内绕着追着宇文云策。
“那我停
下来不是等着挨打吗?你觉得我有那么傻吗?”
宇文云策也是一边躲一边笑,看着舒望晴开心的样子,他也跟着高兴。
“你给我站住!等到追到你了看我不打死你!”
舒望晴佯装生气地说道,眼神中却充满了笑意。
“我死了,咱儿子就得登基当皇帝了,”宇文云策一边躲,一边笑,眼神从未离开过舒望晴,“到时候你不仅得为我守寡,还得陪着儿子去上朝。”
舒望晴刚想开口辩驳,但却被宇文云策猜到了她的想法,直接堵了回去:
“你也别想着找男宠,别说那些朝臣了,你觉得你爹会同意吗?他不得打死你?”
宇文云策笑着说道,完全没有注意到外面还来了一个人。
“你就知道欺负我!”舒望晴哼了一声,“等我抓到你,非得多打你两下不成。”
“那也得等你先追上我。”
宇文云策毫不客气地反驳道,然后继续上演着秦王绕柱这一幕。
“呀!”
意外还是发生在舒望晴身上,她脚下一滑,身体一下便失去重心,向前跌倒下去。
宇文云策见她就要跌倒在地,心里也是着急万分,赶紧上前想要扶住她。但因为走得过快,脚下不稳,再加上舒望晴结结实实地撞在他身上,便也直接跌倒在地,充当了舒望晴的人肉垫子。
“啊——”
舒望晴惊叫一声,随着二人的摔倒,旁边一个放着各色摆件的架子应声倒地,一阵噼里啪啦,什么玉壁瓷瓶、琉璃水晶全都碎了一地。
当然,撞在架子上的宇文云策也是摔得不轻。
“唉,啊——”
宇文云策躺在地上,背后传来一阵隐隐的疼痛,他缓缓睁开眼,看向躺在她身上的舒望晴,眼神又是宠溺又是无奈。
“你没事吧?”舒望晴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查看起宇文云策的情况来,“疼不疼啊?”
“你现在才发觉朕摔得不轻啊?”
宇文云策看着坐起身来的舒望晴笑着说道,原本这样便是没事了的,但他好死不死又加了一句:
“你不是要打死朕吗?来呀!”
“你?!”舒望晴气急,赶紧四处找起那枕头来,“小心哪天你睡着了我捂死你。”
“那你也没多大本事嘛?只敢背后偷袭。”
宇文云策笑着说道,他的话音刚落,便听到殿外传来了一个女声。
“臣妇斗胆,请问皇上和皇后娘娘可还安好?”
这一声吓得舒望晴差点把枕头都丢了,他们都给忘了,黎文隽还在宫里了。
那些宫人是对他们的打打闹闹见惯不怪,但在黎文隽眼里,这可是彻头彻尾的大不敬。
舒望晴的脸上露出了惶恐的神色,她转头看了一眼宇文云策,向他寻求帮助。
“朕无事,皇后也无事,”宇文云策缓缓坐起身来,然后示意舒望晴先起身,自己也好出去和黎文隽说清楚,“只不过撞着架子了,东西掉落了一地。”
说完,他便走向一旁的衣架,把外套套身上,然后又拿着舒望晴的衣服走了过去,替她披上。
一切做完,他才缓缓打开了门。
“怎么呢?”
黎文隽没想到出来的会是宇文云策,先是一愣,随即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
“臣妇参见皇上。”
“免礼,”宇文云策一下便恢复了那不苟言笑的神情,平静地看着黎文隽,“不知舒夫人今晚过来可有事?”
“若是吵着舒夫人休息了,那朕深表歉意,以后不会了。”
黎文隽的目光越过宇文云策到了女儿身上,她表情严肃,但毕竟是在宫里,当着帝王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
“臣妇只是担心皇后娘娘能不能照顾好两位小殿下。”
那语气仿佛是在说,你都是当妈的人了,还这么打闹,也不怕吓着或者伤着孩子?
舒望晴还没来得及说话,宇文云策便接过话茬。
“是,望晴是刚做母亲,不太会照顾孩子。”宇文云策笑着说道,“所以朕才从舒府将您请进宫里来了。”
“以后白日里有舒夫人帮
着照顾,夜里有朕,自然不用担心望晴照顾不好。”
黎文隽一愣,刚准备反驳时,那两个小孩子又哭闹了起来。
“舒夫人若是无事便先回去休息吧!孩子们哭了,朕哄孩子去了。”
宇文云策刚一说完便关上了门,牵着舒望晴的手朝着卧榻走去。
两人一人抱一个孩子,坐在床的两头,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对方傻笑。
又过了一会儿,宇文云策确定了黎文隽已经回去休息了,才缓缓开口。
“其实就算女儿也没什么大事,朕一样会保她做皇太女。”宇文云策站起身,朝着舒望晴身边挪了挪,“虽然不一定成功,但朕一定会尽最大努力去做这件事的。”
然后,他伸手抚摸舒望晴的脸颊,笑着说道:
“毕竟亲女儿可比养子可靠多了,不会让自己母亲受委屈。”
(6)
“皇后娘娘当真一点不担心?”
过了几日,朱妙怡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便在下午喝茶的时候跟舒望晴提起此事。
“担心什么?那个南楚公主吗?”
舒望晴笑着放下了茶杯,摇了摇头。
“本宫有什么好担心的,不是都说了吗?若是她想纳妃,早纳了。”
舒望晴见朱妙怡依旧是那担忧的表情,笑了笑,继续说道:
“之前你应该知道朝臣让他纳妃,以保江山后继有人对吧?”
“妾身知道。”
朱妙怡点了点头,这件事是她母亲主导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次我父亲也跟着参与了的,”舒望晴拿起一块点心,眼神落在桌案上精致的盘子上面,目光极其温和,“因为他当时是丞相,又是我父亲,不好处理。”
“后面皇上直接问他,若是给我母亲送两个男宠他愿意不?”
舒望晴说完便把点心放进了嘴里吃了起来。
“什么?”
朱妙怡惊得目瞪口呆,愣在原地不再说话。
“后面母亲还进宫来说本宫,怪我把皇上教坏了。”
舒望晴咽下点心后又喝了一口茶水,缓缓说道。
“当然本宫也不是省油的灯,直接反问她,皇上是天子,岂是我可以教育的?”
说完舒望晴自己也笑了起来。
朱妙怡看着舒望晴的一颦一笑,心中泛起了阵阵涟漪,看样子正是因为宇文云策这么多年的爱护,她才能始终这样恬静娴雅,与世无争。
“其实父亲母亲倒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舒望晴轻声叹息,放下了手里的糕点,看上去满面愁容,“只是毕竟本宫是皇后,若是皇上无子,这背后又会掀起太多的权力纷争。”
舒望晴端过茶杯静静地看着茶水里飘忽的绿叶,摇了摇头。
舒望晴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人知道,那天她母亲来找她,第一句话就是问这主意是不是她出的。
当然,她死也不会认。
“舒家除了本宫之外,再没有适龄的女儿,他没有其他女儿侄女可以送进来。父亲这么做,非但得不到半点好处,还会在无形中削弱本宫的势力。他入朝为官这么多年,这种事不可能不知道。”
“他这样做的唯一理由,也只剩下国家大义这四个字了。”舒望晴叹息一声,又想起了舒漠临走前说过的话,心里五味杂陈,“若是本宫嫁的寻常人家,大概他也不会管这种事。”
“本宫记得,之前本宫的一个庶兄在妻子怀孕期间跟家里一个伺候的侍女好上了,”舒望晴轻轻笑了笑,转头看向远处,“甚至还打算等到嫂嫂的孩子出来了,便纳她进门。”
“后面被母亲发现了,直接做主将那侍女发卖,还叫人将那个庶兄拉去祠堂打了板子,打到半个多月都下不了床。”
舒望晴说到这里冷笑一声,但眼中却泛着泪花。
“后面父亲知道这件事后,直接把庶兄名下的铺子庄子分了一半给本宫那位嫂嫂,还说若是以后抓住一次,就分一次,到后面迟早他得仰仗嫂嫂过活,就再得意不起来了。”
舒望晴说完便转头看向天边,轻声叹息,慢慢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