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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章 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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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淮王殿下近日似乎郁郁寡欢的,奴才刚刚路过的时候看见,他在雪地里坐了好几柱香的时间了。”

    待那些文官武将走后,刘鹤才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郁郁寡欢?朕还没难过了他倒难过了起来。”

    宇文云策并不知道齐安甩都甩不掉,直接跟到了滨州来,还以为宇文云辉只是因为那日的训斥才不开心,有些不满地说道,说完他便从地图旁离开,坐到了椅子上,端起茶杯喝了起来。

    滨州倒不是那么冷,就连下的雪都是细腻的,勉强铺满整个地面,不像京城里那样,若是不铲了,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的,好不狼狈。

    但是滨州的空气也更加潮湿,相比起那京城干冷的气候,滨州的冷反倒是一种透过各种缝隙侵入身子的冷,让人防不胜防。

    那小子在雪地里坐了那么久,不会冻着吧?滨州看上去暖和,但实际上冷得让人难受,万一宇文云辉没注意,冻着了怎么办?

    宇文云策坐在龙椅上,心里不免有些担心。他看了一眼帐外,这雪虽然小,但却仿佛一直没有停过。落到地上化成水,第二天又被新下的雪所覆盖,一遍遍的,周而复始。

    “让他去屋内休息吧!”宇文云策轻叹一声,摇了摇头,想要过去跟宇文云辉说上几句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冬日寒凉,他别冻出毛病了。”

    “是。”

    刘鹤走后,宇文云策揉了揉太阳穴,这几日的事让他心烦意乱。若是在京城里还好,可以找舒望晴说说,又会是叫来元诺和舒瑜问问他们的建议。

    现在在滨州,倒是找不到一个说心里话的人,朝堂上的事自然有文武百官,可家里的事,这些人可是一句话都不会说。

    问就是“这是皇上的家事,微臣怎好多言?”,简简单单一句话,便把自己摘得干净。

    宇文云策闭目,思考着这些年来的事,把一切都在心底从新回想一遍。

    先是陈家的事,这几年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陈家,甚至就连当年的那两头巨熊,陈家也有极大的嫌疑。毕竟他们既有谋害他的理由,又有那个机会,还恰好就在几年前买了熊。

    但偏偏,这些疑点却又没有足够的证据佐证,就算是宇文云策明确知道肯定是他们在从中作梗,也没办法定他们的罪。

    其次便是南楚这边,宇文云策并不知道陈家给了南楚多大的利益诱惑,让他们愿意冒着得罪自己的风险,赔上十数万的军队来为他们做事。

    而且在这次败仗之后,南楚再没有了任何动静,既没有继续增兵,也没有派来使者和谈,或是想办法赎回俘虏,光这一点就不合常理。

    最后便是宇文云辉,宇文云策对这个弟弟的感情极为复杂,他既担心对方会谋朝篡位,威胁以后的皇位交替,又真心疼惜这个幼年便丧父丧母的兄弟,这么多年来他都是他看着长大了,其中的感情不言而喻。

    而这复杂的感情便决定了他对宇文云辉的态度,宇文云辉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他都疑心对方是否和陈家勾结,想要造反。但每次看到宇文云辉心情低落,他又会心软,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弟弟,一直以来都防着他。

    所以若是宇文云辉能力强,他会担心儿子的皇位会不会稳妥;但要是宇文云辉能力太弱,做出什么荒唐事——比如这次跟着敌军去大营——他又会觉得宇文云辉太过离谱,这么简单的错误都犯。

    慢慢的,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个弟弟。天家富贵,但这富贵可是有代价的。

    “皇上,淮王殿下说他一会儿知道回去。”

    不一会儿,刘鹤又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说道,生怕宇文云策不高兴,拿他出气。

    “他不回去?”

    宇文云策眉头微皱,隐约觉得有事,但却又找不到任何怀疑的理由。

    毕竟就算陈家久居滨州,颇有势力,但说到底滨州还是大俞的国土,不至于让一个世家大族只手遮天。再加上宇文云辉长期待在军营里,出去的时间很少,不应该出问题才对。

    更何况陈家人都还在京城了,隔这么远,他们怎么可能伸手到滨州来?

    “皇上的意思是?”

    刘鹤见宇文云策冷着脸,脸色并不好,还以为他因为宇文云辉的忤逆而生气,但又不敢擅作主张,便小声问道。

    “罢了,让他在外面待着吧!”

    宇文云策叹息一声,对于这个弟弟,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甚至有时候想起当年跟舒望晴说起这件事的情形,他都疑惑自己当初为什么会那么开心。

    还是舒望晴看得清楚些,惠贵妃谋害他,宇文云辉可能威胁皇位继承,都被她一语言中。

    宇文云策看着窗外的飞雪,他记得宇文云辉很小的时候,京城也下过一场这样的雪。雪很小,远比平常冬日的雪花小,再加上京城的天气干燥,并不寒冷,正适合出去玩雪。

    而那时候父皇还在,他也还不知道惠贵妃心里的想法,还傻不愣登地跑去关雎宫,跟着惠贵妃陪弟弟玩。

    这么多年过去,他和弟弟都长大了,可却越发觉得回不到当初了。

    “皇上?”

    刘鹤见他一直没有说话,便小声地开口喊了一声,接着又问了一句:

    “皇上还有其他吩咐吗?”

    宇文云策转头看向刘鹤,然后又继续看着外面的飞雪。

    “罢了,你先下去吧!”

    “是。”

    忽然,宇文云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等一下。”

    当年惠贵妃一案是有证人的,证明是惠贵妃先下手害他,之后才被父皇处死的。而今虽说他不知道哪里有问题,但提前准备着总归是没问题的。

    “去把刘将军叫来。”

    宇文云策吩咐完,便提笔写下一道旨意,等刘将军一到,便让他派人将信送回京城里,去找舒琛。

    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了。

    虽说想好了对策,宇文云策的心里依旧是一片怅然,他在意的兄弟和睦,或许也没有多少时日了。

    而坐在外面的宇文云辉也是一样的难受。

    甚至他比宇文云策更惨,宇文云策只是担心兄弟反目,而他却站到了一个天平上,一边是兄长,一边是母亲,他必须做出抉择来。

    之前陈芸带来的那个女子已经让他开始有了怀疑,而今又听到了齐安的话,更是心如刀绞,难受到无法呼吸。

    若是齐安说的是实话,那兄弟之情,大概他从未有过。宇文云策对他或许有感情,但并不多,他的感情,都是在提防的基础下进行的。

    宇文云辉看着漫天飞雪,心如乱麻,但依旧努力回忆着当年的事。

    可越回忆,似乎疑点就越多。他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宫里也曾下过这样的雪,细腻而美好,没有寻常雪天的那种铺天盖地。

    只是一点点雪,站在雪地里好久都盖不了一层。

    在记忆中,似乎有一个温婉的女子,抱着他站在风雪里。她似乎说了些什么,但宇文云辉实在记不清她对自己说了些什么。

    只是那种温暖,浸透了他的全身,让他如今回想起来,也是一样的温暖。

    宇文云辉抬起头来,眼前似乎出现了那女子的身影,她肤白如雪,面容较好,带着温婉的笑容,三千青丝被束成了一个绝美的发髻,装饰着各种珠玉。

    她微微笑着,似乎等待他已久。但宇文云辉一眨眼,她却又消失不见。

    这些日子里,宇文云辉时常会梦到这个人,梦到她清丽的笑容,梦到她温暖的怀抱,梦到她细声细语的话语。

    他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却清楚地知道,梦里那个女子,绝对不会是已经年过半百、体弱多病、垂垂老矣的懿安皇后。以她的相貌,不会超过三十岁。

    宇文云辉看向天空,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它慢慢融化在手心里,最后连那一点雪水都消失不见,抓不住任何痕迹。

    当年的回忆也都像这一朵朵雪花,看上去漫天飞舞,但却触不可及一般,刚刚抓到了一点,转瞬间便又无处寻找。

    他该怎么办?

    宇文云辉的眉头动了动,心里忍不住发酸。这些疑点无一不在告诉着他真相,可真相却都又无处可寻,甚至就连知道这件事的人有多少,他都不知道。

    他要怎么才能得到真相?难不成去找宇文云策问个明白?

    宇文云辉沉默了,在这一刻,他甚至都没有心思去想念他的妙怡,脑海里只回响着齐安的话语:

    “你知道为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如你皇兄吗?”

    “因为你不是懿安皇后所出,你俩并非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他从来都信不过你。”

    “他对你的一切好都是建立在确保皇位稳固的前提下的,他可以给你太子一级的俸禄,却不给你掌兵;他可以赦免朱妙怡的罪过,却不会给你任何实权。”

    “你以为他是心疼你从小父母亡故,所以才放任你玩乐的吗?不,他只是担心你有了本事之后,会对他的皇位,对他儿子的皇位构成威胁。”

    “你信任他,可他信任过你吗?”

    “啊切。”

    宇文云辉打了一个寒颤,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身上已经盖着了一层薄薄的白雪,也真是此刻,他才意识到刘鹤回去已久,他一个人在雪地里也坐了许久。

    这天气,属实冷得不可思议。大概是因为他一直沉浸在回忆里的缘故,并没有注意到滨州湿冷的天气有多可怕,这种寒冷,直入骨髓。

    宇文云辉站起身来抖了抖身子,抬头看向主屋的方向,他知道此刻他的皇兄就在那里,只要他去,就能见到。

    可他却犹豫了。他不知道自己会得到一个怎样的答案,也不知道宇文云策到底会不会跟他说起这件事。

    还有就是,他不知道要是真的自己的生母是惠贵妃,真的是宇文云策设计害死了惠贵妃,那他该怎么办?

    一面是自己的生母,一面是养育了自己十多年的兄长,宇文云辉站在这个天平上,第一次感受到了之前临安大长公主一案中宇文云策的处境。

    但宇文云策化解了这件事,他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办到。

    “殿下。”

    宇文云辉听到声音猛地一回头,直到看到郑盈才想起之前伺候自己的那些宫人已经全都被宇文云策换掉了。

    “怎么?”

    宇文云辉看着郑盈,心里忍不住发酸,差点流出泪来。他对郑盈没有什么介意的地方,只是一想起那些伺候自己多年的人因为自己的任性,被杖责流放,心里便不是滋味。

    朱妙怡是关在白鹭寺还好,那些人指不定去什么地方了,等到下一次大赦,也不知道能活下来多少。

    “奴才看殿下许久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郑盈弓着身子,一举一动都十分谦卑,“若是殿下有什么心事,不妨进屋里去,外面天寒地冻的,奴才担心殿下受寒。”

    “又是皇兄叫你们来的?”宇文云辉有些不屑地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皇兄他至于吗?”

    郑盈尴尬地笑了笑,随后才缓缓开口道:“是奴才想着滨州湿冷,怕殿下着凉,不管皇上的事。”

    宇文云辉小声嘀咕了几句,忽然间心里又有了一丝异样的想法。

    莫非这个郑盈是宇文云策派来盯着他的?一边盯着他,一边提醒他一举一动都得让他满意。

    这想法让宇文云辉不寒而栗,他上下打量着郑盈,似乎想要从他身上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但郑盈依旧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声不吭,保持着微笑。

    “本王要出去走走。”

    宇文云辉有些不知所措,便准备快步离开,却发现郑盈也跟在身后。

    这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想,宇文云辉低着头,眉头紧蹙,心里又是害怕又是伤心。

    “本王要一个人走走,你无需跟着。”

    说完,他便直接翻过围墙,甩开了郑盈,快步走出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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