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当年的事
“皇兄。”
次日一大早,宇文云辉便找上门来。宇文云策刚下了朝,就看见这个弟弟一路小跑着过来,似乎有什么想和他说。
宇文云辉倒是乱来惯了,所以一下朝便拦着兄长的情况也并不少见,只是前面每一次的原因都一样。
为了让朱妙怡从白鹭寺出来。
而今宇文云策已经赦免了朱妙怡,并且宇文云辉也如愿将她纳入王府当了一个侍妾。虽说按照朱妙怡的出身大概是当不了王妃了,但以后有了子嗣,母以子贵当个侧妃问题不大。
再加上宇文云辉又没有别的女人,就连一个在房里伺候的丫鬟都没有,以后继承王位的铁定是朱妙怡的孩子。再由此当上太妃,也是情理之中。
按理来说,宇文云辉不应该再有别的问题才对,此刻的他应该赶着回去和朱妙怡卿卿我我才算正常。
而且看他那表情,那神色,似乎真的有什么大事。
“怎么?”
宇文云策吩咐轿夫停下,站起身来走到宇文云辉身边,面色严肃地问道。
“没,没”
宇文云辉支支吾吾了起来,他低着头,双颊通红,似乎有些紧张。
宇文云策上下打量着这个弟弟,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高兴。毕竟现在滨州的事还没安定下来,他心情自然也是不好。
“到底怎么呢?”
宇文云策以为宇文云辉不说话是因为这里有太多宫人看着,便直接把他拉到一旁的侧殿里追问道。
而宇文云辉还是低着头,脑海里回想起昨日发生的事,想问个明白但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昨日他再一次遇见了陈芸这个和他年岁相仿的外甥女,一见面,她便邀请宇文云辉娶一旁的茶楼里喝茶。
盛情难却,毕竟那是他如假包换的外甥女,又是在寻常茶楼,没有什么风险,宇文云辉也不好拒绝对方的好意,便跟着她一起进了茶楼的厢房。
谈笑间,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走了进来。宇文云辉一心想着糕点好吃,想找个机会溜走带些回去和朱妙怡一起吃,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一直到那个女子走到了他面前,他才发现。
“你是谁啊?”
宇文云辉第一反应便是这侍女是个刺客,毕竟他从小到大没少听宫里人说起当年他皇兄遇刺的经历。下意识地握住了自己佩剑的剑柄,狠狠地瞪向陈芸。
但很快他又有了一丝怀疑,当年他皇兄遇刺,刺客是先下毒失败,狗急跳墙才在京城里整出这场血案来的。按理说,这侍女想刺杀他完全可以直接下毒。
更何况他可是跟着陈芸一起上来的,只要他有事,陈芸绝对逃不掉。
而之前他皇兄遇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为了能和舒望晴私会,只带了一个侍卫,而淮王府那么多人在下面候着了,这刺杀也太冒险了吧?
还没等他想明白,那女子一下便跪在了他面前,双眼含泪地看着他。
这下宇文云辉彻底懵了。他记得他当淮王期间,虽说好吃懒做但也遵纪守法,对府里下人也要求极其严苛,不应该惹出什么事,逼得受害者家属双眼泪汪汪地告状才对。
更何况这女子的眼神里没有半点哀怨和愤怒,更多的是一种激动和欣慰。
“殿下,奴婢可算找到您了。”
宇文云辉一脸懵逼,怔怔地看着眼前跪着的女人,实在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见过她了。
面前的女人看上去大概三四十岁,瘦骨嶙峋,脸色惨白,面容十分憔悴,一脸疲态,看得出来这些年她过得挺不好。
她的双手满是厚重的老茧,皮肤晒得黝黑,好些地方还裂开了口子,看着连宫里伺候主子的宫人都不如。
“我们认识吗?”
宇文云辉毫不客气地反问道,脸色中略带一丝不悦,他扭过头看向一旁的陈芸,似乎有些怨怼。
“舅舅,这位是您的亲姨母啊!”
陈芸柔声说道,她有意压低声音,生怕被淮王府的人听见。
“姨母?我母后是元家独女,哪儿来的姨母?”
宇文云辉质问道,但是话刚说出口,他的脸色便阴沉了下来。
他想起了之前陈皖生的话,想起了那日在关雎宫里发生的事,想起了那些不能深思的点点滴滴。
若是他不是懿安皇后亲生。
“当初姐姐走得早,先帝又宠爱懿安皇后,便将殿下写在了懿安皇后名下。”那女子低着头,声音微弱得只有坐在她身边的宇文云辉和陈芸听得清楚,“所以殿下自然不知道惠贵妃娘娘。”
“惠贵妃娘娘?”
“惠贵妃娘娘是您的生母,”陈芸在一旁小声说道,“后面懿安皇后病逝,惠贵妃娘娘还曾经主持过宫里的事宜。”
宇文云辉皱着眉头,将信将疑地看着陈芸,思索片刻后,他又开口。
“懿安皇后已经有了皇兄了,按照你们的说法,她又比我母妃先逝,那父皇何苦将我写在懿安皇后名下?”
“因为姐姐受奸人谋害,让先帝误以为她犯了大错。”那女子抬起头来看着宇文云辉,眼神里带着一丝坚韧,“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的父母兄长,也就是殿下您的外祖家,都没了。”
“现在惠贵妃娘娘娘家唯一的亲人,只剩下我一个了。”
宇文云辉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只觉得五雷轰顶。他记忆中似乎确实有关于这位惠贵妃的印象,模模糊糊,仿佛蒙着一层雾似的。
他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原本我们是不想掺和这事的,”陈芸接着说道,她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为难,看了看宇文云辉又看了看那个女子,“但毕竟这件事关系到舅舅您的身世。”
“不行,我要去找皇兄问个明白。”
宇文云辉说着立马就要起身,却被陈芸拉住,大腿也被他那个姨母抱住。
“淮王殿下,既然皇上瞒了您这么久,您觉得皇上希望您知道这件事吗?”
那个女子哭哭啼啼地说道,她紧紧地抱着这个外甥的大腿,生怕他一时冲动去找了宇文云策,给她们带来灭顶之灾。
“奴婢死不足惜,可您是惠贵妃娘娘唯一的骨血,您还这么年轻,连个子嗣都没有。若是因此害得您与皇上手足相残,奴婢怎么去和姐姐交代啊?”
宇文云辉愣在原地,只觉得晕头转向,昏天黑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不会的,皇兄不会害我的。”
宇文云辉喃喃道。这么多年来,宇文云策对他是有求必应,比对亲儿子还好,他实在不能相信有一天他的皇兄会对他下手。
但他的皇兄可是名副其实的暴君,十七岁便下令屠杀西戎国都里所有的人,这些年来在朝堂之上也是下手狠辣,从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
陈芸看着他,也听出了他言语中的犹豫,只要他不坚定了,那这兄弟之情就可以被他们离间了。
“淮王殿下,皇上对您确实手足情深,”陈芸眉头微皱,一脸悲哀地看着宇文云辉,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但是我的母亲,是他的亲姐姐,也曾经是一样的手足情深。”
“而今我们不也落得这般下场?”
陈芸说完抽泣几声,又拿着手帕擦了擦眼泪。
“更何况常言道:惯子如杀子。而今太子殿下已经早早开始学习四书五经和武艺,殿下您想想,当初您是什么时候开始学的?”
宇文云辉一愣,他确实很晚才开始学习。
“不,不会,皇兄说了,那是他心疼我早早没了父母,舍不得我吃苦。”
宇文云辉无奈地辩解道,但很明显,他已经开始动摇。
“淮王殿下,皇上确实待你不薄,”陈芸赶紧接着说道,“但这一切,都建立在你不会威胁到他的统治的基础上。”
“他不会允许任何风险出现,任何风险。”
宇文云辉眉头紧蹙,他感觉自己呼吸困难,站都站不稳。
“若是您知道了当年惠贵妃案的真相,那势必会对皇上心生不满,”陈芸又继续添油加醋地说道,“就算您没有,只要皇上觉得你有,那就够了。”
宇文云辉怔怔地看着陈芸,刚想反驳,却又发现无能为力。
“我,我能威胁他什么?”犹豫再三,宇文云辉还是开口为自己的皇兄辩解,“他是少年天子,在位十多年,朝局稳固,我能威胁他什么?”
“或许您威胁不了他,但您能威胁到太子。”还没等陈芸开口,那个自称是宇文云辉姨母的女子便开口说道,“皇上他不可能不为自己的儿子考虑。”
“若是他突然驾崩,您便是太子殿下继位之后最大的威胁。”
宇文云辉一愣。
“不,不会的,皇兄不会的。”
“我现在就要去见皇兄,现在就去。”
宇文云辉一遍又一遍地说着,然后不顾两人的阻拦,离开了厢房。一直到淮王府,他的脑海里都是这件事。
甚至连朱妙怡告诉他自己有孕了,他都没有多少欣喜,只是简单地问了几句。
而此刻,他也已经到了宇文云策面前,一心想要问个清楚,但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若是真的他是惠贵妃所出,若是真的他的存在威胁到了那个小侄子的皇位,若是真的,他的皇兄是一个不顾手足亲情的人。
那他这一开口,不仅是他,就连整个淮王府,就连他那位所谓的姨母,甚至包括陈家和周家,可能都会被牵扯其中。
宇文云辉一时愣住,他实在没有这个胆量问出这件事。既是因为担心之后宇文云策对此事的处置,也是因为实在没法面对这个答案。
这一句话问出来,或许他一直坚信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
“你到底怎么呢?”
宇文云策看着自己的弟弟,看着他从一开始的坚定,慢慢变得忐忑,甚至还流露出一丝悲哀在里面。
但他此刻没心情关心自己这个弟弟到底又在想些什么,南楚随时可能进攻过来,但舒琛还在服丧,元谦也还未赶回京城。
这件事他确实冒险了,当时只想到舒丞相病重,出于对妻子娘家的爱护,希望舒漠可以在临走前和儿孙见上一面,犹豫再三后还是选择召他进京。
虽说同时他也派了人去召元谦进京,但元谦一直驻守在原来的西戎国都,就算是快马加鞭也需要将近二十天才能赶到。这一来一回,至少得耗上一个多月。
这样一来,便有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差。
若是此刻南楚打过来,那恐怕滨州便会告急,到时候或许只能他御驾亲征了。
“臣弟,臣弟”
宇文云辉犹豫再三,还是没有问出那句话。
“臣弟是来找皇兄贺喜的,”宇文云辉挤出一个笑脸,看着自己的兄长,“妙怡昨日说她有孕在身了。”
宇文云策怀疑地看着他,一声不吭。
“怎么?臣弟刚才演得好吗?”
宇文云辉赶紧岔开话题,说完还不忘做了一个鬼脸。
“演得好,演得好。”宇文云策叹息一声,他实在没时间思考宇文云辉到底是不是在演戏,“等下朕让刘鹤去内务府,挑些东西给朱妙怡送去。”
宇文云策说完便转身离开,完全没有注意到宇文云辉几乎就要哭出来的表情。
“怎么样呢?”
宇文云策一进养心殿,便开口询问起元诺最新的调查结果。
因为滨州产熊的缘故,宇文云策便将当初猎场一案的矛头指向了陈家,派了元诺前去调查。
“滨州确实产熊,并且根据一个猎户的交代,大概就在皇上您刚刚登基的时候,他活捉了两头成年棕熊。”
“后面卖给了晋国公府。”
宇文云策看着呈上来的供词一言不发,他明白,只要晋国公府有了杀他的心思,就不会轻而易举地放弃。
南楚那边,只怕知道舒琛离开滨州的消息了。
还没等他下令元诺下一步的举动,殿外便传来了焦急的脚步声。
“皇上,皇上,南楚大举进攻,滨州告急。”
一个满身大汗的侍卫冲了进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