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争执
“姑母今日来说了些什么？”
见临安大长公主已经离开，宇文云策坐到一旁的罗汉榻上，询问起舒望晴来。
这可把舒望晴难住了。
她们似乎是聊了好久，但似乎又什么都没说。
“她好像什么都没说？”舒望晴思索了一会儿，转过头看向宇文云策。
“她也就随便唠了一会儿家常，然后介绍了她的小女儿。”
说到这里，舒望晴忽然想起临安大长公主提到朱绾绾时微妙的神情，又想起了朱绾绾突然遇害这件事，以及自己的怀疑，稍微犹豫了一下，便招呼了雪糕她们出去。
“怎么？”
“朱绾绾的死，和你有关系吗？”
见凤仪宫里的众人都已经离开，舒望晴忽然转过头来看着宇文云策，她平静地开口，但心底却忐忑不安。
她既期待着那个答案，但又对那个结果感到惶恐。无论宇文云策的回答是什么，她都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办。
宇文云策的目光落在了舒望晴身上，表情也变得更加严肃，他眉头微皱，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她还是问到这件事了。
“是。”
思考片刻后，他缓缓开口，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质问她为何会问出这个问题。
“为什么？”
舒望晴的双眼中满是惊愕，作为一个生长在现代社会，来到大俞时已经有了完整的世界观的人，舒望晴实在难以接受这种草菅人命的做法。
朱绾绾虽说害死了雪花酥，但她也应该接受法律的制裁，而不是被人以相同的方式推下悬崖去。
在她眼里，宇文云策推朱绾绾下去，和朱绾绾想推她下去结果误害了雪花酥，这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区别。她想要朱绾绾为雪花酥偿命，但那必须是由法律来裁定，而不是这般运用私刑。
“为什么？”宇文云策站起身来，死死地盯着舒望晴，“难道你不想她死？”
“我是想让她偿命，但不是这种方式。”舒望晴坐在椅子上，转过头去，看着地板，不再看向宇文云策，“她是做错了，但也应该是接受法律的制裁，若也是用一样的手段，那又和朱绾绾的做法有什么区别。”
宇文云策闭上双眼，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心里又悲哀又气恼，努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面对舒望晴的质问，他还是做不到置身事外，不能时时刻刻保持着情绪的稳定。
“所以你觉得朕做错了？”
宇文云策红着眼睛看着舒望晴，当时他冒着风险去对付朱绾绾是为了替她出气，也是为了两人的婚事不出波澜，而今她却反过来质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真是可笑。
“那当时朱绾绾推你的时候，你也问过为什么吗？”
“难道所有事都得以最低的标准的要求自己吗？”舒望晴听着也有些生气，站起身来，直勾勾地盯着宇文云策，“我不希望你成为她那样肆意妄为，不知轻重的人。”
“呵，你总是有理由。”
宇文云策呆呆地看着舒望晴，眼神里大都是哀伤，但却还带着许多无奈和心酸。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和舒望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个世界有着和大俞不一样的思想，也有着不一样的文化。他曾经用尽全力想要尽可能靠近那个世界，但如今还是不能让舒望晴满意。
在他们两人之间似乎永远都有一条鸿沟，他几乎不可能跨越的鸿沟，而舒望晴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对岸，等待着他过去。
这种无奈与心酸，几乎让他绝望。
“所以要是按照你们那个世界的思想，又该怎么做？”
“若是在我们那个时代，会把她送去刑部，然后按照律法定罪处刑。”
舒望晴也察觉到了宇文云策情绪的变化，气势软了下来，低着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只是她真的接受不了这种随随便便杀人的思想，朱绾绾还可以说是罪有应得，但西戎国度的那些平民百姓，又有什么过错？
若是宇文云策不改变这种思想，那么或许以后宫人们说错一句话，又或者只是碍着他的眼了，大概也难逃一死。
“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不太能接受这种随意杀人的处置方法。”最终舒望晴换了一个语气，抬起头，双眼里含着泪花。
“那你还不能接受些什么？”
还没等舒望晴把话说完，宇文云策便开口询问，他漠然地看着舒望晴，语气也宛如冰雪一样寒冷。
“我也不能接受酷刑。”
舒望晴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这句话，或许是出于心底对宇文云策打断她的话语的怨怼，又或许是出于这么多年来藏在她内心最深处的声音。总之她还是在这个情况下，也脱口而出了这句话。
“嗯，好。”
“在你眼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对吗？”
宇文云策的声音有些哽咽，他咬着嘴唇，苦笑着，眼神里满是绝望。
“元策，我不是这个意思。”
“在你眼里，无论我做什么都是错的。”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在刹那间便被全部否定，宇文云策心里又是绝望，又是悲哀，他摇摇晃晃地扶住了一旁的桌子，才算是没有倒下去。
“元策。”
“我从小就知道你和母后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我也一直很好奇那个世界，甚至真心地想去你们那个世界看看，哪怕在那个世界，我没有任何特权。”
宇文云策低下头，闭上眼睛，咬着自己的嘴唇，苦笑着摇了摇头。
“元策……”
“我从小也目睹了母后的悲剧，后来你告诉我，这是两个世界的差别所造成的。”
“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便竭尽所能，靠近你们那个世界，从你的只言片语里，推测那个世界的规矩与法则，以求你不要重复母后的悲哀。”
“可现在看来，是我错了，这件事根本就没有任何可能。”
“元策。”
宇文云策一边说着，一边苦笑着看了舒望晴一眼，犹豫片刻后，便准备向门外走去。
那一刻，舒望晴忽然有了前所未有的恐慌，这种恐惧甚至比之前宇文云策出征的时候还要强烈。
“元策。”
舒望晴冲上去，一把抱住了宇文云策。
“放开！”
“不放！”
“朕是皇帝，朕命令你放开。”
“若是我放手了，你就不会回来了对不对？”
舒望晴靠在宇文云策的身上，像个孩子一般瑟瑟发抖，无助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