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日记
陶吴哼着小曲走进店前，掏出钥匙将门打开，看着被打扫地干干净净就连墙缝里都没有一点污垢的屋子，有些疑惑：“老板难不成每晚关门后都会打扫吗？奇怪，为什么这地倒像是刚墩的啊，难道老板起来了？”
放下带来的早饭，直接上了二楼，“老板，早饭给你带来了。”
“知道了，我这就起来。”
“好嘞。”回到店里，摸着下巴：“老板明明还没起啊，这地到底是怎么回事？”
蹲下来摸摸，地板上还有一点水痕。
也不怪陶吴好奇，毕竟这种事情每天都会发生，简直是像闹了鬼一样。
不过……
“算了，说不定是老板打扫完又睡了回笼觉呢，这世上哪来的鬼啊。”陶吴自己都笑了，他可不信什么鬼神之说。
却丝毫没看见，一只抹布从地上飘起到桌子上。
在刷着搔首弄姿的小姐姐视频中，日常的早晨外加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临近中午，附近中学的放学铃响起，又到了一天中唯二忙碌的时间。
初高生飞奔出校门，仿佛这一上午已经被憋的不行，但出了校门之后又不紧不慢，除了那些少数只想着回家干饭，以及不用回家吃饭想去网吧多打一会游戏的学生。
大多数还是三五成群的，特别是女生。
更是将秋白这间首饰店给填满，无论是前面还是后面，当然更多的还是集中在门口和后面的柜台处。
前者是能买得起的，而后者则是想要买的。
看着那一个个价格不菲的首饰，女生们发出秋白早已经听腻的惊呼。
而陶吴这时已经去忙着给那些小女生们报价并结账了，被一群小女孩们包围着，听着周围的叽叽喳喳。
如果说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的话，秋白估计那边得有不少于一万多只小鸭子。
这也就是为什么秋白要招募陶吴的原因。
他不想每天都听几万只小鸭子嚷嚷，而且还是每天两次。
他嫌烦。
当然招募陶吴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陶吴上一份工作是在一个庄园酒店里当厨师，刚脱离学徒身份的那种，不过基础功很扎实，手艺还不错，招过来还能当个厨子用。
一人两用。
陶吴其实有时候觉得也挺戏剧化的，自己好好一个厨子，居然在失业后转职成销售员，而且销售的还是首饰。
呃……卖给这些初高中女生的小首饰也能算作首饰吧。
柜台里的真货，很抱歉，到这上班都快两个月了，他还没卖出去一件。
当然这不是他的问题，那些首饰价格不菲，而且最主要的还是这店太偏了。每个月的收入还不够给他开工资的，这还是没抛去成本的收入。
可老板有钱没办法啊，人家乐意。
乐意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开店，并且还雇人来卖。
每当陶吴想到这里时，总会在心里说一句：“可恶，我要是也这么有钱就好了，自己要是有钱了还会是这幅吊样？”
不过雇人卖对自己来说也是件好事，毕竟自己失业了总要找个工作吧。
而且这差事也不累，无非也就是中午和下午放学这两阵稍微忙点，再加上做个饭，但和还在酒店里打工时相比可就轻松多了。
虽然不像在酒楼里打工那样包住，但是工资高啊，几乎都是两倍了。
还得感谢之前打工的酒店一夜之间就突然倒闭了，不然自己还找不到这么好的工作。
陶吴先前打工的酒店，其实在本市算是有一有二的了，准确点来说没有比它干的更大的了。毕竟幕后大老板是市长的小姨子啊，先前那叫一个红火，直到上面派来了巡查组。
巡查组来了，庄园酒店和市长都没了，一同没得还有一大批人，包括市长的小姨子。
在酒店倒闭之后，陶吴也听说了，那本市市长是真的做到了小姨子的屁股有姐夫的一半。
秋白再一次把凑过来的小女生支给陶吴，心里在想着要不要在一楼按个静音透明隔离间，最好还是带锁的那种。
明明都已经让陶吴告诉她们，问价或者结账找陶吴去，可偏偏还有人往他这边凑。
“秋白哥！”
这时又一个女生凑到秋白的身边，毫不见外地将上身趴在办公桌上，把一个手链举到秋白的眼睛前，“这个多少钱钱啊？”
说话这人叫路欣佳，小名乐乐，是附近一家小饭馆兼早餐店老板的女儿，挺活泼一姑娘，而且特别有礼貌也热情。
再加上先前秋白一直习惯去她家吃早餐，包括现在陶吴带的早餐也是从她家买的，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
“拿走吧。”
“那可不行。”路欣佳杏眼一睁，“我可不能白拿你的，让我爸妈知道了非得说我不行。”
“就一个小玩意而已，你们给我多加的那些包子油条羊肉什么早就够了。”路欣佳她家的店能做成附近一大片的第一小饭店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夫妻俩特别实在，总是好多给点少算点钱。
“都是街坊邻里，应该的。”
路欣佳说这话时，那动作、神态还有语气和她妈简直一模一样。
凑过来小声说道：“这是给我朋友买的，我必须要掏钱的，还有你可不能少算啊。”
秋白这才抬头看了一眼被路欣佳拉过来的女孩，女孩有些拘谨，见秋白看过来，僵硬地笑了笑。
一个挺内向的孩子。
“行吧，33块。”
“没少算吧？”
“没有。”
“好，转过去了记得收了。”转身就把那手链系在女孩的手腕上，“嗯嗯，我眼光还不错，和你挺配的。若瑜，生日快乐啊。
等以后我们长大能赚钱了，你再过生日，我给你买那些好的。”
名为若瑜的女孩，显然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出，呆呆看着手链一会，眼圈红了。“谢谢，谢谢……”
“不用谢，咱们是朋友嘛，就算要谢也要谢你借我作业抄嘛。”
“呃……”路欣佳转身对着秋白憨憨一笑：“秋白哥，这事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妈啊，我爸也不行。”
“不告诉，不过自己的作业还是要自己做的。”
“可是我真不会啊，我热爱学习，但学习并不热爱我，反而反手给我一个嘴巴子。”路欣佳满脸的无奈。
“噗。”若瑜一下子笑了出来。
正如路欣佳所说那样，这孩子是个学渣，而且还是那种努力型的学渣，努力但就是学不会。
……
若瑜站在家门口，犹豫再三，还是把手链脱下来放进书包里，深呼吸一口气这才掏钥匙进门。
“回来了。”一妇女坐在沙发上向后扭头，“怎么今天回来晚了？”
若瑜小声地回答：“去问老师问题了。”极少的撒谎，让若瑜不敢去对视。
“哦。先回房写作业吧，妈妈现在就去做饭。”
“嗯。”松了一口气，连忙回到自己的房间，像往常一样将作业掏出来，但当手指碰到书间的手链时，一抹笑意出现在嘴角，犹豫了下，还是将手链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似乎又听到了那句生日快乐。
看了两眼，便开始写作业，似乎今天的作业写起来要更容易些。
若瑜的妈妈推门进来，看到女儿认真地写作业，感到欣慰。“若瑜啊，该吃饭了。作业写了多少了？”
“快写完了。”这时若瑜才发觉自己妈妈站在身旁，而这时眼角突然瞥到那放在一旁的手链，呼吸一下子就停，心也慌了。
祈祷着妈妈没有看见。
但是书桌上又没有多少东西，怎么能看不到呢。
小心翼翼地看去，果然妈妈的脸色已经变了，并且伸手就拿住那手链质问道：“这手链哪来的？”
“朋…朋友送的。”
“送的？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
妈妈的脸色缓和些，“那她成绩怎么样？”
“不算好，但是她很努力的。”
“那有什么用！”妈妈又板起个脸，“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不是不让你同学玩，也不是不让你交朋友，但能不能和好的交朋友一起玩，想想办法提高你的成绩。你自己说说最近的考试，你都几次没进年级第五了？
再和那些人交朋友玩下去，你连年纪前十都进不去了。
而且别光想着玩，就算是交朋友，难道一块看书学习、讨论问题就不能交朋友了？
这东西我帮你丢了，以后不准再和这些人玩，这种东西也别让我再看见第二回。”
“别。”若瑜下意识地伸手拽住手链，但当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脸一下子变白了。
糟了。
果然妈妈的脸色就像是即将要喷发的火山一般，声调都高了几调：“闫若瑜！你要干什么？松手！”
若瑜本想松手，但想到这手链是自己的生日礼物，便哀求地出声：“妈……”
“松手！”
咬着嘴唇，若瑜不敢再吭声，但手上也不想松半分，她想把这个手链留下来。
“好好好。”妈妈气极反笑，“现在长大了，不需要妈妈了是吧？是不是想要去和你爸一起过啊？”
“不是的。”若瑜脸色又白了几分，“不是这样的……”
“我看就是！”妈妈已经丝毫听不进去半分解释，用力一拽，手链的绳子便断了，上面的珠子落了满地。
而若瑜的心仿佛也随着这些珠子落地碎了。
“你究竟知不知道我一个人抚养你有多不容易？这也怕那也怕，就盼着你能好好读书，以后上个好大学，让你爸看看，咱们娘俩没有他也一样能过好……可你现在算是什么样子啊？
是不是觉得妈妈不好了？看你爸那里过得好想过去了？行啊，可以啊，你现在就去啊，打电话让你爸把你接走。
就剩我一个，你们一个个都是这样没良心的。
……”
耳边是妈妈的咆哮控诉，和以往一样的重复；眼睛看着珠子滚落，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
紧咬着牙，眼泪使劲地在打转。
“对不起，我错了，妈。”
最后的最后，若瑜听着自己又一次地说出这句话，态度依旧是极其的卑微，并且连番安慰加保证，让妈妈的气下去，而母亲则是发泄完冷哼一声摔门而去。
眼泪被憋回去了，但是自己的心仿佛已经刺穿，很疼很疼，但真的也麻木了。
蹲下来一颗颗地将珠子捡起来，放在抽屉里。
……
深夜里，紧捂着的被子下传来细微的抽泣声，枕头已经湿了一片。
一番压抑着的痛哭后，若瑜红着眼睛爬起来，坐在书桌前，看着抽屉里那断裂的手链，眼泪无声地流下。
从书包里掏出来自己的日记本。
“六月三号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在今天收到了来自路欣佳的一份生日礼物，我很开心，送的手链真的真的很好看。等长大后，我也要送她一件真正的手链。
今年又没有收到妈妈给的生日礼物，而且手链还被妈妈拽断了。”
写到这里，若瑜的眼泪又滴了下来。
“又是说了那些重复说的话，我真的好累，我也想玩。
明明不是爸爸的错，为什么非要也让我一块承担啊。
好累啊……
……
我不喜欢这样的妈妈……
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我也想可以有很多可以一起玩的朋友，也想把朋友领回家……
我真的好累啊……
为什么要让我这样呢……”
眼泪一颗颗打在日记本上，将新写下的字迹晕开。抽动着鼻翼，将日记本合上，放进书包里那原本的位置上。
今晚又是委屈地睡着。
书包里的日记本，突然在封面上出现几个黑点，黑点扩大开来，成为几只非人的眼睛。
“委屈……痛苦……怨恨……”
难以形容的呓语在书包中回荡着，直到黎明破晓，日记本上那几只非人的眼睛不知道怎么地隐去。
而在这个城市的另一处，一道曼妙的身材在被子中若隐若现，伸出手来将床头灯打开，没有涂抹任何的口红却依然显得娇艳欲滴的嘴唇轻启。
“这么快就找到合适的土壤了？一大早就有好消息了啊。快快长大吧，就让我看看能成长到什么地步吧。”
轻笑声在整个房间里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