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孤臣
听着帐外吵闹嘶鸣身穿便服的王孝杰最后一次整理这面前帅案上几封已经打开的书信，除了西州都督唐休璟外还有，龙武军、江南道、洛阳，甚至还有一封信封上写着长安商会四大字。
此次出征陛下授予自己玉门关外，庭、西、伊三州以西所有军政要事专断之权，前不久要是平常时现如今也用不上林夫子这种大儒屈尊处理繁琐事物，毕竟就在昨日几十名国子监的学子被外派到自己军中。
这些年轻学子不仅仅负责征西军后勤，也是这平定西域之后第一任的地方各个官员，紧接着在这些先到学子身后则是整整二万四千精锐河北道汉家血脉的折冲府兵。
陛下下令这两万四千河北道边关折冲府精锐，要替换已经损耗颇大的征西军常驻安西四镇，而这些兵力虽然不至于开拓边疆但也足够保持西域不失。
不过朝堂上反对声也是颇大，就连正在江南道治理春涝的狄仁杰都上表反对。
环顾四周，帐内仅有自己一人。
“糊涂！”
暗暗道出两字，站起身没要叫亲卫进来，而是自己走到将甲架前穿戴起铠甲，叹息一声。
垂拱二年（686年）朝廷拔安西四镇，把防务交给忠实于当时唐朝的羁縻府、州长官来负责，从而减轻一些那时已经支不付出的财政和人力负担。
毕竟那时中原连年大灾，江南也是被徐敬业反叛伤了元气，北地安生了几十年的突厥又起波澜，而朝堂之上高宗也是刚刚驾鹤仙去两年陛下还未完全掌握权柄。
这些他都不管，也管不着，但是！
就是那帮子李唐老臣，还有那些遭瘟的书生！
说什么收土凝力，陛下万般无奈才把右威卫跟陌刀军调回了当时长安，白白把几乎不设防的西域送給了吐蕃狗！
穿戴好甲后，王孝杰拿起架上陪伴多年的战刀猛然拔开一抹白光照耀在自己双眼之上。
血槽之中有着一股自己擦不干净的深褐色，而今天貌似比往常更加浓厚。
“该杀！”
突然就在这时，帅帐被人从外掀起一名亲卫轻步走了进来单膝跪下行了一个标准军礼“禀报大将军，营外有人要见您。”
“嗯？这时候什么人？”王孝杰收起手中战刀“……叫什么名字？”
“那人自称是西安牧武六，并且带着一百二十骑全副武装，小人观看具是腰马好手。”
…………
顶着漫天星辰，武六才从马背上下来就看到了灯火通明楼山大营。
没想到征西军帅帐为什么没有设在安西都护府龟兹城中而是在这楼山大营内，虽然自己这几日内日夜兼程但来时也听说了陛下重设了安西四镇。
安西都护府仍是龟兹，并且征西大将军王孝杰搬师回朝之前这西域所有军政仍处于他手。
而且……看着营中的嘈杂但井然有序的兵马聚集，好似要行军出发一般。
莫不是今日就要返回洛阳了？但朝廷派来的援军此刻恐怕才过了罗布泊马上要出沙州地界吧。
等到自己跟着面前亲卫大概快两刻后，便来到一个山顶旁的大帐外。那名亲卫停下脚步转过阵对着自己微微拱手而道“大将军就在里面了，西安牧大人里面请……。”
交出自己佩刀，身旁王孝杰亲卫双手接过。看着帅帐帐帘从两旁被掀起，武六此刻顿时这几日疲劳一扫而光，可是刚刚走进帐内还未看清仔细一道声音便扑面而来。
“武六老弟，你怎么能如此不知轻重啊！”
听到后武六停下脚步，看到了对着自己走过来并且一脸痛惜的王孝杰。
“为什么？”
“行了，唉……早知道我就不给你写那封信了，害了你也害了我啊。”
王孝杰伸手拍了拍武六右肩“你应该不会不知道身为西安牧，无缘无故擅自离岗……这可是本朝乃至前朝从未有过的例子啊。”
“而且……”说道这里，王晓杰伸手随着目光上下指点了武六“……还带着一百多骑从官道！日夜兼程，生怕洛阳那些遭瘟的书生文官不知道啊！”
“你刚刚在西安抄了多少李唐遗臣，又砍了多少脑袋，你……啧……唉。”
王晓杰说道这里，武六竟然直接双膝跪下双眼直勾勾盯着王孝杰满是诧异的脸“王兄！也许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无论真假我都要来！”
“行了！也就是你当初跪拦皇架，救我一命替皇上挨了一弩，醒后夜扣长乐门还不死的家伙……。”
一边说一边双手扶起武六“……你这跪我可受不起啊，你能活着到我这里没在途中没被不良人砍了脑袋就已经说明了陛下的意思了。”
“如今你可是孤臣了，要是真的找到了……那你可连孤臣都不是了。
“可是……。”
“别可是！难道你来的时后你那个陛下赏赐给你的妇人什么都没有嘱咐过你吗？”
“当时你信件一到，我就带着府中府卫来你这里，也就没有来得及跟她说。”
听到这里，王孝杰回做到帅案之后微微苦笑“难怪……难怪啊。”
而武六也随手在帐内两旁扯过一条胡凳就在帅案前方几步外做下，王孝杰看着面前一犟直的武六再次苦笑一声。
帐内仅有的两人，互相之间平息了几息。
就在这时武六率先开口，仿佛是把心中故事倾诉一般。
“当初家中兄弟三个人，还有一个小妹，我是老三，那天你在我府上看到疯了的是我二哥，大哥现在则没有了音信多半是不知死在了那里。”
“我们兄弟三人祖上好几代都是河北道邯郸邺地种地老百姓，小时候闹灾荒死了爹娘，但活了兄弟几个往南逃难，但异地外客那有那么容易。就一直逃，一直逃，直到了金陵府才听下来有了个落脚点……。”
“然后机缘巧合一名十四岁公子要把我兄弟三人请为家仆，但是要改姓为武，名也要改。然后老大不愿但也不想白白浪费了这个好机会就想自己一个人坐船继续南下闯荡，然后我跟二哥就改请为买，凑了一笔钱给了大哥。”
“接着我成了武六，二哥也变成了三哥，名字也变成了武三，大哥从此下落不明。”
“那年，大哥十八，二哥十六，我十四。这么多年过去了，武家对我不止恩！一口饭，一口情，这是我那种地到死的爹娘还有我那大哥告诉我的！而且当年那个武家少爷还是……。”
就在这时，一阵仿佛是敲击在心灵中的战鼓声透过帐篷传来，王孝杰随即站起身脸上收起了表情。
“既然这样，跟我走，顺路。”
走离帅案到武六身旁“你带的骑兵正好为斥骑，即刻出发，到了那里希望是你一直要找的人吧。”
闻声武六马上站起身跟在王孝杰身后，好似才注意到面前身影已经全副披挂“三通鼓声……难道现在南边的吐蕃人又来了？”
“不，这次我们要去的可不是南边，而且路途……颇远啊。”
语刚刚落地，两人面前帅帐帐门就被完全拉开，映入眼帘的是帅帐前的山顶空地上整齐聚集了征西军留守龟兹的将领。
而远方山下依稀可见的是，整个楼山大营内的大军也都犹如溪流一般在各个营房外汇聚然后队列走出楼山大营，向着龟兹走去。
更远的龟兹城此刻也仿佛恢复了不久前的样貌，在穹空之下夜色之中照亮了一片天地。
只不过当初是厮杀的修罗战场跟熊熊燃烧着的龟兹城，现如今则是一支休整完毕，由无数火把构成的‘火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