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赤河鏖战
“我从来都没有小看过唐人，要不是弓月城的骑兵是吐谷浑王城精锐，哪怕迟来半炷香龟兹城恐怕早就就已经到了唐人的手上。”
“……可是就算是这样，原本龟兹城里两万守军现在连两千都剩不下。”
悉多于看着面前五弟，沉着心语重心长的说道“……所以，现在虽然二十三万大军，但是也绝对不能分兵，一旦分兵去攻打楼山大营那么唐人就会突破兵力不足的正面，那时大好的局面就一切都完了！”
“而且，这二十三万有一半都是那些臣服于我吐蕃的小国兵马，剩下一半属于家族的又有多少？所以现在只能依靠人命往上堆！以命换命！哪怕着大军全部死在这里，只要把对面的唐人给击败那么刚刚换了朝廷的唐人再怎么样也凑不出像如今这一支精锐！”
“然后，只要等到大相整治完王城那些家伙带着家族中军队，吐蕃真正的勇士来到这里，这个唐人的西域才算真正属于吐蕃，甚至，到了那时攻破玉门关直接攻入长安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勃论赞刃似懂非懂点了点头，而身后一名吐谷浑的年轻骑将则在一众吐蕃将领中脸色阴沉，头盔下的双眼平静的盯着五六步开外悉多于。
片刻之后，伴随勃论赞刃拨马离去后悉多于转身对着身后的吐蕃将领下达了命令，而这名吐谷浑骑将则是一动不动，直到悉多于用着吐谷浑语喊到了他的名字。
“慕容道奴！带着你的军队去打头阵！吐蕃勇士会在后边掩护你的。”
听到悉多于声音后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瞬间浮现了恭顺的表情，慕容道奴右手抬起放到了自己左胸口的位置。
“遵命！”
随即拨马带着身后亲卫向着军列的北方奔走，那里有着自己弓月城的三……现在是两千弓骑兵，以及四千跟随吐蕃援军而来的骑兵。
当自己身躯随着胯下的马匹上下颠簸，微微低下头当头盔中的阴影遮挡住了自己的双眼后。慕容道奴恭顺的神色也终于变的极其扭曲，嘴唇微微开合，细微自言自语的话语也伴随着马蹄声消散了这个一方天地。
……
而这时的武汐则傻傻的听着一旁的李归德滔滔不绝的讲述着，总之武汐就听到了一种意思。
这些只要征西军没有跟这些吐蕃人在高原上作战，如果是对等的人数那么对于征西军来说就是单方面碾压的局面，而对面人数的多少也仅仅是绝对碾压，跟一边倒的区别而已。
然后就是对面的吐蕃大军只有正面强攻一条路，因为一旦兵力分散那么征西军就会毫不犹豫的正面出击然后来一个中心开花。
所以现在唯一的变故就是征西军才八万，而对面的吐蕃大军三倍于己，如果真的是正面拼杀，这样大的人数差征西军究竟能不能顶的住……。
听到这里，武汐不禁问了一句“……那，既然这样，这个西域究竟是怎么丢掉,好像太宗时西域就已经属于中原了吧。”
“……这个……”李归德突然停止话语僵住了身躯，原本兴奋的面孔落寞了下来，转首看了一下身后右威卫骑伤兵营地的方向，片刻之后莫名一笑道出一句武汐不知的诗句
“朝堂公卿片片语，边关将卒滩滩血。”
“这样啊……”仿佛是明白了李归德所说的含义，随即武汐重新把目光回到了战场之上，也在这时远方的两条‘线’也终于碰撞到了一起。
……
沉寂已久的军阵中突然怒吼声音传遍了整个征西军最前方的盾列，盾卒纷纷微微把身下双腿叉开身躯前倾，而此刻重甲之下的青筋肌肉也都犹如毫无保留绷紧到极点。
铁盾后的挽手也犹如藤蔓的缠绕到双手小臂上，一名接着一名的盾军袍泽肩靠着肩膀，而盾兵的身后则是一名手拿着半臂高的小盾，架到巨盾之上，另外一手拿着一米长的短矛。
就这样一盾一矛，一前一后。在空中望去就仿佛是一个千层夹饼一般，从赤河畔到楼山大营蜿蜒的形成了一条‘粗线’而在这条粗线之后是不断交替射击的弩阵。
片刻之后，另一条由着无数张惊恐、愤怒、麻木构成的‘线’严丝合缝撞了上来，瞬间一声巨大碰撞声后，征西军的盾列蜿蜒曲折开来。
吐蕃军阵的前列无数的刀剑长矛，对着面前一人高的铁盾劈砍刺击，但是挥动之后最大也仅仅留下了一道白痕而已，但是伴随着一声鼓声传来巨盾上的盾牌便纷纷抬起，一柄柄在太阳照耀下闪烁寒冷光芒的短矛便刺了过来。
然后随着喷喷溅的血液，一条薄薄尸体带在两军之间被制造了出来，无数尸首还来不及倒下就被各自身后的袍泽无法控制向前挤压。
当声嘶力竭的喊声过后，两军之间上万人潮被挤压到这个空间之内，无数的人头努力向天空仰抬，努力阔起胸腔想呼吸一口新鲜的气息。
终于一些吐蕃军阵之中的老兵趁着人跟人还未到彻底没有贴合空间时，努力扒着前面的尸体，双眼死死盯着面前的唐人。
手中的旧刀不知被挤到哪里去了，此刻眼中却不是战意，而是麻木。
因为自己很清楚如果战死在这里直接家中的亲人能活下去，如果后退，不仅自己会被后面督战的吐蕃人斩杀，自己那些在吐蕃被奴役的家人也会被连坐而死。
而自己一死却能换的家人比较好点的生活，那就足够了，如果自己有功劳，能让后边吐蕃监军知晓的话，而自己的家人就能脱离奴籍。
所以，当这名吐蕃奴仆军的老兵，手脚并用的把自己面前的那一具刚刚认识不久同族尸体用力按住肩膀挤到身下之后，踩着那具尸体的头颅就登上了面前的‘尸带’上，然后右手拿起嘴里咬着的匕首对着一名拿着短矛的唐人……扑了过去。
而此时此刻，悉多于看着六万剩余的奴仆大军，在身后千名转首溃逃而被吐蕃重甲兵全部斩杀并且割下头颅的场景‘激励’之下，犹如失去了灵魂一般跟随着前边人的身影一直向前，一直向前。
王孝杰站在眺望着犹如一条弯曲过度牛筋的战线……或者称为正不断增高的细长尸丘，微微眯起了眼，吐出二字。
“蛮夷……，传令！盾军一二三列坚守原地，剩余盾列后退五十步。”
当看着传令兵带着自己的令旗飞奔而去，王孝杰此刻不动声色的心中叹息一声“果然，还是小看了吐蕃狗。但是不得不承认这样下去自己耗不起，征西军的每一个士卒那可都是关中折冲府骑起码轮换两次以上血战余生的老卒！这八万人没了，那可是真的没了。”
“不过……。”
……
而这时勃论赞刃正身穿重甲一人当先，一手拿着裹皮铁盾，一手举着吐蕃军旗。口中吟唱着莫名吐蕃语的古老高原祷语言，带着身后的五千家族重甲兵，而五千重甲兵后则是两万轻甲盾步兵缓步向前。
几十个吐蕃军阵踏着河岸旁草地，草皮被翻起，幸好上一次雨已经过去许久这才没有泥泞不堪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