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手艺人
他不是悲天悯人的性子，与他不相干的人死了也就死了，如若要他每次都哭的死去活来，这双眼还是早点瞎了为好。
既然来了这里，他自然不再那般幼稚，因为今日也仅仅只会是个开始。
林千暗唯一能做的只有对的住良心，不去祸害人。世人常说无愧于心，其实这是一个非常高的标准。而圣人说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有些事“穷”时做不了，也就成了人生路上的有愧于心。
“但求无过。”林千暗想的是。
昔日熙熙攘攘的街巷闹市，成了一条不归路。生命就是如此神奇，说不得哪天也就戛然而止。谁能想到，不能再平常的午后，竟然是一座小镇的末日。
路上尸体的死状要好上许多，看的出歹徒们是在赶时间草草了事。
有背面朝上的，有跪躺在地的，还有被钉在墙面的，五花八门。
林千暗说少女虎，不是没有道理的，她除了脸色苍白些外，完全不像柔柔弱弱的女子该表现出的样子。
“难过了？”见少女一言不发，林千暗问道。
玛吉阿米摇摇头，“善恶终会有报，不会让一个好人委屈，同样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林千暗皱了皱眉，最后还是不知怎么作答。
“等着吧，总有一天，他们还会同我们再见，只是不再相识而已。”少女很是坚定说道。
林千暗没想到，到头来自己反倒成了被安慰的那个。
可能是因为面子作祟，少年讥笑道：“那你还那么怕死。”
少女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神色严肃。
林千暗心中暗骂自己那张破嘴，瞎胡咧咧个啥。
玛吉阿米痛心疾首道：“今日才发现，原来你是这么笨一人。”
再被嘲讽，林千暗面子挂不住了，“那你倒是说个所以然来。”
“能再回世间也不一定就可以成为人，就算能成人也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些人。”少女还想继续说就算是那些人，发觉会说的没玩没了。“总之，怕死是因为，死过之后有些人就再也见不到了。”
林千暗没想到少女会是给出这么个答案，不过这些他并不完全认可，最起码是有漏的。
就比如前世的自己，已经算是了无牵挂，为什么就舍不得死？当然这里面固然有对轮回的不屑一顾，但他认为还有些其他什么。
是对未来还抱有一些希冀也好，是对未知的恐惧也罢。终究还是那句好死不如赖活。
林千暗认为俩人扯得太远了，就当下俩人是否脱离危险还未可知。
想到此，他握起少女的手。玛吉阿米微微一怔，发觉他的不对劲。
“怎么了？”少女发出细绵声音。
“小心点。”林千暗低声提醒道，他担心假和尚还未离去。
俩人游荡在死寂小镇，看着各式的死法，已然麻木。
不知不觉，少女就拉开他十来个身位，他想着一些事自然走的慢一些。
可在前方，少女长久驻足，眉宇紧皱。林千暗担心会出什么意外，便加快脚步。
他抬头看了看身边建筑，这是学堂？这样临街的应该不常见吧。
林千暗轻轻拉了少女一把，玛吉阿米没有反应。顺着少女眼睛望去，他神色一凛。
一排排整齐座椅上，全是无头的稚童。年迈的老者跪坐门口，从身后被掏了心脏。林千暗脑补出许多种当时情形，最让他信服的是这一条。
老学究跪求那帮禽兽，放过这群孩子，不要造下神人共怒之业。
即便把他人生死看的很淡，没心没肺的少女最后还是湿润了眼眶。
俩人推门而入，默契的将一个个头颅归正于原主。
将稚童脸上血迹一点点擦净，放在各自桌前，俩人不清楚，看着自己身躯在另一头，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总体而言，大致完成的很顺利。为什么不能说全部，因为有个头颅怎么也找不到。
找不到头颅的孩子是个女孩，衣着简朴却显大方，生前一定是个可爱孩子吧！林千暗感叹。
他想的一点都没错，小女孩生前活泼可爱，人见人爱。至于为什么找不到头颅，是因为驼峰鼻和尚看她五官太过精致，想着带走当皮球玩。
俩人关好门窗，走出学堂。不敢再往深处。短短百来米，已经让林千暗身心俱疲。
他们不知道，俩人走远不久，学堂里又传出孩子们往日的嬉闹声。
林千暗晃晃悠悠回到客栈，拿上宣纸，打算离去。
临走前他重重推倒那具站岗似的尸体，就像他劳碌的平生。
都说生意人，要快在柜前，忙在柜台。人有站相，货有摆样。
一些地方上还流传，黎明即起，侍奉掌柜；五壶四把，终日伴随；一丝不苟，谨小慎微；顾客上门，礼貌相待等谚语。
所以说活着本不轻松，死了也就要有死去的样子。
天色昏暗，但俩人决计是不会留在镇子上过夜的。
走到小镇尽头，一条是通往家乡的路，一条通往别处。
林千暗没有草率作出决定，他意识到某个恐怖可能，那些歹徒该不会顺着大路，去了他们家乡？他不敢想象。
不过也并没那么悲观，出小镇的路有许多条，不一定就会与他们同路。林千暗很快发现，另一条路上有绵延数百米的血迹，已经足够他作出判断。
俩人再次踏上归乡路途，各怀心事。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他们索信就不再前行。摸黑走夜路，不仅效率低，而且危险。
比起在破庙，俩人的处境更加艰难，连个阵风避雨的地方找不到。好在是中午少女算是胡吃海塞了一番，而且也很出息，没因为见到血腥场面，就吐的稀里哗啦。
也就是说，林千暗不用考虑晚饭。
俩人依偎在废弃土墙根，林千暗闻着少女淡淡体香，有些心安。终于想通这一天来，他为何就惶惶不可度日。
在后世，有种传统手艺的发起。可以是一条视频，甚至一张图片。
林千暗就是其中典型代表，话他可一日不说，饭他也可一日不吃。可要他一日不练习传统手艺，那就是在欺负老实人。
古人曰，饱暖思淫欲。说来是有些草率的。如果他们能有幸经历后世发达的互联网，了解了什么是ol制服，什么又是jk，相信说这种话时也会更加慎重些。
能够让林千暗十几年，风雨无阻、乐此不疲的事情不多。除了吃喝睡，也就只有这传统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