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记得落进黑暗中的海棠花
人人都只看到了少年发病时宛若野兽般的模样，可谁也没注意到，野兽只是她的伪装。
在面具之下，其实只是一个惊吓过度后，慌张的举起拳头将自己武装起来的孩子。
她也曾试着接受外人的好意，只是在那满是怜悯却惧怕的目光中，她逐渐沉默了。
她不是自愿成为怪物的，被当做怪物培养的她不会控制自己的能力，伤到人后也会难过、自责。
因此怪物只能做出凶恶的姿态将所有人都吓退，只要拉开距离，就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可有人踏着一路荆棘，将光明与温暖送了进来。
教她该如何控制自己，
教她伪装成一个正常人，
教她要做一个温柔的人。
怪物很开心，即便她知道那些人依旧说她是“疯子”、“怪物”，但至少她的光还陪着她。
直到有一天，光消失了。
怪物再次变成了一个人，回归黑暗中。
只有散在空气中，从黑暗之外透进来的，来自自然的阳光的味道，能让怪物一遍遍的回想起来，
要记得那朵落进黑暗中的海棠花，要记得那人曾教给过她的温柔。
【“我知道阿生一直都是最温柔的人了，旁人想说就说吧，反正我会一直、一直、一直！留在阿生身边的！”】
骗子，骗子，骗子！
“你把阿生怎么了？！”
被推倒在一旁的百清晓百口莫辩，他曾经以为那些传言都是假的，以为莫枉生只是因为年幼时被绑架心里留下了阴影。
但当他看到莫枉生手臂上的伤，听到她亲口说的那些话。
什么词语在一时间都显得苍白无力。
怪物从未想过伤害任何人，自始至终她只想了结掉自己。
只是因为与那束光做过约定，所以她还强撑着，让自己留在了这个世上。
帝无阙在看到缩在角落里的少年时心脏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蹲下身柔声唤道：
“阿生。”
瘦弱的身形颤抖了一下，而后更用力的抱紧了自己，拼命了的往角落里缩着。
“没事的阿生，是我。”
“滚开！”
夹杂着哭腔的怒吼声传来，因为将头埋了起来所以显得瓮声瓮气。
帝无阙抿了抿唇，看着莫枉生死死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悬着一颗心。
他知道小孩的手劲很大，他怕莫枉生会在无意间伤害到自己。
“阿生不怕的，我是不会伤害你的，你抬头看看我是谁好不好？”
莫枉生没说话，她感觉得到这个房间里不止自己与眼前这一个人，她感觉得到那些人的视线。
“我们先出去吧，让小先生自己一个人静下来就好了。”
一旁的百清晓开口，帝无阙朝他摆手，示意他与其他人先出去。
“无阙、”
“出去，一会再收拾你。”
得了命令的百清晓瞬间像个霜打的茄子，跟着夜七几人蔫头巴脑的往外走。
伴随房门关上的咔哒声，帝无阙看到莫枉生瑟缩了一下身子。
这幅样子，像极了一个被抛弃的幼兽，因为孤身一人，害怕的只能蜷缩着身子，企图将自己藏起来。
帝无阙也不急，一撩衣摆席地坐了下来，看着将自己缩的像块石头的人，柔声的自顾自的搭着话：
“阿生饿吗？快到午膳的时间了，要不要回王府用膳？”
“阿生不想看看我吗？”
“那些人都走了，现在这里只有我与阿生两个人了。”
“阿生不闷吗？松开透透气好不好？”
……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阿生哭，原来我家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孩还会哭啊。”
“昨天的比试阿生真厉害，有没有想要的奖励？”
帝无阙絮絮叨叨的说着，好像完全不会厌烦一样。
缩在角落里的怪物逐渐停止了颤抖，怯生生的抬头，想要看一眼这唠叨个没完的人是谁。
“抓到了。”
抬头的一瞬间，莫枉生直接被人抓住胳膊，紧接着人就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感受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温暖时，莫枉生浑身一僵。
抬头对上帝无阙那双温柔的桃花眸和脸上的笑意时，莫枉生呆呆地眨了下眼，而后剧烈的挣扎起来，想要离开他的怀抱。
“放开！”
不想被人看到这副样子，不想让人知道！
得快些离开！不然会被抓走、会失控、会伤到人！
帝无阙没有松手，反而是将少年整个人往自己怀里捞了捞，不顾对方的挣扎，一手环着对方的腰，一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哄小孩一般的安抚着：
“阿生不怕，我在这，没事的，没人看到的，也没人能伤害你。”
少年还在妄图挣脱，那双手狠狠的推攘着帝无阙环在自己身上的手臂，一双眼睛憋得通红，方才擦干的泪水瞬间又填满了眼眶。
“你推吧，就算骨折我也不会松开的。”
挣扎的动作一顿，莫枉生仰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美人，吸了吸鼻子，随即低下头，声音满是委屈：
“你不是棠棠，不是我姐姐。”
少年说完朱唇一瘪，也不出声，就睁着一双哭的通红的眸子，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帝无阙抱着莫枉生，闻言颇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惩罚性的拍了拍她的头，语气带着点酸味：
“怎么？就要姐姐，哥哥不行吗？”
“那不一样……”
越说莫枉生越委屈，抬头瞅着这个长得贼好看的人，控诉道：
“就算我找哥哥，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你别以为你长得好看，我就不敢打你！松开！”
嗯，就算是这么凶的语气，但是用这么可爱的表情说出来可没有威慑力啊。
帝无阙看着明显是陷入回忆，从而导致认不出他来的少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慢慢来，至少小孩还记得他，就是、脸盲认不出人。
“阿生，你好好看看我。”
“我不！我要棠！”
“糖？”
帝无阙反问了一句，少年立刻就不吭声了，绷着一张脸吧嗒吧嗒的掉眼泪，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可不就是受了委屈吗？莫名其妙的被不认识的人抱住了，让他松手他还不。
“喏，糖。”
唇边抵上一块硬物，鼻尖萦绕上淡淡的水果清香，莫枉生垂眸看了一眼那被青年捏在指尖的果糖，一撇嘴，眼泪掉的更多了。
“我要棠棠，不要这个糖。”
“？？？”
“我要找傅晚棠，我姐姐，晚霞落海棠花的棠，谁吃糖啊……”
哦，此棠棠非彼糖糖。
帝无阙明白了，然后就开始犯难了。
这、大活人去哪里找？而且据流景说，莫枉生的这位姐姐已经……
“阿生很喜欢这个姐姐？”
“嗯。”
“有多喜欢？”
少年不说话，帝无阙环着对方的手臂却紧上了几分，睫毛轻垂，掩去眼底的幽深，语气听不出喜怒，
“阿生想与她成亲？”
他倒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若是小孩心里有人……
出乎意料的，怀里的少年摇了摇头，语气嘟嘟囔囔道：
“我喜欢男子，不会与她成亲的。”
帝无阙闻言一顿，垂眸看了眼还在那哭的莫枉生，语气甚至带着点激动：
“阿生说的可是真的？”
莫枉生不理他，只是推搡着，挣扎着想要离开他的怀抱。
这人好烦，话好多。
她要找棠棠，棠棠走丢了，要去找回来才行。
棠棠她、她……
回不来了。
意识到这一事实的少年忽然停止了挣扎，帝无阙低头看向怀里呆愣的少年，心下一惊，连忙伸手拍了拍她，急切的喊她的名字：
“阿生？阿生！阿生醒醒！”
“是不是、因为我，是个怪物，所以她才走的啊……”
少年无神的喃呢着，呆愣的抬头看着帝无阙，似是在辨认眼前的人是谁。
须臾后，莫枉生露出一个苍白至极的笑容，声音嘶哑：
“六哥，是我，害死她的人，是我……”
“阿生？阿生！”
怀里的少年在一瞬间失去了意识，帝无阙连忙起身抱着人就往外走。
房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候在外面的人皆吓了一跳，百清晓看着帝无阙怀里那像是没了声息的人时心下一慌，一旁的夜七急忙迎上去喊了一声：
“主子。”
“回王府，叫夜九过来！”
“是！”
被扔在原地的百清晓好半天才缓过来神，而后抬手狠狠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满脸悔意：
“我都做了什么。”
若是莫枉生因为这件事加重了病情，帝无阙肯定要把他切碎了喂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