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锦州
两人回到客栈时，阿布已经热出一身汗，身上黏糊糊的一片，很是不舒服，她叫来小厮打了一桶凉水，先盛了一碗水将原身放入。
清清凉凉的水包裹玉石后，阿布周身的燥热立刻消减不少。
原身的好处就在于感同身受，原身凉快幻化出来的肉身也就凉快了。
不过他在外面出了一身汗，内衬已经湿了，粘腻在皮肤上有些难受。她将原身先藏好，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脱衣沐浴。
小九没出汗，甚至顶着太阳走了这么久身上还是凉的。
因为阿布要洗澡，他在此处有些不便，就先出门买了点消暑的吃食，等回来后在门外停了片刻，确定屋内没有水声后，才推门而入。
阿布刚穿好衣服，从屏风后出来就看到他手里提着一个食盒，“你买了什么？”
“水果冰酥酪，方才出门看到许多人买，想来应该很好吃，尝尝。”
小九搁下食盒，打开木盖一股冰冰凉凉的浅薄雾气散出来，一碗奶白色的冰酥酪放在一堆冰块中间。
阿布看了一眼，微微一怔，“你只买了一碗？”
“这东西很贵，我们最近住客栈，还是省着点花钱比较好。”
“钱不够了还可以挣，下次再买东西记得买双份。”
“好。”小九乖巧点头，“姐姐快吃吧，冰快化了。”
阿布尝了一口透白的果肉，沁甜的果肉包含牛奶的香气在嘴里晕开，“这是什么水果？我好像还没吃过呢？”
“这是荔枝，现在吃到了，喜欢吗？”
“喜欢喜欢！”阿布含着果肉，小鸡啄米般点头，眉眼含笑，很是满足。
“喜欢就好。”
阿布小口小口细细品尝，连冰块也咬在嘴里“嘎吱嘎吱”响。
最后一口奶汤下肚，阿布魇足地舔了舔嘴巴，“好吃是好吃，可惜太少了。”她都那么小口了，没多久就没了。
小九替她拭去嘴角的奶渍，“没关系的，姐姐若是还想吃明天再去买。”
“可你不是说很贵的吗？还是过几天再买吧。”
“我的那份给你。”
阿布摆手，义正言辞地拒绝，“那不行，都给我吃了你吃什么。”
小九神色温柔，眸光似水地看着她，缓缓开口：“没关系，小九是自愿的，姐姐如果接受，那我会很开心。”
“真的？”阿布认真看着他的眼睛，审视他是否在说谎。
“真的。”
“那行吧。”阿布点点头，努力压下想要上扬的唇角，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开心，“为了让你高兴一点，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你的好意了。”
“姐姐喜欢草莓吗？明天换草莓味怎么样？”
“！”阿布眼神倏尔变亮，点头如捣蒜，“好呀好呀！”
她曾经在山里尝过一口那个红扑扑的果子，酸甜酸甜的，很美味，因为是别人家栽种的，阿布没好意思多吃。
第二日，阿布如愿吃上草莓冰酥酪。
待到旁晚，阿布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准备和小九一起出门赴约。
刚出客栈门口，就遇上来找他们的李君怀二人，两人热络地架在阿布两侧，给她说西街来了个西域驯兽师的事。
宋承之：“阿布也去看看吧，西域人的驯兽本领数一数二，没有他们驯服不了的野兽呢。”
阿布心里挂念云鹿，正想找个借口拒绝，李君怀又接着说：“西街离你这也不远，走几步路就到了。”
闻言要去西街，阿布推拒的话卡在嘴里。
反正她去林子找洛洛也要经过那条街，不如跟着先过去，然后再想个办法悄悄离开。
西街今日的确热闹，尤其是某一处围了乌泱泱一圈人，李君怀带着阿布、宋承之带着小九挤过人群站到前排，看见人圈中心站着两个西域人。
一个身形挺拔、体格健硕的西域男子，穿着一件金色无袖短褂挥舞着手里的鞭子，恐吓笼子里的野兽，神色凶狠，桀骜不驯。
另一个是位美娇娘，红唇皓齿，肤光胜雪，茶色眼眸像是含着盈盈秋水，她穿着西域特有的露脐纱衣，曼妙的身形轮廓若隐若现，脚踝带着一对金铃，随着她的脚步发出引人遐想的声音。
男人们大多被那位娇艳美人吸引住目光，无心关注笼子里被关起来的野兽。阿布从左到右扫了一眼笼子里面，除了有雄狮、猛虎，还有几只毛色鲜亮的大鸟和一只猴子。
最右边有个笼子被盖上了一块黑布，给足了神秘感，也吊足了人们胃口。
阿布偷偷抬眸看了一眼身侧的小九，想看看他是否也被这个西域美人吸引，刚巧他也低头看她，阿布偷看被抓包有些赦然，慌忙别过头，掩饰自己的偷看行径。
小九却不打算放过她，故意凑到她耳朵边，低语：“姐姐刚刚在看我吗？”
阿布躲完就后悔了，她这样欲盖弥彰的动作不就坐实了她刚刚在偷看，倒不如大方看过去，直接问出心中所想。
这样子想着便这样做了，阿布微微仰头，强装镇定问道：“你刚刚在看什么？”
“在看笼子里的困兽。”
阿布顺着他的话看向那些笼子，她觉得小九的形容很正确，它们可不就是“困兽”么，终日囹圄一方，供人们取乐获得食物，失去自由，苟延残喘。
驯兽演出开始，美娇娘率先打开狮子和老虎的门闩，男子嘴里说了一串西域话，阿布听不懂，但两只野兽听完那些话都慢慢走出笼子，然后死死盯住对方，打着圈圈踱步，各自摆出进攻的架势。
“啪！”鞭子挥摔在地发出声响，两只猛兽像是得到指令一般都朝对方扑过去，撕咬在一起。
周围的叫好声、猛兽压抑的低吼声还有持续不断地挥鞭声相互交缠，不绝于耳。
阿布看着它们不情不愿地扭打撕咬，双方身上都受了伤，仍然要忍着痛继续互博，因为只要有一个停止进攻，那条鞭子就会狠狠鞭笞在它们身上。
阿布看得难受，拳头不自然攥紧，隔着远远的一段距离，被扑压在地的雄狮遥遥对上阿布的视线。
这一场猛虎取胜，雄狮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耷拉着头重新回到笼子里，背对着众人伏倒在地。然而，猛虎作为胜利者也没多大反应，吃了一口男子丢过来的肉，也没精打采地回到笼子里。
阿布在它们眼里看不到生机。
表演继续进行，有了雄狮之前激烈打斗的热场，后续表演都十分顺利引来一波又一波叫好，人们将手里的钱币慷慨洒出，驯兽师们赚的盆满钵满。
最后的压轴表演攒够了好奇，美娇娘盈盈开口，说着别扭的官话，声音娇媚。
阿布无心细听她讲话的内容，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最后那个笼子身上，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随着黑色幕布缓缓坠落，笼子里的东西慢慢出现在众人眼前，是一只通体雪白的鹿，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瑕疵，莹白如皎月，神圣如天上仙子。
阿布瞳孔震动，心里一紧：被关在那里的怎么会是洛洛？
人们被眼前的美丽事物吸引，美娇娘继续介绍：“这只白鹿是我们费尽心思才捕到的，世间罕见，现在在场的各位可以抛出你们的筹码，价高者得之，起拍价——五百两黄金。”
“五百两黄金”
“好贵啊”
“可是这只鹿真的罕见，若是能进献给陛下，得到陛下喜爱，那肯定会加官进爵的。”
“”
在场的有人因为价格过高而退却，也有有心之人跃跃欲试，想将这罕见之物收入囊中。
阿布无心顾暇其他，开启神识与云鹿交流。
阿布：洛洛，你怎么被抓来了。
云鹿皎皎：仙子认错了，我不是洛洛，我是他的同伴皎皎。
阿布：你们不是躲在林子里吗？怎么会被抓？
皎皎：昨日洛洛向我们讲述了与仙子你的一番相遇，还说今日与你约好在林中相见，可我们去时刚好遇上这二人，他们抓捕手段太过严密，我为了保护好云鹿幼崽没能逃脱。
阿布：那洛洛怎么样了？
皎皎：仙子放心，它带着云鹿幼崽躲起来了，暂时没事。
阿布沉吟：你先别担心，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皎皎屈下前膝，行了个叩神礼表示感谢和尊敬：皎皎在此先谢过仙子，仙子不必担忧，我体内灵力即将枯竭，最终也难逃一死，若能保护好云鹿幼崽，我死而无憾。
众人见云鹿优雅地行礼，又是一阵惊叹，赞美它的高贵圣洁，赞美它的优雅似美人。
阿布与之交流的这段时间里，竞拍价不知何时涨到了一千两，在此之后，再无人喊价，最终价格敲定，云鹿被一位穿着华贵的中年男子买走了。
看够了热闹，李君怀不禁发出唏嘘：“竟然被他买走了。”
“你认识他？”阿布追问，若是能知道皎皎被关在何处，她也好制定解救计划。
“他是我爹的老友、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相大人——聂有时。”
“他现在也住在锦州？”
“当然了，先帝驾崩后，他便在锦州买了个宅子，从京州搬到了这里，应该住了有两年了吧，不过他会花这么高的价格买一只鹿，倒也罕见。”
阿布沉默看着他们，微微蹙眉。
西域男子将关着皎皎的铁笼推车推到聂有时跟前，聂有时身旁的随从拿出一张票据递给他。
阿布认得那是钱庄的票据，通过票据就可以去钱庄存取银钱。
西域男子收下票据，桀骜不驯的脸上露出邪笑。
银货两讫，聂有时带着云鹿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途径阿布时，一人一鹿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微微颔首。
直到皎皎消失在街头拐角，阿布找了个借口离开，她现在必须要去确认洛洛他们是否安全，还有——
解救那些困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