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爱——什么叫病名为爱？因为爱，所以理所应当
宛橡很爱她的弟弟，哪怕他们并不是同一个父亲。
但很可惜，弟弟长得像继父，她长得像自己的亲生父亲，他们一点儿也不像姐弟。
望着熟睡的弟弟，宛橡露出了好久没有过的温馨平静的笑容，亲了亲弟弟的额头，指针指向早上六点，宛橡起了床。
平常只有她自己，一盒泡面一瓶汽水就ok，可现在不行，她没有随便敷衍的资格。家里多了三个人，弟弟，母亲，继父。
她没有太好的手艺，不太敢做早餐给他们吃，只能自己早点起来掏点钱给他们买吃的，自己顺便也吃一顿比较健康的早餐。
早晨往往清新而模糊，宛橡带着柔和的笑容融入了太阳不太刺眼的阳光中。她走向街道，来到早餐包子店，不太熟练地点完了餐后等待，顺便羞涩且不太好意思地回应着热情的早餐店大妈。
其实人们可以随时随地听到清脆悦耳的鸟鸣声，只不过大多时候都被嘈杂的车笛声掩盖，从而迷失了自己的双耳，流失了身边的轻松平静，陷入川流不息的急河中。
享受着难得的宁静，宛橡忽然想起了在学校听到的鸟鸣，微微有些感叹。
先不论时间晚不晚，起码现在自己总还是体验了一下。
临走时，宛橡提着大包小包的早餐包，听到了好客的大妈对自己打招呼：“小姑娘！以后记得常来啊！别总是家里回来人了再给自己买早餐！总跑去对面超市买泡面不好！你放心，我们的包子绝对真肉真皮儿！你吃了绝对身体棒棒！”
人总是在做了某些事后觉得，自己以前的生活还是有希望的，以前的自己还是有救的，你看，连陌生人都这么关心你。
但宛橡很特别，做了一些事情她会后悔，肯定会后悔，可她很执着，应该是执着吧，毕竟这个词好听。哪怕是逼着自己她也会完成那些未完成的事情，这像谁呢？这样才像她的妈妈啊。
回家的路和离开时的路一样，人也一样，所以什么也没变，只是有些事情发觉了，也就什么都变了。
前些天晚上的抓捕行动并没有影响太多人的生活，只是多了些谈资和乐趣。宛橡也并不关心这些事情，只是这些天和李浩楠在qq上聊天总是会聊到这些，他好像对这些特别感兴趣，可惜她无感，但也不能就这么扫兴地回答他，只能强撑着自己装起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和他继续聊，有点累，可自己还挺喜欢他的，起码和现在的自己有话说。
这些天段阿姨因为案子的事情忙得昏头转向，压根没有时间理她，几天前还是她自己去找她才见着了她的面，连话都没说上——她睡着了。而现在的她并不想和自己任何的同学说话，总是会想起陈娜娜，太折磨人。
明天就该去外婆家了，要离开弟弟了，想想还真舍不得，感情很深，毕竟她的弟弟几乎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她在带，妈妈总是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让她带孩子，还不允许自己成绩下降，更累了。
思考了一下，那今天就先放弃和李浩楠聊天的时间，陪陪弟弟，虽然之前的那几天都是她在照顾弟弟，但这并不影响姐姐对弟弟的思念与不舍。
“弟弟啊，你爱我吗？”带着开玩笑逗他的语气，宛橡笑得灿烂。
眼前的小屁孩儿却只会牙牙学语，吐得了几个字，笑嘻嘻的脸蛋配上洁白的牙齿，在宛橡眼中已经是最好看的笑容了。
“那好吧，不管你爱不爱我，我都爱你，很爱很爱你，好吗？”听见自己对弟弟说得话，宛橡有一瞬间的迷茫，可随后便释然了。
自己本来就是不怎么好的人，会拥有自己讨厌的劣性很正常，毕竟再怎么不一样，也是继承了母亲的基因的。
继父因为工作，匆匆吃了早餐就走了，走之前到宛橡的房间亲了一口熟睡的弟弟，还不忘给她打招呼：“照顾好你弟弟啊。”
母亲就比较懒了，大中午了还没有起床，她和弟弟都玩儿了半天了。
“你说，人死后会不会到一个特殊的世界，比如像平行世界那样的地方。你说，我能不能把那边的人抢过来呢？”对着什么都不懂的弟弟说话着实是有些无聊，宛橡便只能自言自语。
“我们明明那么不一样，可我为什么这么爱你呢？”
“其实我挺不想出生的，可我还是出生了。那既然我存在了，就没有道理因为那些对我来说无关紧要的事情而消失，你说对吧，弟弟，你应该是支持我的吧。”
“我知道你也很爱我，可你长大了不免要和其他人做朋友，那时候你还要姐姐吗？你还听姐姐的话吗？”
“不知道那时候你还喜不喜欢姐姐。啊，真是想想就苍凉。”
“也有些可怕呢。”宛橡沉了沉目光，晦朔难明。
“哎，你应该要早睡早起的，早晨是很让人很舒服的，你可不能养成坏习惯，这样对你以后的学习不好，你还有以后，你还有未来……”
“但你知道吗？我一点儿也不喜欢早晨。我还是爱看太阳要落山时的那一瞬间的火红，有希望，却被降落的绝望死死压着，真让人解气。”
“但你应该和我不一样，你应该喜欢早晨。”望向远方，仿佛那里有答案，能让她释怀，能让她找到其他路途。
可惜，就算如此，她还是选择一条路走死。
“就像你一出生就拥有了我全部没有的东西，我也不羡慕就是了。”
她小心翼翼如同对待珍宝一般俯下身，对着那可爱的额头就留下一个轻轻的吻。
“因为我爱你呀……”
白天也有星星，只不过人们是看不见的，就像现在，天空上一颗星星已经悄无声息地坠落了。
——
“啊啊啊啊啊！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呀！啊啊啊啊！为什么！谁干的！为什么！”林夕凌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抱着自己幼小儿子的尸体哭地声嘶力竭，眼泪鼻涕早已经花了她整片精致的妆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双目无神地呢喃着。
“妈……”，宛橡看不过去了，僵硬着走了过去，“报警吧……”
“你滚开！”她突然一使劲把宛橡推倒在地，恶狠狠地盯着她，嘴里说着数不清的怨恨和后悔，“为什么死的是他不是你！你就应该死！为什么要让他死？为什么？啊！明明他是最无辜的！”
“你跟你亲爸爸一个德行！你亲弟弟被杀了你一滴眼泪也不流！你跟你爸一样无情！”
“要不是嫁给你爸爸我会过得这么灰暗吗？啊！你要是儿子就好了，起码你爸他能像供皇帝一样供着咱娘俩，可你偏偏是个女孩儿！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恨死你爸爸了，我也恨死你了！”
“因为你我嫁不出去，嫁出去也是受尽委屈！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啊啊啊！为什么你弟弟要死？啊？你弟弟才多小啊？你怎么做姐姐的！你怎么做的！你怎么不和他一起去死啊！”声嘶力竭，看着这样的她，宛橡才终于感受到了一点作为母亲的绝望与悲痛。
“哈哈！哈哈哈哈！我看你干爹看他儿子死了会怎么对我们！还给钱？不拿命赔就不错了！”
“哈哈哈哈……”
警笛声再一次充斥着宛橡的脑海，周围再一次围满了人，这一次却没有人再敢去扶她，他们用着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看着自己的家，而她清醒地坐在沙发上，眼神颓废，眼眶猩红着，看着警察们熟练而可惜地处理着现场。
她的母亲被打了镇定剂，她的继父在赶回来的路上。
她望着弟弟，安详的面容仿佛只是在沉睡。
母亲说的那些话确实很伤人心，可是啊，说得也确实不错——弟弟还那么小，他怎么能死呢？死的应该是她啊……她为什么不死呢……
……
有什么在动？
原来是自己在抖，双手按捺不住地抖，一睁眼，自己的双手好似沾满鲜血，血淋淋地拿着刀，耳边有人在轻声诱惑：“杀了他，很快的，一刀下去就好了……”
“你知道你必须这么做……”
“我在拯救你啊，相信我……”
“你再不动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再睁眼，一切恢复了正常，耳鸣也恢复了不少，眼前的事物终于清晰起来。
双耳被一双散发着温暖的手围住。
自己正躺在一个怀抱里，一个安全又让人上瘾的怀抱。
段常菲紧紧用手按住她的脑袋不让她再次看向那具小小的尸体，他笑得十分生动，却早已面色发青毫无生气。
“好了，别看了，没事儿的。”段常菲不忍地低下头挡住了宛橡的视线，声音里是藏不住的担心和心疼。她轻拍她的后脑勺缓缓说道，“别看了，交给我们，不要怕。”
刚才没有人敢接近宛橡，是因为她猩红的双眼死死地盯住自己早已死去的弟弟，听不清别人叫她，也不理会别人的关心。
甚至他们来的时候她还在无知觉地被她妈妈压在地上扇打着，眼神一刻也不离开她的弟弟。
“……是我……”宛橡麻木着开了口。
段常菲疑惑地支起身子看向她。
宛橡继续没头脑地说着：“是我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了，我弟弟……是我，我是罪犯，我是凶手，是我，是我……”突然，她像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崩溃大哭，眼泪一串一串往外流着，就是不吭一声。她死死抓住段常菲胸前的衣服，语气里充满仇恨和自责，“他们来了，他们还是来找我了，他们为什么不杀我？为什么？”宛橡想要一个答案，便无助地看向段常菲，可是她并不能解答她的问题，只能无力地抱着她抚慰她的情绪。然而宛橡就像复读机一样重复着那些话，“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弟弟？为什么？为什么……应该是我去死，应该是我去死啊……”
“那么多人都死了，娜娜死了，我弟弟也死了，下一个是不是该轮到我了？我要死了，对吗？”段常菲叫不醒沉浸在罪恶感里的宛橡，“我要死了，我终于要死了……我要解脱了……”
段常菲看见了一个最脆弱的宛橡，脸色苍白，嘴唇无色，身上都在冒冷汗。
正当段常菲示意医生可以静悄悄地打镇定剂的时候，她突然又安静了，只留肩膀微微颤抖，脑袋使劲往段常菲怀里深处藏去。
本来她也是一个小女孩儿，此刻的她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虚弱到段常菲根本不忍心用针头去碰她的任何一片肌肤。
“……可我不想死……”
段常菲一顿，神情凝重。
“我听话，我肯定好好听话，不要放弃我，好吗……”
“我什么都会告诉你们的，你们别不要我……”
阻拦了医生的手，段常菲稍稍用力将她圈在怀里，一字一句地回答：“不会，不会的。”
“……如果……”
“没有如果，我会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