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天长地久
不成想临近过年，竟有强盗胆肥到敢在邀月谷外占地为王，在走马道上抢掠财物，伤人性命。
陌北熙得知此事，便要去治治他们，雪下得厚，踩下去就埋没了整个脚跟，屋檐下垂着冰柱，天寒地冻，萧慕寒哪儿都不让他去，道：“区区几个强盗，我一个人就够了，解决完他们顺便买些东西回来，北熙想要什么？”
陌北熙早上醒来靠在床头，酥糖卧在他身侧，听到不能去，百无聊赖地翻着话本，不理他。
萧慕寒见他闹了小脾气，坐到他旁边，道：“你身子弱，当心染风寒，等天暖和下来，想去哪儿我都陪你，好不好？”
陌北熙看话本，不看他。
萧慕寒把话本拿开，半伏在他身上，捏着他的下巴，道：“晚上赶回来陪你。”亲了一下放开他，起身道：“我走了。”
腰忽然被他用脚勾住，萧慕寒惊诧地看着他，陌北熙又抬起一只腿，双腿紧紧环着他的腰，用力一拽，萧慕寒便胸贴胸地伏在他身上了。
身下的人锁！骨微露，上面布着昨-夜新添的若隐若现的红丨痕，唇上是刚刚自己口勿出的水光，桃花眼如丝，萦萦缠绕着，满含柔情，萧慕寒顿感口干舌燥，哑声道：“别闹，我得出发了。”
“嗯。”陌北熙把尾音拖长，是答应又是不答应。
“乖，松开。”萧慕寒搂了搂他，在他额头上重重一吻，又要起身。
陌北熙不但没松开腿，两只胳膊也环住他，两个人贴在一处，轻而易举地感受着对方的心跳和呼吸。
陌北熙声音低低哑哑的：“不许走。”
“嗯？”
“留下给我暖床，被子里太冷了，不信你摸摸。”
这明显是眼前这只小狐狸的小伎俩，萧慕寒不敢摸，陌北熙道：“萧郎，你不摸，我可摸了。”说罢收回软乎乎的手，在他身上胡乱摸了一通，萧慕寒见他这样，眼里燃起情丨欲，呼吸急促起来，道：“勾引你萧公子，北熙，你知道我最吃这一套。”
陌北熙手指划过他的脖颈，一直划到他唇上，道：“萧公子误会了，只是无人与我同衾共眠，实在冷得……难受。”
萧慕寒用极大的克制力稳住心神，道：“乖，我快去快回，等我。”
说罢看都不敢看他一眼，逃也似的飞快起身，走到门口，又不放心，回头道：“别出去玩雪。”
陌北熙闹了这一通，也玩够了，遂重新拾起话本，抬头笑盈盈地看着他，道：“去吧，萧大英雄，当心些。”
大雪封山，邀月谷内银装素裹，树枝都成了绵绵的白条，针叶松上积满了毛绒绒的雪球，纯洁晶莹，陌北熙忍不住伸手够了一条树枝，雪粒扑簌簌落在他发上，轻轻舔了一下，清凉甘甜，真好啊。
在雪中，人人都能成为孩童，陌北熙把一个雪球越滚越大，滚成个圆圆的身子，又给它安了个脑袋，算是雪人了，捡了两颗黑石子做眼睛，刨了根小胡萝卜做鼻子，又取了条萧慕寒的披帛给它围着，完成后独自对着雪人拍手叫好。
冬日天短，陌北熙沐浴后，吃了些糕点，披散着发趴在桌上作画，萧慕寒在家时绝不让他玩这么久雪，这回没人管，便趁机玩了个够，坐了没一会，眼皮子渐渐沉重起来，他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将他抱起来，轻轻放在床榻上，盖上锦被，在他脸上碰了碰，叹了口气转身出去。
萧慕寒再回来时，手里端了一碗姜汤，和一碗冒着热气的黑乎乎的东西。
陌北熙懒懒地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被扶着靠起来，一醒来才觉得浑身不舒服，尤其是头脑，晕晕乎乎的。
陌北熙眼神软糯：“慕寒，你回来了，外面怎么样？”开口带着些沙哑。
萧慕寒刚回邀月谷，换了件衣服，褪去一身风雪气就来卧房寻他，白日里杀了十余名强盗，又添了些物资，买了一匹快马，回来就想和那人好好耳鬓厮磨一会，不料走到房门口，就看见围着自己披帛的雪人，萧慕寒拍拍雪人不规则形状的脑袋，心里好笑了一下。
推门进来，见他伏在桌上睡着了，因屋里烧着炭火，卧房总开着一扇小窗，此刻另一扇窗不知何时也被风吹开，萧慕寒快步去关了，要抱他去床上睡着。
手触到那人皮肤时，感觉有些发热，萧慕寒心里一沉，忙去摸他的额头，果然，护了他半冬，刚离开一天，人就染了风寒。
酥糖正好从床尾跳到地上，再跳出窗户去出恭，萧慕寒看着它，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你也不知道拦着点他。”
陌北熙问完这句，嗓子里像烘干了水分，痛痒地难受，萧慕寒道：“几个强盗而已，接不住我两招，先喝药。”
陌北熙每到冬季必有这一遭的，自己也觉得飘飘然昏昏沉沉的，可看着一大碗乌漆麻黑的东西实在下不去嘴，于是扬起脸，委屈道：“可不可以不喝？”
萧慕寒脱口道：“你可以叫门口的雪人喝。”
陌北熙咬着嘴唇，模样可怜得很，萧慕寒从身后拿出两串糖葫芦，抓在手里晃了晃，吹吹勺子里的药，给他送到嘴边：“谁先喝完药就给谁吃糖葫芦。”
邀月谷的药材奇特，好处在于效果立竿见影，坏处在于味道实在叫人不敢恭维，苦味从口中蔓延至全身，陌北熙打了个激灵，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原则，自己接过药碗，也不要什么勺子，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几大口灌了下去。
浓郁的中药味呛得他落下泪来，萧慕寒替他揩干净，又剥开糖纸，把糖葫芦递给他，看着他迫不及待地咬下一颗，道：“慢点吃，都是你的。”
陌北熙举着木签，半眯着眼睛给他喂了一颗，萧慕寒嚼着酸酸甜甜的山楂，道：“吃完乖乖躺下睡觉，我去沐浴，身上血腥味好重。”
萧慕寒再回来时，他已经睡着了，萧慕寒小心翼翼地掀开被角，躺了进去，摸了一把他的脸，还有些热热的。陌北熙睡得浅，这几个小动作让他醒了过来，感受到枕边人熟悉的气息，他迷迷糊糊地伸手在被子里胡乱抓了一把，萧慕寒捉住他的手，轻声道：“乱抓什么？”
“慕寒……”怀里人软软地唤他，“慕寒。”
萧慕寒把手给他递过去，陌北熙立即握住，萧慕寒道：“不到半个月就过年了，青墨来信了，我们等几天就过去。”
“嗯，我们早点出发。”陌北熙声音小了下去，萧慕寒轻轻按揉着他的脊背：“睡吧。”
第二日雪小了，鹅毛般的雪片变成了细细的雪沫，萧慕寒起得早，炖了乌鸡人参汤给他喝，炭火盆上架着一碗药。
陌北熙愁眉苦脸：“又要喝啊，我感觉好多了。”
萧慕寒爱莫能助，取了药碗递给他，道“喝完药给喝鸡汤，香喷喷的鸡汤。”陌北熙捏着鼻子，一口灌下去，苦得龇牙咧嘴。
他正要叫苦，唇瓣忽然被人吻住，嘴里实在难受，陌北熙下意识地要挣开他，身上却毫无力气，于是这种挣扎在萧慕寒眼里反成了软乎乎的欲擒故纵，陌北熙渐渐不再动弹，任由那人温润的唇紧紧压迫自己。
“还苦吗？”萧慕寒柔声问他。
陌北熙红着脸摇头。
萧慕寒道：“偷偷玩雪，吃苦了吧。”
陌北熙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在想什么呢？”萧慕寒又问他。
陌北熙有些为难，支支吾吾道：“后山顶上有红梅，红梅映雪，我想去看看。”
他一口气说完，埋头吃鸡肉，不看萧慕寒的神情，生怕那人立刻拒绝他。
“好了就带你去，昨日新买了几件斗篷，你穿着在雪里一定好看。”萧慕寒一直看着他慢慢喝完，道：“吃饱没？”
陌北熙脸上喜悦起来，连头脑的昏沉都去了大半，端着碗频频点头，道：“慕寒，我现在就好得差不多了，能去了。”
萧慕寒刮他的鼻尖：“乖乖躺好。”
到傍晚喝了第四遍药，又睡了一夜，陌北熙醒来觉得好受多了，只是整个人轻飘飘的，像随时能浮起来，意料之中的，他又和黑乎乎的中药面对面。
端药的人温柔且坚定地看着他。
陌北熙被迫着喝了五碗一言难尽的东西，所以心里憋着坏，把碗递给他，看着他接过去放到桌上，伸直双臂，眼神勾魂摄魄：“过来啊，抱我。”
萧慕寒想到前日要出谷时这只坏透了的小狐狸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仍然心有余悸，道：“还没完全好呢，别闹。”
“想什么呢，”陌北熙眼神转为无辜：“我想抱抱你，没想做别的。“
萧慕寒欣然接受，解开外袍躺在他旁边，道：“那是我的错，想得太多，在心里玷污了陌小公子几回。”
胸前附上了一只手，身旁的坏人贴近他，在他耳边呵着热气：“如何玷污，愿闻其详。”
萧慕寒头脑一怔，他精于算计，杀人如麻，却唯独在面对这只小狐狸时总方寸大乱，魂都被他牵引着。
偏偏那只手还在乱动，身子也贴过来，萧慕寒呼吸急促，忽然失去理智，一把抓住他乱动的手，倾身压着他，就要去吻他。
陌北熙以为自己身子不很方便，萧慕寒定会克制自己，就又去撩拨他，没成想他压着自己就要动手，陌北熙慌了，发出的声音格外软糯好听：“慕寒，别，我难受……”
“哪里难受？我帮你看看。”萧慕寒装腔作势地去解他的衣服，陌北熙心跳紊乱，紧张地闭上眼睛，身上游走的手停了下来，萧慕寒笑得一脸坏：“每回还没怎么样，自己就先败下阵来，这点能耐，也敢来撩你萧公子。”
陌北熙艰难地翻身，埋在被褥里，把侧脸给他，萧慕寒趁势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口，刚喝过热汤，又在被里捂着，他的脸暖暖的润润的，萧慕寒抚摸几下，爱不释手，道：“好好养着，这小身子骨太弱了，我明儿翻翻书，找找用什么补合适。”
“比去年好多了，”陌北熙道：“去年冬天隔两日就发热咳嗽，手也比现在凉得多。”
“去年我不在，今年有我在你身边，不一样的。”
“我们相识一整年，你为我做的太多了。”
“为了我的人，做多少都愿意。”萧慕寒起身，把被子重新给他掖好，道：“再睡会儿，我去给你做点好吃的，醒来若全好了，我带你去看梅花。”
雪飘漫天，冰封万里，寒风如刀剑般凛冽，在山谷中呼啸而过，岁暮天寒，只有生着炭火的卧房里暖意如春。
有情人天长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