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尽管去做
连允拓没了两只手臂,身边便不能缺少伺候的人,有丫鬟时刻跟着,吃饭洗漱一应杂事都替他处理妥当,当然,青州那些丢人现眼的事连允拓没有提起过,只说遇见妖月谷的人,遭暗算断了双臂。
江漓带着雪莹回到霁月派,守门的弟子远远看到忙迎上来,因江漓不喜欢“五奶奶”这个称呼,觉得显老,霁月派弟子便一直称她作“江姑娘”。
弟子问道:“江姑娘,你可算回来了,盟主和五爷遭了妖月谷暗算,你没事吧?你没跟他们一块吗?”
雪莹道:“连五爷回来后有什么异常吗?有没有提到我们小姐?”
守门弟子奇道:“连五爷能有什么异常,盟主受了伤,五爷每日只在家里照顾他,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那件事挺奇怪的……”
“什么事?”江漓问道。
弟子还没回答,余文赫回来了,在大门前勒了马,一脸疲惫地拍着身上的灰尘,弟子便招呼他:“余师兄,真是你,昨天清早我换班时看你穿着一袭黑衣匆匆出去,跟你打招呼你也没理我,我还以为我看错了,怕是进贼了呢。”
余文赫把马拴好,道:“盟主命我办点事。”
弟子问:“办什么事那么早?”
余文赫道:“事出突然,江姑娘你回来了?怎么不进去?”
江漓道:“余师兄早,我也刚到。”
余文赫与江漓没什么话可说,点头招呼过后就一前一后进了门,各自走开了。
连允拓坐在偏殿正中,他心情烦躁,不愿出门见客,每日只在桌案旁读卷宗,丫鬟替他翻了一页,又退到一旁给他摇蒲扇。连锦耀坐在偏殿另一侧,百无聊赖地在纸上随意写写画画。
余文赫敲门进来,连允拓示意丫鬟出去,问他:“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季殊呢?”
余文赫跪在桌案前,道:“我没有见到季殊,我循着地址找到荒村后山,石门开着,里面只有几具尸体,妖月谷众人似乎都转移了。”
“转移?”连锦耀道:“我的人说季殊已经杀了萧楚言,也拿到了赤星珠,她为何不回来,还转移谷众?爹,季殊不会叛变我们了吧?”
连允拓摇头道:“不可能,季殊是我最信得过的义女,只有她不会叛变我们。”
连锦耀急得坐立不安:“那现在的情况作何解释?”
“先派人找到季殊再说,也许是有其他情况。”连允拓道:“余文赫,这事交给你。”
余文赫点头领命,犹豫了下,道:“我在门口遇见江姑娘了。”
连锦耀更加焦躁了,道:“江漓回来了?她回来做什么?怎么没把她轰走?真晦气,我过几日还要把燕燕娶回家呢!”
连允拓面色沉重道:“耀儿,怎么还是这样沉不住气?回来便回来,你将她安置在偏院就行,来日她病死淹死吊死,也不妨碍你过日子。你公然赶她走,外人看来,我们霁月派像什么话?”
连锦耀仍是觉得烦闷,他推门出去,却见雪莹从廊上绕过来,雪莹在门口站定,道:“连五爷,我们小姐有了四月身孕,又连日奔波劳累,你去看看她吗?”
“什么?”连锦耀还没反应过来,里面连允拓已经站起身走到跟前:“四个月身孕?”
连家这一代只有老四有个女儿,江漓腹中的,是连家的第二孙。
父子俩对视了一眼,连允拓低声道:“你去看看吧,将来万一是个儿子。”
连锦耀没想到,和他同时知道他要当爹的人有那么多,当天傍晚开始,陆陆续续就有各门派的人来送贺礼,恭喜连家喜得贵子。
连允拓父子觉得奇怪,江漓也觉得奇怪,雪莹晚上伺候主子洗脸时问道:“小姐,这群人拍马屁真拍得神了,中午我才把事情说出去,晚上他们就来了,这人都是飞来的吧。”
江漓还在思考,屋檐上突然传来了两声猫叫,江漓道:“雪莹,我们院子里还有猫吗?”
雪莹摇头,推门出去,往左右张望,付青墨就在屋顶嘿嘿笑了两声。雪莹道:“是你啊,干嘛学猫叫?”
付青墨道:“师姐还没睡呢?”
雪莹看四周没人,迅速把他让进屋,江漓道:“付青墨?你怎么来了?”
付青墨见她气色还好,于是放下心来,问她:“师姐,你怎么这么想不开?连锦耀那个乌龟王八蛋,你跟他在一起图什么啊?你回祁仙,你想留住这个孩子,我们大家一起帮你养。”
江漓苦笑了一下,道:“放心,我在霁月,暂时很安全,连家这一代还没有孙子,我腹中若是个儿子,他们一定会留着。”
“那若是个女儿呢,连家又会对你怎么样?”付青墨急道:“师姐你留下来图什么呢?你跟我回去,孙邵在外面接应,趁着天黑我们快些动身。”
江漓不紧不慢地坐下来,道:“还有六个月呢,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青墨,你回去,师叔老了,重担都会落在师兄身上,他需要你帮忙,将来无论他做什么,你都要相信他,你要帮助他。”
江漓的语气缓缓的,付青墨盯着她叹气,道:“师兄让我们沿途给各门派散播消息,叫他们前来祝贺,也许能多一分把握护你安全。师姐,你要不走,我就留在苍州,我就在外面最近的客栈里,有事你让雪莹找我。”
“你回去吧,我有雪莹陪着就好。”
“师姐!”
“回去吧,我能照顾好自己,我功夫可不比你弱。”江漓露出一个笑容,把付青墨往外推:“快走吧,小心等会有人看见了。”
雪莹抓着江漓的胳膊:“小姐……”
“雪莹,送他出去。”江漓转身走到床边,靠在床头闭上眼睛。
付青墨正在犹豫要不要直接把人打晕带回去,雪莹叹气道:“你走吧,小姐决定的事谁也劝不了,我照顾她,我这辈子跟定小姐一人,小姐好我就好,我就是自己死了,也不会让小姐受苦。”
付青墨呆呆地看了她一会,终于转身离去。
雪莹走到床边,江漓睁开眼睛,雪莹把被子掖好,江漓道:“就剩我们了。”
雪莹点头:“小姐,我明天叫人把外间的床搬进来,晚上睡你旁边,方便照顾你。”
江漓轻轻一笑:“不用,这张够大,以后你睡这里也行。”江漓挪到里侧,雪莹看着空出半边的床,把帷幔放下,自己也躺了上去。
付青墨与孙邵回到祁仙,尉迟玄的骨灰昨天刚刚下葬,所有的祁仙弟子正披麻戴孝,付青墨跪拜了师叔,他没有多震惊,从知道师叔被萧楚言带走那会,他就料到师叔凶多吉少,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
陌北熙坐在卧房外的石桌上,萧慕寒推门走出来,道:“北熙,还在想琅琊峰的事呢?”
陌北熙道:“嗯,妖月谷如今有两万谷众,都聚集在琅琊峰,就是拼上我们的命也攻不上去。”
“季殊自立为王对我们倒有利,尉迟玄说太虚神力要挚爱之人甘愿献祭才能唤醒,季殊又是孤家寡人一个,你再看她那凶巴巴阴阳怪气的模样,谁愿意为她献祭?这下太虚甲倒安全了。”
“慕寒,不要说笑。”陌北熙嗔了他一眼,萧慕寒走过去,站在他身边,把人搂在怀里,道:“连允拓这会应该已经知道他的人叛变了,我们就等霁月攻打妖月谷。”
“不能,”陌北熙把头埋在他怀里,道:“连允拓要是真的调集天下武林攻打妖月谷,若他胜了,太虚甲为他所用,和为季殊所用,也没区别。”
萧慕寒揉着他的发,道:“那北熙要如何呢?”
陌北熙轻声道:“我要当武林盟主。”
萧慕寒轻轻笑了一声,道:“好。”
陌北熙抬头看他:“萧郎,你不问我吗?”
萧慕寒搂着他的手紧了紧,道:“北熙要做什么,尽管去做。”
陌北熙垂下头,靠着眼前人坚实的胸膛,逐渐沉浸在熟悉的气息里,闭上眼睛。
付青墨对萧慕寒也在栖云山这件事倒不奇怪,那日连允拓离开祁仙后,师叔就曾告诫弟子们,交友贵在人品,不在出身家世,若萧慕寒当真如陌北熙所说,祁仙应该接纳他。
付青墨对师兄倚在萧慕寒怀里这件事也不奇怪,这半年来他们同桌而食,同衾而眠,人前人后卿卿我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是眼前,两件不奇怪的事情撞在一块,付青墨便觉得奇怪了。
“师兄?”
陌北熙睁开眼睛,四处奔走直到昨天才回到栖云山,陌北熙已经多日不曾睡过一回好觉了,他低低地“嗯”了一声,迷迷糊糊地去看付青墨,问他:“江漓呢?”
付青墨道:“师姐说什么也不愿意回来,我看她现下无碍,就自己回来了。”
“他们去霁月送贺礼了吗?”
“都去了,连家这一代还没有子嗣,应该是在意师姐腹中孩子的。”付青墨尽力移开视线,不看眼前这两个人。
陌北熙又低低地“嗯”了下,道:“多和江漓书信来往,师父养的那些信鸽还在,它们飞得快,派人给江漓送点香粉,它们只认这个,如果江漓想回来,我们随时去接她。”
付青墨点点头,道:“好,我去安排,我刚回来,有点饿了,师兄,我先走了。”说罢头也不回地疾步而去。
萧慕寒道:“困了?”
陌北熙把头埋回他怀里,闷闷地“嗯”了一声,又道:“不困。”
萧慕寒贴近他说:“哪能不困,都几天了,每天还睡不到两个时辰,陌北熙,你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萧慕寒说完,把人整个抱起来,道:“越来越轻了,北熙,明天我看着你吃饭。”
“嗯。”陌北熙声音小了下去,在萧慕寒把他放在小塌上的那一刻,沉沉地睡了过去。
萧慕寒盯着他俊美的脸颊看了一会,他前几日跟陌北熙一道,先在沥州探寻季殊的下落,又赶回栖云山安葬尉迟玄,也是累了,此刻也解了宽袍,倒在陌北熙身旁,搂着他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