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萧家二子
陌北熙看了一眼，也探出指尖去碰窗台上的粉末，萧慕寒伸手拦住他：“别吸进去了。”
“吸进去会怎样？”这是不懂就问的付青墨。
萧慕寒道：“睡着。”
“那这也没啥稀奇的嘛，”付青墨撇撇嘴，“不就跟安眠香一样。”
于是萧慕寒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说：“意识睡着，人能动能言，陷入迷幻，施术之人可以控制他看到任何想要的或者害怕的东西，并以此操控他。”
付青墨恍然大悟：“也就是在中招人所处的境界里，施术之人千变万化无所不能，难怪没有打斗的痕迹，师姐定然是被控制，自己走出去的。这是哪里来的邪门东西？”
萧慕寒眼神中闪过一丝别样的意味，淡淡道：“摄魂散，宋羽苋的成名之作。”
当年宋羽苋凭借妖娆妩媚的外形和独一无二的摄魂散，叫多少达官贵人武林豪杰栽了跟头，取钱财秘籍人命皆易如反掌，这个付青墨和陌北熙自然知道。
付青墨就恨恨道：“果然是妖月谷余孽作祟，这群贼人怎么还能活蹦乱跳的。”
萧慕寒仍是淡淡地给了他三个字的回答：“命长呗。”
付青墨像没听到一样，他愤愤不平地自作聪明道：“我听说那萧南煜的孽种从栖云山逃了，沥州之事背后是他吧，别人谁有这能耐。”
陌北熙于是快走了两步，挡在萧慕寒前面，他比萧慕寒矮了一个头，又瘦，萧慕寒抬手搭在他的肩上，轻轻拍了两下。陌北熙就说道：“我们尽快去救人，他们若是想报仇，就会连我们一块杀了；只带走了江漓，说明只有江漓对他们有用，应该不至于伤害她。”
可是，他转头看了萧慕寒一眼，“可是据说妖月谷有多处分舵，他们会把江漓带到哪里呢？”
萧慕寒想了一会，对付青墨说：“你在这等我们，别擅自行动。”然后看了一眼陌北熙：“走吧。”
付青墨瞪大了双眼，正要试图表明自己还是有一臂之力的，见师兄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也对他说：“听慕寒的。”付青墨就只好留下，心里一边担心师姐的安危，一边咒骂这对狗男男，真是啥时候都想把自己丢下。
出了门，问小二借了匹快马，两人抓着缰绳疾驰而去。陌北熙坐在萧慕寒前面，二月的风在耳边刮过，带着一丝凉意，他的声音在风里显得格外好听：“慕寒，你是知道江漓在哪吗？”
萧慕寒道：“五成把握。”萧慕寒说话声音总是低低的，陌北熙耳边全是风声，没听清，又问：“什么？”萧慕寒于是凑近了，将下巴抵在他的肩窝上，道：“放心吧。”
萧慕寒一路纵马，穿过几片荒田，眼前出现了一个破败的村落，入目皆是断壁残垣，齐腰深的杂草长满了每一处院落。
马蹄缓了下来，陌北熙就问：“这是哪？”萧慕寒抓着缰绳的手轻轻环着陌北熙，眼神扫过村落，浮起一点悲色，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扬起马鞭往村落后一处山峰而去。
下了马，萧慕寒掏出一块帕子，给陌北熙遮了脸，领着他在一处山洞入口扭动机关，石门轰隆一下打开，陌北熙讶然地看了萧慕寒一眼，跟着他进去，石门便又关上了。
里面光线昏暗，只有沿途石壁上几处分散的火把，能叫两人勉强看得清路。走进去没多远，又到了一处石门，这次石门两边各有一个黑衣人把守。
黑衣人见到萧慕寒，明显吃惊了一阵，随即两人立刻跪下，恭恭敬敬道：“大爷。”萧慕寒点点头，道：“有没有看到一个丫头？”
两个黑衣人闻言，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犹豫片刻，把目光落在陌北熙身上，吞吐道：“大爷，这位是”
萧慕寒脸色一冷，声音狠厉了下来：“怎么，你要管我的事？”
黑衣人立刻磕头道：“小的不敢，小的多嘴，大爷饶命。”
“我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丫头。”萧慕寒的话很轻，在安静的长廊里，却字字掷地有声。
守门的黑衣人是萧楚言从妖月谷带出来的，自然认得萧慕寒，两人见他第二次开口明显失了耐心，知道这位大爷每次有这种眼神时都狠辣异常杀人如蝼蚁，遂不敢怠慢，忙道：“见过，昨天后半夜谷主亲自带回来的。”
见萧慕寒眼神里的杀意依然没褪尽，在等着下文，另一人忙补充道：“好像是江云升的孙女，谷主要用她跟江云升交换太虚甲的用法。”陌北熙在一旁，闻言紧张了起来。
萧慕寒俯下身，轻声问道：“她人呢？”
其中一个黑衣人立刻将头磕得山响，哆哆嗦嗦道：“小的不知，这是谷主亲自抓回来的，小的只是守门的，并不知道，大爷恕罪。”
萧慕寒嘴角挑起一个淡淡的笑，随即抬手轻轻捏起黑衣人的下巴，打量了一眼，忽然发力，以陌北熙的眼力，都没能完全看清他的动作，那黑衣人就断了脖子，倒地不动了。
萧慕寒又转过头，对另一个黑衣人抱以同样的笑，轻轻问：“那你知不知道？”
另一人已经吓得瘫软，萧慕寒的笑好像化成了刀子，抵在他的喉咙上，随时能要了他的命，他抖得如筛子一样，回答道：“在，囚牢里。”
“你带我去。”萧慕寒命令道。
于是黑衣人起身，连滚带爬地将二人带到了一处隐蔽的石屋入口，萧慕寒看了黑衣人一眼，笑道：“多谢。”随即挥掌往他脖子而去，黑衣人瞬间睁大眼睛倒地死了，萧慕寒收回手掌，见指尖上有点残血，蹲下身，在黑衣人身上擦干净了，抬头对陌北熙道：“手脏了，怕血染到你身上。”
陌北熙看着他，这时石屋里冲出来两个持刀的黑衣人。
萧慕寒道：“小心。”
陌北熙已经拔剑，紫光一闪，两个黑衣人应声倒地。陌北熙忙快步进去，一眼看见江漓正坐在正中央，手脚都用铁链锁着。陌北熙上前，挥起紫蕴剑将铁链斩断，见人虚弱着，忙问：“小漓，你没事吧？”
江漓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陌北熙会意，忙给她解了穴道，江漓道：“北熙哥哥，我没事，他们就要挟持我去栖云山了，我们快走。”
走出石屋，江漓看见萧慕寒，大惊失色，一手抓住陌北熙的袖子，一手去掏银竹环。陌北熙便转头认真地对她说：“别怕，自己人，出去再跟你解释。”
三人沿着长廊往外走，江漓因为昨晚中了幻术几乎一夜没睡，醒来反抗了几招又被锁住，所以显得虚弱，提不起劲，走在陌北熙身后。
正要出去时，忽然长廊那头黑影一闪，一个人拦在了他们身前。
萧楚言见到萧慕寒的吃惊程度不亚于江漓，萧慕寒看到他，反应迅捷地对陌北熙道：“先带她走！”
陌北熙知道妖月谷人多，长廊又封闭，一番犹豫下来谁也走不了，于是带着江漓准备冲出去。
萧楚言震惊之余也反应过来：“来人，一个都别想走。”倏忽间凭空出来了很多黑衣人，密密麻麻地围在长廊里，陌北熙把江漓护在身后，江漓道：“北熙哥哥，放心，我还是能杀得了人的。”
萧楚言和萧慕寒只间隔几步距离，萧慕寒淡淡地盯着萧楚言，萧楚言死死地盯着萧慕寒。
终于萧楚言先开口道：“哥，你是什么意思？”
萧慕寒面无表情道：“我要带他们走。”
萧楚言的震惊中慢慢升腾起愤怒：“他们是仇人，你忘了妖月谷是被谁诛杀了么？”
萧慕寒道：“江云升。”
“他们是江云升的孙女和弟子，我要拿他们交换太虚甲的用法，我要让祁仙，让武林都不得好死，都活在地狱的煎熬里！”萧楚言声音沙哑，胸膛里的怒火在字字句句里点燃，他瞪红了眼，道：“你是妖月谷的人，你也是萧家的人，是爹娘的儿子，你却跟我说，要带他们走？”
“人我带定了。”萧慕寒说：“别拦我。”
萧楚言一掌打在石壁上，碎石与灰尘一道簌簌掉落，他吼道：“萧慕寒，你是要与妖月谷作对吗？”
萧慕寒不说话，定定站着。
萧楚言狂笑起来：“那天你让我走，自己被俘至栖云山，我念你恩情，认你是哥哥，四下搜寻你下落，要将你带回；你却一心与妖月谷划清界限，我认了，从此你走你的路，我报我的仇，也罢了；如今你却站在我对面，站在仇人的身前，萧慕寒，你当真要如此？”
萧慕寒将承影剑抽出来，侧头像对着剑刃说：“你报你的仇，天下武林皆与我无关，我只要带这个人走。”
萧楚言脸上的狂笑一瞬间转为极大的愤怒，他脸上青筋暴起，厉声道：“好，好，你今天要是出手，以后我萧楚言与你，就是陌生人。”
萧慕寒脸上笼上一层悲色，只是这悲色来得太快去得太快，像是从未出现在他脸上一样，他嘴角像是自嘲地勾起一个弧度，唤道：“小言。”
萧楚言拔出剑直指萧慕寒，围着的黑衣人见此阵势，都纷纷行动起来。陌北熙关切地看了萧慕寒一眼，见他怔怔地站着，这还是他第一次在那人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但他也未能多看，黑衣人已经朝他和江漓杀过来了。
江漓虽然浑身发软，但对上这些人还是能应付一会的，陌北熙武功自不用多说，眼看两人已经杀到门口，萧楚言持剑冲来。
萧楚言的武功是萧南煜一人教出来的，他生得壮，拳脚力大蛮横，武功招数以遒劲狠辣为主。缠斗好一会，江漓已经完全没力气了，腿脚像绑了几块大石头一样挪不动路，由陌北熙半扶着走。
眼见萧楚言就要冲陌北熙而去，石廊那头也逐渐涌出更多前来驰援的黑衣人，萧慕寒一把举起承影剑，脚不沾地朝萧楚言而来。
“哗！”承影剑与千荒剑剑刃相撞，红色与银色的剑光擦在一处。
陌北熙忙抓起江漓，踏着石壁翻出去。
萧楚言怒眼圆睁，与萧慕寒擦身而过，他旋身站定，手臂颤抖着运足一掌，大吼着向萧慕寒劈去。
萧慕寒没躲。
萧楚言也没劈到他。
这一掌在距离萧慕寒脑袋一寸的地方直直劈过去，尽数打在石壁上，石壁瞬间裂开一道口子，落下几块碎石。
萧慕寒往外走去，身后传来萧楚言的声音：“你的恩我这次报清了，往后恩断义绝。”
萧慕寒出来，站在石门边，他胸口有点闷，就费力喘了几口气，定定站了一会，风吹在脸上凉凉的，他缓了神，凌空而去。
黑衣人在萧楚言背后俯身道：“谷主，追吗？”萧楚言收了剑，像自言自语一样沉声道：“真论起来，比起妖月谷他其实更恨祁仙。但他这样一个：平生所求，随随便便活到死足矣的人，怎么会这样。”
他提高了一点声音道：“不追了，往后萧南煜的儿子，只有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