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过往（一）
陈爷爷就这样穿着一件单薄且破旧的短袖，抱着刚捡到的小女孩，在大雪纷飞的深夜街头，走了大约二十几分钟，终于来到了小区门口。
说是小区，但其实占地面积也不大，拿铁栅栏围起来，里面没有绿化，没有公共设施，也没有物业，有的只是四栋孤零零的、陈旧得宛如一百年前古董的老式居民楼。
啪嗒——
这声音，陈爷爷一听，就知道是居民楼外的瓷砖又掉落一块。
屈指可数的灯光点缀着没有路灯漆黑一片的小区，与周围其他居民区灯火辉煌的景象形成鲜明的对比。
也不知道是住在里面的人交不起电费节约用电专门不开灯，还是住在里面的人本来就不多，也或许两者皆有。
别小看这个小区，这个小区可是不知道几任前希望都市市长下命令建造的，为的就是给像陈爷爷陈奶奶这种，没有亲人依靠、没有正常收入、只能靠低保生活的人群，有一个可以歇脚睡觉的地方。
不同的楼层租金不一样，但最多的也不超过100联盟币一个月，各种水电气也是政府特批的最低价。
只不过，除了基础的门、窗、桌椅还有木板床以外，其他的家具家电就需要自己想办法解决了。
一点装潢也没有，就是一间标准的毛坯房，小型的一厅一卧一厨一卫。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如果不是政府项目，在希望都市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这种老旧小区，早就被房地产开发商盯上，然后推平重建了。
一手推开锈迹斑斑还嘎吱作响的大门，陈爷爷抱着小女孩隐没于黑暗的小区中。
凭借在此居住多年的记忆，即使没有路灯照亮前路，陈爷爷也很快的进入了他所住的那栋居民楼。
陈爷爷他们住七楼，七楼也是顶楼，顶楼房租最便宜，但对老年人来说也最累。
“小可爱，再忍忍，马上就到爷爷家了，很快你就能暖和了，奶奶已经提前回家把房间暖好了”
同样漆黑一片的楼道里，陈爷爷一边扶着楼梯扶手艰难前行，一边嘴里还在不停的碎碎念。
其实，在回家的一路上，他的嘴就一直没有停下来过。
或许是因为在希望乐园门口想起了自己已经逝去多年的儿子，再捡到足以当自己孙女的小女孩，内心深处的某些感情弦被突然拨动了吧。
费了老大劲，陈爷爷终于在黑暗中摸索到了顶楼，敲响了他们住的那间屋子的门。
一间屋只有两把钥匙，一把在租户手中，一把在希望都市政府手中。
他们家的钥匙放在陈奶奶身上，又没有多余的钱去配一把新的，所以陈爷爷此时只能敲门。
“来了，来了！”
“哎哟，小宝贝，让奶奶来抱抱”
破旧不堪的铁制老式房门打开，熊熊燃烧的火堆所散发的温暖扑面而来，陈爷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陈奶奶把小女孩抱回她的怀里，根本没有看陈爷爷一眼，扭头就回到火堆旁边坐下，喂小女孩喝起蜂蜜水来。
陈爷爷也没有什么怨言，笑了一下，站在门外把身上的雪花都抖掉，然后再进屋。
他是什么感受，陈奶奶也是同样的感受，甚至只会更强烈，只是平时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怎么样，好点了吗？”
关好房门，来到陈奶奶身边，陈爷爷询问起小女孩的状况来。
“脸色好些了，但呼吸还是有点微弱，怎么办啊？你快看看啊！”
陈奶奶放下已经喝完了的水杯，显得有些焦急，她不懂医术，在她看来呼吸的力度不够，就是不健康的表现。
陈爷爷闻言也严肃了起来，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一旁，从陈奶奶手中接过小女孩，开始为小女孩认真检查起身体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没事，是被冻久了，身体机能受到抑制的正常反应，没有任何生命危险。”
陈奶奶松了一口气。
“但是”
陈奶奶的心又悬了起来。
“小宝贝的腿，好像有一点问题”
陈奶奶看向陈爷爷手指着的地方——小女孩的双腿。
虽然现在小女孩的双腿还短短的，但已经有明显的肉眼可见的长短腿了。
可能这就是小女孩被父母抛弃的原因吧。
“能治好吗？”
家里没有钱能带小女孩去医院，而且如果能治好的话，小女孩也不会被抛弃了。
但即使是如此，陈奶奶还是寄托了一丝希望在自己曾是医生的丈夫身上。
“没有仪器的帮助，基本不可能，而且现在的仪器太贵了，比去半械人公司换一条‘新腿’还昂贵。”
陈爷爷摇了摇头。
虽然他以前是急诊科的主任，什么科室的东西他都懂一点，但也仅限于一点，更深层的还是要专业的来。
听了陈爷爷的话，陈奶奶感到十分的失望。
“要你有什么用啊！什么都保不住，连”
“不过”
就在陈奶奶抱怨的时候，陈爷爷也同时开口了，两人面面相觑。
陈奶奶点头示意陈爷爷先说。
“不过，经过按摩手法调养调养，以后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最多只是有点跛脚罢了。”
虽然跛脚也是个不小的问题，和无法走路相比，确实只是小问题了。
“那就好，你还算是有点用”
陈奶奶脸不红心不跳的收回刚才说过的话，就像从来没有骂过陈爷爷一样，起身给陈爷爷倒了一杯热水。
“呼——整个身体都热乎起来了，冬天还是要喝热水啊！”
一口气直接喝完，陈爷爷感慨道。
虽然电费已经很低了，但能省就省，即使是在冬天，他们两人都很少用电热水壶烧热水喝。
幸好希望都市倡导“自来水也能喝”，水管里的水都是过滤过的，而且每天都在固定时间清洗水管。
不然两位老人怕不是早已病痛缠身。
“现在我们该做些什么呢？”
等到陈爷爷喝完水后，陈奶奶才问道。
“什么都不用做，抱着小宝贝坐在火堆旁，等着她醒过来就行。”
虽然听起来感觉很枯燥和无聊，但对陈爷爷来说不是的，他觉得只要看着怀中的小女孩，就很有意思。
“你先回屋去睡吧，已经很晚了，小宝贝就由我来守着”
陈爷爷抱着小女孩爱不释手。
“把棉袄穿上，小心冻感冒了”
虽然是在火堆旁，但只穿短袖不穿棉袄，在这个寒冷的冬天还是行不通的。
深夜中的深夜。
月明星稀，大雪纷纷扬扬。
这片区域，除了街边的路灯外，就只有陈爷爷家，还有微弱的、摇曳的光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