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1章镇魂晶

    这是一个静谧的正午，极昼王——昼无眠刚处理完政事，正打算离开虚无殿。殿外就突然狂风大作，刚才还明亮的天空，突然间如同蒙上了一层灰布，变得阴沉而压抑。

    昼无眠看了一眼天空，不免有些奇怪，极昼州作为九州中最北端的州，天空总是明亮而清冽的，几乎没有出现过这样阴沉的天色。随着天色越来越暗，殿外传来了一阵阵嘈杂的声音，似乎有一群人正同时涌向虚无殿。

    “陛下！”一个面色苍白的侍女，慌慌张张的冲到殿前，差点没站稳。

    “何事如此慌张？”昼无眠皱眉问到。

    “王，王妃的羊水突然破，破裂，腹痛不已，刚，刚才痛得晕了过去……”侍女一边喘着气，一边结结巴巴的回答到

    “速传产婆！”昼无眠听到这里，脸色立即大变。他急忙站起身，打算前往王妃的寝殿——长生殿，可他还没来得及迈步，又一名侍卫也冲进了大殿。

    “陛下，圣殿上空突然出现异样，白翎天师祭天时被闪电击中，昏厥在圣殿内了！”

    “速传济悯医师去圣殿替天师医治。”昼无眠停下了迈向长生殿的脚步，急切的吩咐到。

    话音刚落，又有一个侍卫气喘嘘嘘的跑上了大殿。

    “陛下，绝尘突然发狂，把公主从鞍上摔了下来，公主头部受伤、现在昏迷不醒……”

    这突如其来的一串禀报，让昼无眠有点猝不及防。他定了定神，缓了几秒钟，吩咐到，“速将陌语送往长生殿辅殿，传济齐医师去辅殿替公主诊治。”

    说完后，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让济怀也去长生殿辅殿，辅助济齐医师。”

    王妃、天师、公主同一时间出现状况，昼无眠应该先去看谁，他突然间碰到了一个棘手的选择题。极昼王思考了片刻，便急步走向了圣殿的方向。

    随着昼无眠的离开，虚无殿顿时安静了下来。此时的殿外已是昏天黑地，恢弘的虚无殿在这暗灰色的天空下，也变得阴气沉沉。

    约莫五分钟后，昼无眠来到了圣殿。圣殿位于虚无殿的正南方，在整个极昼王城——昼之城的正中心。圣殿由巨大的水晶墙建成，因为晶莹剔透的外表，也被称为水晶殿。

    这水晶殿的造型非常独特，高耸的水晶墙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整个圣殿只有围墙没有穹顶，其正中心是一个巨大的祭台，祭台以外的空地上摆放着形态各异的水晶立柱。这些高低不同的水晶立柱，将照射到圣殿内的光线分解成七色，五彩斑斓的光晕在水晶间折射、交融，让圣殿内的一切，如同幻境一般虚实难分。圣殿正中心的祭台上，树立着一块巨型水晶柱——镇魂晶。

    昼无眠刚进入圣殿，就远远的看到了躺在祭台旁的白发老者，和蹲在他身边的一名中年男子。

    躺在地上的老者正是极昼州天师——白翎，而蹲在他身旁的则是昼之城的御医堂总管——慈济悯。

    昼无眠加快脚步走到两人身边，急切的问到，“天师现在状况如何？”

    “已无大碍，陛下。”济悯回过头，看到匆匆走来的昼无眠，赶紧答到。

    昼无眠十分关切的看着躺在地上的白翎，此时的白翎虽然紧闭双眼，眉头微皱，但气息却十分平稳。他吩咐到，“若已无大碍，就尽快将天师转往御医堂医治。”

    刚说到这儿，一阵微弱的声音打断了昼无眠，“不必了，陛下。”

    说话的正是白翎，他慢慢睁开双眼，打算支撑着坐起，动作显然有些吃力。

    济悯赶紧扶住白翎的肩膀，担心的说到，“天师才刚刚恢复，切莫急着起身。”

    昼无眠也赶紧劝到，“天师不要急着起身，毕竟你才刚恢复……”

    话刚说到一半，身后便传来了侍卫的禀报声，“陛下，白羽将军求见！”

    昼无眠停下与白翎的对话，不禁有些奇怪，作为护城军统领的白羽一直镇守在昼之城外，怎会突然进入昼之城。他想了想，吩咐到，“让将军直接来圣殿见本王。”

    圣殿作为昼之城的中心，是极为神圣的地方，普通人是不能随便进入的。可昼无眠现在正焦头烂额，也顾不上许多，便破例让白羽进入了圣殿内。

    这一边，刚醒来的白翎显然还没有完全恢复，他有气无力的躺在地上，想起身却无能为力。昼无眠只得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济悯为他施针。

    过了一会儿，身着戎装的白羽就大步走进了圣殿。昼无眠见他面色异常严肃，问到，“发生了何事，将军为何突然进入王城？”

    白羽走至三人身边，停下脚步，一脸严肃的答到，“臣刚获悉，南丰地区三天前出现地裂，晶石脉受到影响出现大面积雪崩，现在整个脉矿已完全被大雪封住。”

    昼无眠听到这个消息，脸色骤变。晶石脉是极昼州的王脉，采天地之精华，聚万物之灵气，亦是九州灵脉汇聚之地。晶石脉出现问题不仅事关极昼州，也意味着其他各州出现了重大变故。

    他急忙吩咐到，“将军速领护城军前往晶石脉进行支援，尽快让脉矿恢复正常，有任何进展随时向本王汇报。”

    但凡极昼州的人都知道晶石脉，圣殿内的所有水晶柱皆产自于晶石脉，这些水晶柱是依照九州的方位及七宗的运作而布局。极昼州的先人借由水晶的能量，设下了守卫极昼州的结界，而这些水晶的能量便源自于晶石脉，一旦晶石脉出现问题，必然会影响到圣殿内的水晶柱，而能量平衡一旦被打破，整个极昼州的结界都会受到影响。

    白羽听到昼无眠的命令，迅速回到：“属下领命！”

    接着，他瞟了一眼正打算起身的白翎。此刻的白翎也正好抬起头，两人目光相遇，白羽的嘴角动了一下，似乎想问些什么。二人对视了大约有一秒钟，白羽最终没有开口，转身离开了圣殿。

    “陛下，”昼无眠正皱着眉头，白翎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他赶紧转过身。

    此时的白翎已经坐起，济悯蹲在一旁托着他的后背。昼无眠看着白发苍苍的天师，一时间不知要从哪里开始问起。

    白翎没等他开口，便低声说到，“镇魂晶刚才被闪电击中了……”

    此话一出，昼无眠立刻双眼圆睁，嘴不自觉的微张着，不知道要如何回应。

    “刚才圣殿上空突然天色骤变，七色极光在混乱间，急速汇聚成一道闪电，击中了镇魂晶。臣当时正在祭台附近，被闪电的力量掀翻，然后便失去了知觉。”

    昼无眠听到这里才回过神来，他赶紧迈上祭台走到镇魂晶旁，想查看镇魂晶的情况。而就在他在靠近镇魂晶时，残余在镇魂晶周围的能量，突然袭遍他的全身。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晃了几下，差点没站稳，他下意识伸手扶住了身边的镇魂晶。

    就在昼无眠的手触碰到镇魂晶的那一瞬间，镇魂晶内突然传来一阵咔咔的碎裂声。昼无眠抬眼望向镇魂晶，一道裂纹赫然出现在镇魂晶的正中心。这个画面犹如惊天霹雳击中了昼无眠，他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作为极昼州的王，他当然知道镇魂晶内的封印意味着什么。镇魂晶出现裂痕，是极昼州有史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昼无眠看着镇魂晶内的裂痕，不禁有些头晕目眩，他不敢再碰镇魂晶，只得用双手扶着腿，在原地调整呼吸。

    在外人眼里，圣殿只是一个造型独特、恢弘大气的建筑，而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圣殿其实是一个设计精密的能量防护场。圣殿的外墙、殿内的水晶，以及中心的镇魂晶，分别构成了三道封印。外墙的顶部放置了一圈水晶塔，是第一道封印；圣殿内围绕着祭台摆放的水晶阵，是第二道封印。这些水晶环绕着正中心的镇魂晶，相当于两层防护网，而圣殿最中心的镇魂晶则是最后、也是最强的一道封印。这三道封印牢牢守护着镇魂晶内的力量，而此时这三道封印，被一股强大的外来力量彻底破坏了。被封印在镇魂晶内的力量，在封印解除时彻底消失了。

    不知为何，昼无眠突然想到早产的王妃。他心中莫名一紧，于是向济悯嘱咐到，“你在这里继续照顾天师，有任何情况立刻派人到长生殿向本王禀报。”

    “陛下放心，天师这边交给臣即可。”济悯赶紧回到，他知道昼无眠担心王妃的安危。若不是天师与王妃同时出现状况，现在的昼无眠应该已经守在王妃身边了。

    昼无眠离开圣殿，急步走向长生殿。长生殿位于王城东部，是极昼王妃——安宁的寝宫，离圣殿并不是很远。昼无眠回想着刚才的发生，强烈的不安让他的脚步变得分外急促。

    此时，昼之城的天色已恢复了正常，天空一如往日般明媚，看不见一丝云彩，七色的极光在圣殿上空交辉呼应着。

    昼无眠来到长生殿外，只听到殿内一阵嘈杂，产婆的声音显得尤为突出，“快准备热水！用力，用力！呼！吸！呼！吸！”中间夹杂着侍女们急匆匆的脚步声和王妃痛苦的□□声。

    昼无眠在殿外听得分明，看来王妃已经醒过来了，他关切的问到，“王妃现在情况如何？”

    候在殿外的侍女连忙回答到：“王妃刚才已经恢复了意识，现在的状态很平稳。”昼无眠听到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他对身边的侍从吩咐道，“王妃这里有什么情况，就直接来辅殿向本王禀报。”

    长生殿共有两个殿，其中主殿是王妃安宁的寝宫，辅殿是公主陌语的寝宫，辅殿与主殿仅一院之隔。由于王妃的身体一直较弱，陌语公主出生后便一直由专人看护及照顾。为了方便王妃随时看望，公主的寝殿就选在了长生殿的别院。

    昼无眠走了不到半分钟，便到来到了长生殿辅殿。

    “公主怎样了？”他还未进到殿内，便急切的问道。

    此时的陌语公主正躺在床上，一个中年医师正在给公主换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则站在一旁帮忙。换药的医师是御医堂的副总管济齐，而这个少年便是御医堂最年轻的医师，御医堂总管济悯的关门弟子——济怀。

    两人回过头看到极昼王，济怀本能的向后挪了两步，离床站得远了一些，低身答到，“公主头部的血已经止住，刚才醒过来了，服了些安神药，又睡下了。”

    “依目前的状况看来，公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不过具体情况还要再观察几日。”济齐答到。

    昼无眠悬着的一颗心，落了一半，他坐到床沿边，低头看着女儿的脸，柔声说到，“女孩子家的脸，可千万不要留下疤痕。”

    “陛下放心，公主的伤口已妥善处理了。伤口愈合后，臣会准备一些雪莲凝脂，绝对不会留下疤痕。”济齐把握十足的答到。

    昼无眠看着女儿的脸，心疼道，“本想着绝尘性情温和，却不想出了这等意外。”

    “臣听说绝尘突然发狂，将公主从鞍上摔下？”济齐看着昼无眠，脸上有些不解，“绝尘性情温顺，与公主也甚为亲密，怎会将公主摔下？”

    昼无眠轻叹了一声，“恐怕是受到了镇魂封印的影响。“

    “镇魂封印？”济齐有些吃惊，他只知道圣殿那边出了事，却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他的师兄济悯被急急忙忙传唤去了圣殿，而他和师侄济怀，则被传唤到了长生殿辅殿。

    当听到公主是被绝尘摔下来时，济齐就感觉到这件事很不寻常。毕竟绝尘作为王室坐骑，不仅受过专业的训练，还有锁灵珠镇护。如果不是极为特殊的刺激，是没有可能发狂的。”

    年仅十二岁的济怀，站在一旁默默听着两人的对话。他的年龄虽然只有十二岁，却有着远超过同龄人的镇静和淡定。他看着满脸疲态的极昼王和一脸惊讶的师叔济齐，猜测到圣殿那边肯定发生了大事。不过这样的事，不是他应该参与讨论的，他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

    给公主换好了药之后，济齐向济怀交代了几句后，就离开了辅殿，辅殿内只剩下济怀和低头沉思的极昼王。

    昼无眠坐在床头静静的看着女儿，觉得一切好像一场不真实的恶梦：南丰地裂、晶石脉雪崩、镇魂晶遇电击、镇魂晶封印解除、天师昏厥、绝尘发狂、陌言受伤、王妃早产，所有这些事，居然在同一时间发生，巧合到让他觉得离谱。

    在一阵慌乱的奔走之后，此时的他终于可以坐下来歇一口气。他试图整理今天发生的这些事：南丰地裂引发晶石脉雪崩，晶石脉雪崩影响了圣殿内的水晶。就在水晶的力量减弱之时，镇魂晶遭遇电击，并波及到祭坛旁的天师。封印解除的力量，影响到了绝尘，导致它突然发狂，把陌言从鞍上摔了下来。王妃的突然早产，看来也是受到了这股力量的冲击？

    事件之间的关联，开始逐渐清晰了起来。昼无眠皱着眉一言不发，继续思索着。济怀则静静的站在一旁，照看着沉睡中的公主。

    不知道过了多久，殿外传来了侍女的禀报声，“陛下，王妃已顺利生产。”

    昼无眠听闻禀报，遂停住了思考，他半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他向济怀叮嘱了几句，便起身离开了辅殿。

    昼无眠刚走到主殿外，就听到殿内传来的婴儿啼哭声。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只见殿内的一众人正在手忙脚乱的收拾着。产婆抱着刚出生的婴儿轻轻晃着，见到进入房间的极昼王，赶紧把孩子抱了过去。

    昼无眠快步上前接过产婆怀中大声啼哭的婴儿，他微晃着手臂，轻轻哼起了歌，试图安抚哭泣中的婴儿。这婴儿原本哭得正厉害，听着昼无眠哼唱的歌，竟然渐渐止住了啼哭。

    昼无眠抱着孩子，仔细端倪了起来，心中不免有些感叹。他轻轻打开抱被，突然愣了一下，脸上露出十分复杂的表情。

    “无眠……”王妃安宁低声唤着极昼王。

    昼无眠抱着婴儿，走到床边，温柔的看着王妃，“安宁，你辛苦了。”

    “让我看看孩子。”安宁抬起一只手，她的力气显然还未恢复，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血色。

    昼无眠坐到床边，将孩子放在王妃的枕边。安宁温柔的看着孩子，低声道，“适才突然早产，我就怕孩子有危险，现在总算放心了。”

    昼无眠看着王妃，一只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在她脸上轻轻抚摸着，“你累了，先睡吧……”

    王妃冲昼无眠笑了笑，她看着躺在身边的婴儿，慢慢合上了眼，经过这一阵折腾，她显然累坏了。

    昼无眠看着王妃和婴儿的睡脸，静静的坐了一会。他抬起头看向窗外，这才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

    暗黑的空中飘起了微雪，轻柔的雪花在月亮下泛着点点银光。虽然眼前的一切这么安静，昼无眠却清楚地感受到这安静背后的波涛汹涌。

    他低下头看着沉睡的婴儿，回想着这一天的发生，弥漫在心头的是无法遣散的不安与莫名的焦虑。

    附释：

    1绝尘—驯化后的极昼熊，极昼王族专用坐骑。

    2七宗—金、木、水、火、土、风、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