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梦想
那一时刻, 纪辽在看清唐斯年脸的刹那，心中顿时涌上无数情感——不好的回忆、不被接纳的无措、原来一直是哥哥不是其他男人的喜悦、她哥哥回来了那自己的机会是不是又渺茫了的绝望……
凡此种种，千言万语汇集在一起, 成为了嘴边无论如何也拦不住的两个字：“我靠。”
唐冉：“……”
唐斯年是文雅人, 耳边不常听这些粗露的话，蹙了蹙眉：“他在说什么？”
唐冉：“是卧靠的意思，提醒我没事不要总卧靠在沙发上，对腰不好。”
隔得稍微有些远，纪辽听不清唐冉在说什么, 但是唐冉脸上的勉强之意甚是浓烈。看来唐冉哥哥应该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自己。
纪辽至今都忘不了，三年前他被唐冉哥哥拒之门外，然后淋了一天一夜大雨的事。估计就连唐冉失忆出国，也是他一手安排的。
这点纪辽算是想对了, 唐斯年并不在意纪辽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只是不行纪辽出现在这里。
“你昨天才答应过我, 不和他往来。”唐斯年是个十分注重承诺的人，对唐冉也不例外，只是格外冰冷的声音里，还是多了那么几分柔和。
唐冉听得出来, 因此也不害怕：“昨天我也和你说了, 他拿下了代言人，只是工作上的往来, 仅此而已。”
唐斯年眼底还是不信任。
“你放心，相信你的妹妹好不好, 况且姜半夏也还在呢，不会出什么事的。”唐冉劝道，“你不是还有很多工作要忙, 赶快回去吧。”
纪辽都到跟前来了，想让唐斯年走，不可能的。
“我也是集团股东，这当然也是我的工作。”似乎是有些生唐冉的气，唐斯年都没等唐冉，径自往楼内走，至于纪辽，更是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
陈珂和助理小梁都没有见过唐斯年，也不知道唐斯年和唐冉的关系，只是见到纪辽在原地踌躇不前，还在疑惑发生了什么。
纪辽来到唐冉身边：“你哥，他是不是不想见到我。”
唐冉：“你说呢？我哥现在连我的气也生了。”
虽然有些不道德，但是纪辽莫名想笑，唐冉都愿意为了他和哥哥生气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什么？不正是说明他在唐冉心中的地位得到了显著上升！
“不过没关系。”唐冉接着说，“我早就摸索好和我哥的相处之道了，这个时候要顺着他的心意来，等会儿进去你少说话，降低存在感，别在我哥面前多晃悠，听见没有？”
一瞬间被打入社会底层的纪辽：“……好。”
作为tenga集团的大股东，唐斯年在这个小小的杂志社可谓是大老板一样的存在，他甫一进来，众人先是莫名其妙——这人是谁，怎么进来的？
然后——这人是谁，怎么这么帅？
等到唐冉进来：“向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总部集团股东，唐斯年。”
热热闹闹的办公室霎时间冷却下来，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们家集团家大业大，自己只是在其中一个小作坊打小工的社畜。突然来了一个大老板，好似微服私访的乾隆帝突然在大街上穿上龙袍，老百姓们生意都继续不下去，只知道跪下高呼万岁。
相比之下，跟在唐冉后面的纪辽就黯淡了许多，仿佛上次来杂志社拍照追着喊着要签名的换了一帮人。
习惯了星光熠熠的纪辽还是头一次遭受到冷场待遇，不过谁让唐冉也说了要低调，于是纪辽只好把帽檐往低了压，好把风头全让给……他小舅子。
唐斯年不会说松快的话，只会让气氛越来越紧张，他自己也心知肚明，因此没有在办公区多停留，直接进了会议室。
唐冉忙招呼着：“大家忙自己的就行，他就是过来看一眼，不会在这待很久。”
及至他们一行人都陆续进了会议室，办公室的空气才开始缓缓流动。
主编秘书拍着胸脯，在编辑部和一群同事窃窃私语：“额滴神呀，吓死我了，那个大老板帅是帅，可这气场没有几个人能招架得住吧？”
“就是说呢，我刚才还看到纪辽和他经纪人和咱们主编一起进来的，估计是谈合同来的。”
秘书心有余悸：“他们在里面开会，我等会儿还要去送咖啡，怎么办，好害怕，我不敢呜呜呜。”
坐在工位上的林芝芝耳尖微动，主动站起身，对秘书说：“那等会儿我进去送咖啡吧，你休息一下。”
“啊？这不太好吧。”
林芝芝笑了笑：“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也是实习生，干干这种工作就可以了。”
秘书巴不得有人替她，忙说道：“真是太谢谢你了，芝芝。”
“不客气。”林芝芝说，从她刚才看到唐斯年进门的那一刻起，她就在等这样一个机会了。
本以为可能永远也见不到的人，在一个毫无预兆的日子里出现在她面前，林芝芝无法忽视激起的心悸。三年前，唐斯年给她的名片，她到现在都还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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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里，唐冉和唐斯年坐在一侧，纪辽和陈珂坐在对面，呈四足鼎立之势。但是说话的只有两个人。
唐冉：“这是目前暂定的合同条款，里面的内容你可以仔细看一下，先签一个季度的，如果后续推广效果不错，可以考虑续约，以及tenga旗下其他产品的代言。”
陈珂：“tenga是大公司了，这点不用多说，代言费什么的也都好说，我们这边没什么问题，可以让律师拟定正式合同。”
唐冉挑眉：“这么快，不再仔细看看，万一有霸王条约怎么办？”
陈珂看了一眼身侧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萎靡的纪辽，心说唐冉要是霸王就好了，纪辽巴不得她硬上弓。
“不用，这还有什么多看的，你们能在昨晚那样一个网络环境下选择帮助我们，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
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打开，林芝芝端着托盘，拿着四杯咖啡进来了。
唐冉好像有一阵子没有见过她，一是因为忙，二是懒得花心思去维持更多关系，几天不见，林芝芝好像换了个样子。原来她无论走到哪里都要穿棉质长裙，脚底蹬着一双小白鞋，发型也是温柔的黑长直，不像是上班的，倒像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可能是在时尚杂志社工作久了，林芝芝的品味也变了。丝绸材质的白衬衫袖子略微挽起，下身是优雅大方的黑色波点长裙，踩着黑色的细高跟，头发也扎成了丸子头，额间两缕碎发垂下来，愈发显得耳垂上的钻石耳坠耀眼。
林芝芝把咖啡放在唐冉身前时，她笑着问了一句：“耳坠挺好看的，不便宜吧。”
林芝芝手一顿，手指抚上耳坠，“还，还好，我也是看它好看才买的，没有太注重价格。”
唐冉也点头：“虽然说实习生工资不高，但是在能力范围内，女生愿意花钱打扮自己，也是一种投资，是好事。”
“嗯，我也是，也是这么想的。”林芝芝说。
她笑得有些勉强，唐冉说这话可能是以为她有存款，或者家里有人接济，殊不知为了这一身行头，她不仅花光了仅剩的存款，还欠了几万块的贷款。
她老家在农村，父母观念保守，最多也就是追求衣食无忧，如果要是知道她花钱只是为了衣服和首饰，怕是把她腿打断都是轻的。
可是，当林芝芝端住最后一杯咖啡，朝唐斯年走去的时候，这一切都值了。
“唐总，这是您的咖啡。”
唐斯年无意参与他们的谈判，因此只是拿着一本杂志在看，闻言并没有抬头，只是说：“谢谢。”
林芝芝抿了抿唇，端着咖啡的手不怎么明显地晃了一下，盘子里的咖啡杯立刻往一旁倾斜而去，液体自杯子里往外斜溢，眼看就要泼在唐斯年身上——
“小心！”
坐在对面的纪辽眼疾手快，伸长了胳膊横跨整张桌子，硬是扶稳了咖啡杯。只是还是有咖啡泼到了他的手上，手背登时红了起来。
这动静太大，以至于唐斯年不抬头都说不过去。只见林芝芝神色慌张，嘴里不停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而对面纪辽只是淡淡收回了手：“注意一下，这咖啡挺烫的。”
陈珂都快吓死了，赶紧从包里拿出卫生纸给纪辽擦干净，唐斯年注意到，纪辽手背的红肿愈发晃眼。
林芝芝也没想到这咖啡这么烫，连忙向唐斯年道歉：“对不起唐总，我真不是有意的，您没伤到吧？”
“我能有什么伤，你应该关心的是对面的人。”唐斯年道。
林芝芝面色一窘，短短的一段距离，她好像走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来到纪辽身边：“纪先生，您还好吗？”
被烫到了是很疼，但纪辽皮糙肉厚惯了，起身去厕所：“我去洗手间，用凉水冲一冲就好了。”
“那，那我和您一起去。”
“别。”纪辽制止住林芝芝，他纳闷得不行，自己都负伤了还没流眼泪，她怎么先哭上了？“你还是先把眼泪擦擦吧，好好的哭什么？”
唐冉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对林芝芝说：“没有人要责罚你，先不用着急委屈，不信你问唐总。”
林芝芝吸吸鼻子：“唐总，都是我不好，是我太没用了，如果您要责罚我也没关系，任何惩罚我都接受。”
“你的工作能力的确有很大问题。”唐斯年直接道，“听小冉说，你还是实习生，对待客户如此不用心，你可以不用等实习期结束，现在就离开。”
林芝芝愣了愣，下意识张了张嘴：“唐总……”
陈珂见小姑娘哭得眼睛鼻子都红彤彤的，有些不太忍心，出声说道：“她也是不小心，纪辽也没受什么大伤，要不就算了吧。”
“我虽然对纪辽有不好的印象，但是他在这里，就是我们的合作伙伴，这位员工的行为已经足够把他开除了。”
唐斯年没有留任何情面，仿佛在他的印象里，和林芝芝这个人从来就没有过任何纠缠，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实习生。
说完这番话，唐斯年站起来：“我去洗手间看看他。”
陈珂见唐斯年去找纪辽，不免着急起来，万一这两个人要是产生冲突可怎么好？
唐冉笑着让陈珂放宽心：“我哥那个人我了解，他就是太认死理，谁伤了他就记仇一辈子，谁对他好他也会对谁更好，纪辽刚才也是为了他，他不会那么不识好歹的。”
陈珂这才松了口气，而唐冉看着还僵在原地的林芝芝，说道：“同样的，谁坏了他的规矩，他也会不讲情分。芝芝，你先回去吧，好好工作，以后记得，端咖啡的时候不要有不该有的心思，这样就不会端不稳了。”
林芝芝脸色一白：“好……我知道了。”
洗手间里，纪辽把被烫的右手放在水龙头底下，使劲用凉水冲着，缓解火辣辣的痛感。
不知道什么时候，门边多了一个人。
“你和那个女人商量好的？”唐斯年问。
纪辽茫然，“商量什么？”
“一个往我身上倒，另一个在我身前接。”唐斯年看到纪辽额头上的伤疤时，又添了一句，“你是不是很擅长苦肉计？”
纪辽：“你在说什么？”
唐斯年不置一词。
大概过了有一分钟的时间，纪辽才消化唐斯年话里的所有内容。一开始唐冉让他忍，可现在他的暴脾气忍不住了。
纪辽把自己通红的爪子晃悠到唐斯年面前，“我都这样了，在你眼里，竟然是苦肉计？且不说我是要靠这个吃饭的，身上多一道伤口都是巨大的损失，上一次，为了唐冉我可以连命都不要，你居然说我苦肉计？”
这样激动的情绪并没有引起唐斯年的任何波动，他反而更加理直气壮：“让我和唐冉都欠了你的，这样即使你工作损失了又如何，你攀上了唐家，这可比你在娱乐圈混要好得多。”
“我敬重你是唐冉的哥哥，但也麻烦你说话放尊重一点。”
像唐斯年刚才的话，纪辽很早就听过。纪家父母就看不起他在娱乐圈抛头露面，那时纪辽就告诉过他们：“你们可以放弃我，但是我不会放弃梦想。”
此刻，纪辽用另一句话回复唐斯年：“这是梦想，和愿望。”
唐斯年扯了扯凉薄的唇：“你知道的，我是个资本家，资本家最看不起这两样东西。”
“可没有哪个成功的资本家离得开这两样东西，难道你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自己的梦想和愿望吗？”
这句话把唐斯年问住了，他回忆起自己最开始的日子。没有了爸爸和妈妈，自己被送出国，在那时候认识了裴川柏，两个人约定好，一起为了以后的商业版图奋斗。唐斯年最大的愿望，就是东山再起，回去接自己的妹妹。
在看见唐斯年出神的时候，纪辽就知道自己说准了。
“你看，当初遥远的一切对你来说都触手可及，所以你会忘了你也是曾经有过梦想和愿望的，不要这么轻易去否定别人。”
唐斯年回过神来：“你的梦想，就在娱乐圈？”
纪辽顿了顿：“我也挺厉害的其实，我也实现了最开始的梦，但我还有一个愿望，是另一个人的。”
“你是说，小冉的？”
作者有话要说： 梦想于我而言，大概是个俗烂且永恒的话题，放在一篇网络小说里，可能格局着实有些小了，但我在写这些东西的时候，会发自己深省，如果也可以给看文的你带来一点点思考，不胜荣耀~比个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