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孤女
院长办公室内，张远显然还没消气：“你说说你，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不放在心上，让别人怎么看你？怎么看我？是你的问题还是我没教好你？”
唐冉站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乖乖认错：“对不起，张教授，这次是我做的不对，以后不会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张远突然问。
“没，没有。”唐冉摇头，“只是前两天家里出了点事，不得不回去处理一下。”
“还想瞒我，别的同学不知道也就算了，我这还是有点风声的，你和纪辽，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在给他做助理？”
“教授，我……我和纪辽认识这么多年，纪家前段时间又出了那么大的事，我……”
“不用再解释了。”张远不愿再听唐冉多说，“我不管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我提醒你一句，娱乐圈的水太深，你不适合。”
张远年逾六十，虽然做的是设计，但为人却古板，十分看不上娱乐圈的弯弯绕绕，唐冉不欲多说，免得惹他不快。
“我知道的，教授。”
“对了。”张远从抽屉里抽出几张纸，放在桌上，“咱们院今年一共有两个名额，可以去美国tenga实习，我推荐了你，推荐信已经给你写好了，你把毕设准备好以后交上来，然后就去美国吧。”
tenge是全球最顶尖的时尚品牌，能得到那里的敲门砖，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
可唐冉只觉得猝不及防。
“教授，这么重要的机会，不是应该在全院选拔吗？”唐冉有些慌乱地说。
张远笑了：“怎么，你以为，是我给你开了后门？”
“不，教授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这么重要的事当然要慎重，可就算是在全院选拔，你觉得，还有比你更合适的吗？”张远笑着问她。
唐冉抿唇不语，大学四年，她每年的成绩都是第一，设计的作品参加过大大小小许多比赛，每一次都不是空手而归的，甚至在国内，唐冉已经小有名气。
的确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了。
看着唐冉犹豫的模样，张远蹙眉：“你不愿意？”
“这么好的机会，多少人都求之不得，以你的天赋，唐冉，你在犹豫什么？”
“教授，我爱设计，爱拿起画笔的感觉，但是，但……”唐冉无比纠结，“您再给我一段时间，让我考虑一下，行吗？”
“最多一个星期。”张远说，“你把这些材料和推荐信拿好，该办的护照签证马上就去办。”
几张薄薄的纸，在唐冉手里，却重若千钧。
“谢谢你，教授，那我先走了。”
出了办公室的门，外面阳光正好，四月中旬的太阳不寒不燥，唐冉却还是觉得有些凉，她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薄针织衫，打算回宿舍。
途径学校的花园小路，不少小情侣都成双成对地从这里经过，唐冉以前也经常见这样的场面，刚准备像从前一样，低着头匆匆走过，眼不见为净。
膝盖突然传来一阵撞击感，像是有什么东西擦过，唐冉低头，不远处刚刚撞了她的罪魁祸首正趴在地上，是一只黄色的橘猫。
橘大爷身宽体胖，动作却十分敏捷，这会儿已经揣着两只小爪，眯着眼睛趴着，懒懒地晒着太阳。
唐冉笑了，缓步走到橘猫身边，蹲下身子，说道：“你还挺会享受，刚才撞得疼不疼？”
橘大爷没有搭理唐冉，恰一阵风掠过，唐冉额前的几缕碎发散下来，阳光下一人一猫，是一副名为温柔的画。
“不仅会享受，还这么高冷。”唐冉勾唇，看着橘大爷毛茸茸的脑袋，忍不住想撸一把。
“别碰它1
突然有人出声，唐冉应声偏头，伸出去的手却没来得及收回，一阵刺痛传来，橘大爷给了唐冉一爪子，飞快地溜了。
“嘶——1唐冉痛呼，也顾不得再看来人，右手手背上已经多了几道鲜红的血痕。
“唐冉！你没事吧1来人见唐冉受伤，马上走到她身边蹲下，焦急地看着她的伤口，“疼不疼，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这位同学。”唐冉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们，认识吗？”
裴川柏想起唐冉还不知道自己，想了一下说：“我不是你们学校的。”
“不是我们学校的？”唐冉惊讶，细想也是，面前的男子一副好皮囊，清朗如月，相貌英俊，穿着驼色的风衣，笔挺颀长，这样的帅哥如果是他们学校的，一定早就成名人了，没道理她不知道。
“我叫裴川柏，之前还经常到唐家找你玩，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记得吗？”
唐家未失势时，和青城裴家往来也很多，裴川柏比她大几岁，两人从小就认识，只是后来裴川柏去了美国，他们就再没见过。
他乡遇故人，唐冉心里倍感亲切，笑着说：“是你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也就上周的事，听说你后来搬来平城，在平城大学，我就没事过来转悠转悠，没想到真让我遇见你了。”
裴川柏笑得和煦，四月的风和光途径花园，都要在他身边多留一会儿。
“对了，这只猫看起来可爱，但脾气凶得很，我上次就险些中招，本想提醒你，没想到还是晚了。”裴川柏执起唐冉受伤的右手，“我带你去医院吧。”
他的手心干燥温暖，唐冉的右手不自在地动了动，从他手心里抽了出来。
“没关系，就两道口子，我去校医院看看就行。”唐冉低头说。
裴川柏也不在意：“行，那我陪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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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谭医院有平城最好的精神科，纪辽在护士的带领下熟门熟路地来到病房外，从门上的窗口看里面的景象。
枯黄干瘪的女子坐在窗边，最小号的病号服在她身上仍然宽大，外面的阳光照在她毫无生气的脸上，像是一张旧照片。
“她最近每天都会在这坐好几个小时不动，只有吃饭上厕所的时候才会起来，也没有告诉我们是为什么，正好你来了，和她多聊聊。”护士对纪辽说。
纪辽的脸被口罩和墨镜遮得严严实实，护士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气场就很不好惹，护士不敢多待，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咔哒”一声门响，纪辽推开门，将带来的东西放在门边的柜子上，走到那女子身边，摘下口罩和墨镜，唤道：“姑姑，是我。”
纪画屏的眼珠僵硬地动了动，缓慢地转到纪辽身上，继而看向他身后，发现后面空空如也。
“小冉呢？”声音粗哑，仿佛刚刚吞了一把细沙。
纪辽十指交叉，垂眸说：“我没让她来。”
“吵架了？”纪画屏很快问，身子忍不住前倾，很着急的样子。
“没……”纪辽顿了顿，深呼吸一口气，说：“爷爷刚去世，我，我……我他娘的就是不想见到她1
自暴自弃般，纪辽把自己整个人靠进沙发里，长腿伸直，不愿再说。
纪画屏养大纪辽，最熟悉他的性子，说道：“生气了？小冉那么好，你肯定不是生她的气，自己气自己，何必呢？”
纪辽闭上眼，眼前再次浮现出他每晚都会出现的梦魇。
洁白的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刺鼻，仪器声滴答滴答。
纪老爷子握着唐冉的手，气息微弱，但却依旧坚定：“小冉，答应爷爷，你要一直保护纪辽，劝劝他，让他回来吧，毕竟，这是他的家啊1
纪辽就在病房外，眼眶通红，死死地咬着自己的拳头，嘴边渗出鲜血也不愿松口，他根本就不用听下去，也能知道唐冉的回答会是什么。
他转身就走，纪老爷子咽气的前一秒，最大的愿望就是再看一眼纪辽，但是纪辽一直都没有再出现过。
“当年，唐冉就不该来到纪家。”
纪辽睁开眼睛，缓缓地说。
纪画屏浑浊的老眼看着纪辽，轻声问：“舍得吗？”
“姑姑。”纪辽无奈地笑了，“你清醒的时候，可以不用这么自作聪明，有什么舍不得的，一个孤女而已，还那么闷。”
“嗡嗡——1
兜里的手机使劲地震动，纪辽拿出来看了一眼，都是他的死党徐竟遥发来的微信。
【快看！快看！唐冉身边这是谁啊，卧槽，这气质，这身材，这脸蛋，绝了啊？
乍一看到这条消息，纪辽还以为徐竟遥又看上了那个美女，但是点开图片，唐冉身边竟然是一个男人。
看背景应该是在校医院，唐冉穿着米色的针织衫，长发散落在两肩，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眉目间尽是温柔。
而她身边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男子，两只眼睛在唐冉身上就没离开过，两个人不知说着什么，笑得很是开心。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是一对，两个人的颜值在人群中都是顶好的，就连气质都那么登对。
纪辽看得久了，不知不觉间手逐渐收紧，恨不得把手机给捏碎。
“怎么了，看你眼神都要喷出火来的感觉，你这个脾气啊，从小就让你改，现在也进入社会了，该改改了。”纪画屏苦口婆心地劝。
纪辽冷笑一声：“姑姑，我进社会的时间可比你想象的要早得多。”
纪画屏浑浊的眼珠被突然定住，死死地看着纪辽，不知想到什么，她的呼吸骤然急促，身躯也开始剧烈颤抖。
“啊啊蔼—1
那副沙哑的嗓子爆发出尖锐的尖叫，直刺人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