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相遇
天阴沉沉的。
清清浅浅的声线在空气里凝成线又散开,像是叹息,又像是平淡的陈述，和这天气一样的还有刚刚回来的两人的心情一样。
放眼望去，小镇的大街上人来人往。
尽管天气阴沉,各店铺却经营得如火如荼,人潮涌动。
人群中,白肤细目的银发男子慢吞吞地走着,像是在散步,神情带笑,白色的羽织后摆随风微微扬起。
他似乎很惬意,然而三弯眯眼笑让他看起来有些像是不怀好意的狐狸。
三三两两的人群都是躲着他,风中似有低语——
“那个人……听说他……”
“……是新来的剧组吗……”
“不知道呢，装扮那么奇怪。”
作为话题中心,名为苏奇的男子突然停顿了一下脚步,依旧挑着唇角,似乎将视线落在不远处。
不远处，正是刚刚回来的冯锦云和元一，他们俩神情漠然地站在不远处,一只嫩黄色的小鸟停在他的肩膀上,没有一丝违和感，俩人今天最大的收获就是找着了之前和夏洛洛有过缘分的那只小鸟，商量着如何把它带回家，就被这样一束不怀好意的目光盯住。
从他们的角度看过去，对面的少年是典型的东方式古典貌,细长的凤眼微微上挑,柔软蓬松的白发偏长碎发,身材纤细,单纯看外貌很安静斯文且精致英俊,四周似乎有不少人在议论他，可他毫不在意。
相反，他嘴角有些兴味得弯的更高了些。
然而他们只是一个照面便错肩而过。
白发少年托着下巴走了会儿,笑眯眯地从怀里摸出了一袋棉花糖咬了一口,神情无比惬意。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双眼完全眯成了月牙缝。
一身白色浴衣的少女慢步从他前方十几米处横穿而过,神色淡淡，他并不担心，因为他确定，别人包括这个大街上的每一个人都看不见她。
苏奇咬着棉花糖笑眯眯地望着那个少女赤足走过。少女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依旧神色淡淡地瞥了一眼,他们一前一后，大摇大摆的走过了小镇最长的这条街，所以的人都在议论行为有点怪的苏奇，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此刻自己有多开心，所有这一切讨论都让他略带好奇地微微睁了睁眼,却依旧是看不见眼睛的月牙缝。
少女就那么跟在苏奇的身后,身姿挺拔,有着让人难以忽略的清冷。她似乎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静静地望着前面这个人，然后跟着他走，一直走下去。
苏奇笑眯眯地任由她看着,没有一丝介意,直到少女淡淡垂下眼的时候,他从怀里掏出了另外一个棉花糖递给她。
少女盯着棉花糖看了一会,伸手，伸手把它拿到手里。
然后少女转身向他相反的方向走去，不一会儿他们已经错开她走远。
“真是有趣的孩子。”风中隐隐飘来带着浅浅笑意的嗓音。
少女没有回头,而是把棉花糖塞进怀里,继续往前走,视线浅浅淡淡,唇瓣微动,似乎是低语着什么,散落在嘈杂的人群中,无人听见。
——“……既非傲慢,又非……”
少女如一阵清风,轻淡地从人群中掠过。
“棺材铺开门了!”不知是什么地方——只知是人群某处突然发出一声的惊叫。
大街上的嘈杂一静——仿佛是陷入了令人恐慌的静默的片刻,如同被按了暂停键的画面,所有人都保持着前一秒的动作僵硬了。
少女依旧往前走着,不疾不徐,显得尤其突兀。
而街上的人面带惊惧地缓缓移动着头,仿佛能从他们的动作中听见齿轮令人牙酸地卡擦卡擦挪动的声音。
“棺材铺开了!!!”又是一声惊叫,出自另一人口中。
“棺材铺真的开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一个拐角小巷的第一家店铺上停下,只有一扇黑乎乎的大门,没有窗,更没有橱窗,店门左立着一墓碑,右立着一副棺材,上方挂着一个骷髅牌子。
此刻,漆黑的大门开了一条小缝。
“……”阴森森地风轻轻吹过。
“啊!!!——”
瞬间,人群四散着跑了起来,跌跌撞撞、四处拥堵,只想早一步离开这条街,四周的店铺也纷纷重重关上了店门。
一派兵荒马乱。
在人群中行走的冯锦云和元一被陷入恐慌的拥挤人群推挤到,一个趔趄,膝盖重重撞在石墩上。不等他们站直身子,又被推到一旁后背狠狠地撞上一家店铺的店门,随之摔倒在地——恐慌的人群各顾各地奔走,更有甚直接从人身上踏了过去。
元一单手撑地爬了起来,手背上印着红印,冯锦云也被挤到一个店门旁的台阶上。
终于,喧闹的大街再次寂静下来,与这边混乱不同的是只有少女一人坐在台阶上,街上脏乱不堪,砸在地上的水果蔬菜、破碎篮子……
少女安静地站起身,似乎刚刚发生的这一切对她的行走没有丝毫影响。她白色的衣服几乎都没有受到刚刚混乱的影响。她似乎看都没看一眼,依旧不疾不徐地朝前走,柔顺的青丝披散在她背后,有些轻轻翘起。
风拂过她擦伤的脸颊,拂过那个棺材铺,四周似乎变得阴森起来。
“哈哈哈哈……”一阵阴阳怪气的笑声从棺材铺——或者说葬仪屋的门里漏了出来。
少女停下脚步,只是平平淡淡地望了一会,蹲然后继续前进，似乎什么都不能阻挡她的前进，可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哪里。天气突然天晴得像一张蓝纸，几片薄薄的白云，像被阳光晒化了似的，随风缓缓浮游着，蓝色的天幕上嵌着一轮金光灿烂的太阳，一片白云像碧海上的孤帆在晴空飘游。那么美好的天气，曾经美好的人。
她经过自己家的门口，没有回头，经过曾经看医书的小树林也没有回头，路过镇头王大妈家也没有回头。
只有前进和不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