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前身异梦之自寻死路（2）
“太好了！快撞死我吧！”我顿时转怒为喜。
可惜没过一会儿，车外又恢复了平静。看来波尔扎德公爵家的骑士也不算是窝囊废，但我宁愿他们做事不要如此干净利落，我宁可这场混乱的结局是车毁人亡。
泪水未干，直愣愣地盯着马车的地板，我失了神。
身边这位一直沉默的护卫却忽然开了口：“克里斯蒂娜小姐，您为什么这么想死呢？虽然刚才我们的所作所为是过分了一些，但是您没必要如此看轻自己的生命。”
“你是个有骨气的男人。”我说着抬起头认真看了他一眼。随后幽幽地叹了口气，将我从这个世界的所有迷茫所有伪装全部卸了下来：“你对工作很尽职，你对公爵一家很敬重。但是你明白我吗？我从一开始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叫做苏绣，来自另一个国家。不是这位养尊处优的克里斯蒂娜小姐，只是现在，这副皮囊成了我灵魂的安家处。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来到这个世界的，不明白自己该以怎样的生活态度继续走下去。但是这短短几日时间，贵族之间那面上的虚伪、权势的霸道、为了一己私欲而填充所谓家人的幸福，这人情冷暖，却被我看得清清楚楚。而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丝转机，有一个人告诉我该怎样就可以回到我原先的身体，之前的生活内。当我敷衍了所有人，欺骗了所有人正准备离开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你们却出现了，不顾我的尊严，不怕王子的威慑，一阵小龙卷风似得将我卷走了。拐到了这辆马车内，驶向波尔扎德公爵那恶魔才会居住的洞穴。我将会面对这几张臭嘴脸，被逼迫嫁给那个我不可能爱上的男孩，然后永远像一只傀儡，被私欲摆布，生活在痛苦之中！”
我声泪俱下，最后忍住一丝哽咽，将怨气埋在喉咙里，瞪着双眼直勾勾盯着他轻轻问道：“你觉得，如果这个人是你。你还会有一个继续活下去的念头吗？”
“对不起，”他缓缓吐出这三个字后，那张一半青紫色的脸上浮现出了深深的愧疚。“虽然我觉得你所说的一切很不可思议，但是我想恐怕是个正常人就不可能接受，”他说出这句同情的话后，仿佛丝毫不介意刚才是我将他的脸打得鼻青脸肿如猪头一般。
不忍心再看他那张脸，有些无奈地挥手说：“没关系，你们只是秉公办事而已。”
他继续开口：“或许我可以帮助你。”不可否认，现在他让我多了一丝惊喜。
但很快，我想我脸上的喜悦便已经被错愕所代替。因为在这一瞬间，有一个重物狠狠砸向了我的后脑勺。眼前一黑，顷刻间失去了知觉。
我以为我已经死了，那个侍卫帮我了结了心愿。因为在梦中，我慢慢地走在一片迷雾之中，这个地方似乎没有尽头。忽然之间，一片血红的花朵映入了眼帘，这片花开满了忘川河畔，我意识到那是传说中让人心悚的地狱彼岸花——曼陀罗花。曼陀罗花生得妖娆，时刻勾引着路过的亡魂人。疼痛时刻将我紧紧包裹，带着腥味的血液从脑中迸发，一直流在脚下的泥土里。就这样，被那簇红花生生吸引了过去，一直一直，仿佛血流不尽，它吸不完。
这是唯一我梦见过的只属于我的国家的一寸土地，却是在神话中的地狱。
无边无际的浪涛忽然间从河中卷起，带起了一阵阵腥臭。越来越狂暴，越来越勇猛，直到在半空中形成了一块河水瀑布，垂直地向我盖了下来。冰冷刺骨，无情地将我的身体全部淹没。没有窒息的感觉，却唯有一阵剧烈的心跳声。
“克里斯蒂娜，你现在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沉重……直到我数一二三之后，你就会醒来。现在，我开始数。一、二……三！”
睁开双眼，罗纳尔迪尼奥医生那张年轻的脸正扭曲地摆在正上方。
依旧是这张圆床，见我醒来之后，艾米丽希太太关切地咨询着我的情况。仔细瞧了瞧，身边并没有其他人。只要波尔扎德公爵一家不在最好。
竖起耳朵屏住呼吸，能看见他们在垂头低声说些什么，但却听不清楚。
但此时此刻，我却没有必要继续隐藏下去。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还会恐惧什么呢？
忍着头顶的微微疼痛坐起身来，我想不清楚为什么那个护卫会突然向我下黑手。淡淡看向他们冷冷道：“你们没有必要再瞒着我讨论了，我可以告诉你们一切。”
罗纳尔迪尼奥医生听到我的声音之后，冲着艾米丽希太太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一齐默不作声地向我走来。
“克里斯蒂娜，你最好把知道的所有东西都告诉我，否则就算是我也帮不了你。”
罗纳尔迪尼奥医生不忘添油加醋了一句，仿佛是在威胁一个重病患者。
我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冷笑一声后开口：“罗纳尔迪尼奥医生，我可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绵羊，你的那套对我来说没有用。告诉你们吧，其实我根本就不是克里斯蒂娜，你们的克里斯蒂娜去哪里了我也不清楚。我更不是你们蓝眼睛白皮肤的欧洲人，我是一名异国人！自从那天我醒来之后，意志就变成了这个肉身的主人。因为不了解当时的状况，我只能装作你们口中的克里斯蒂娜，还要认一群无主的亲戚。但是现如今，波尔扎德公爵和她们似乎过于目中无人了些，把我当成工具使用吗？我想我有必要提醒这些无知的贵族不要再错下去了，因为我可不是那个逆来顺受的小女孩！现在我话已经说完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道理我不屑说，反正你们也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谁知他俩听完我的话后神色各自有些反常，罗纳尔迪尼奥医生更是直言不讳说：“艾米丽希太太，我觉得克里斯蒂娜小姐确实像刚才那位先生所说，情况有些不妙……”
艾米丽希太太瞥了我一眼沉声道：“请罗纳尔迪尼奥医生直说。”
“我觉得克里斯蒂娜已经患上了变相性的人格分裂症。正如我一开始所说的，现在她已经记不清从前的自己，而且她的内心深处甚至不止存在一个人格。我估计已经有多重人格在交替，在争抢着主人的位置。就像刚才那位波尔扎德公爵家的骑士送小姐过来的时候浑身是伤痕，说是被发狂的小姐打伤的。连一个外行人都可以看出小姐的不同，还有她的自残，她头顶的伤痕据他说是她自己撞马车而造成的。平时一个正常人可能会这样吗？就因为在约会的途中被截下，就会控制不了情绪变成这样吗？”
“够了！告诉我那应该怎么处理。”艾米丽希太太冷酷地打断了罗纳尔迪尼奥医生的喋喋不休。这件事从一开始就脱离了她的掌控，这使得平时在家高高在上的她很不满。
他立即附上了解决方案：“吃药、静修。否则病情会一发不可收拾。”说完后便牢牢闭住了自己的嘴，一边盯着艾米丽希太太的动作，一边同情地看向我。
而我这时才醒悟过来，原来刚才那个护卫就是打算这样帮我……
精神病人需要静养，需要和谐的氛围，需要药物的调理。会变得如此狂暴的女子，怎么可能再嫁入波尔扎德公爵家？情绪一不稳定说不定会打伤手无缚鸡之力的波尔西顿，传出去之后那可就丢尽了诺克斯家的脸面。
心中暗叹一声高明，我却立刻尖叫一声，扯着变了调的声音拼命喊：“你才是神经病，你才有人格分裂！你想被打吗？！我很正常！我很正常！”
边喊着边作势就要下床扑过去。艾米丽希太太见状瞬间脸色变得煞白，“那克里斯蒂娜就交给您了，家族还有点事情需要我处理，我先走一步！”丢下这句话，这个年迈的老太婆逃也似得离开了。只剩下罗纳尔迪尼奥医生一脸惊诧地看着我。
我却像是一个胜利的将军没有追究逃兵，依旧坐在床上，想起艾米丽希太太的那张吓白的脸蛋便情不自禁地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罗纳尔迪尼奥医生则轻叹一声很快离开了房间。
随后便有佣人闯了进来，不由分说地拿起一件件家具往外搬。门口更是站着两个女仆在随时看守着我。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我的心底却布满了哀愁。
假装成精神病人只是缓兵之计，不说我每天伪装得很累，迟早有一天也会被人看出破绽。到那时，还有什么人可以救我？雷格？闵晓伟？
波尔扎德公爵的势力远比我想象得更大，甚至可以将雷格这位王子的身份忽视，公然在他面前抢人。那么指望雷格过来救我是不太可能的了。
现在看来，只能我自己救自己。
平静地坐在床沿，默默想着自出现在这里之后的所有事情。
辛酸苦辣甜统统涌了出来。有珍妮丝的微笑，他们对我的关心，最后却变成了波尔西顿的嬉笑。心灰意冷的滋味原来如此简单。
此时的我已经被当成一个严重的精神病人被艾米丽希太太软禁了起来，想要去找闵晓伟再说些什么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也只有一件——该怎么痛快得死去？
一时之间，我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割腕，没有利器；上吊，没有绸布；跳楼，没有窗户和高度；服毒，没有毒药。
到底是什么原因使我从原来的生活脱离了肉体而附身到克里斯蒂娜身上来的呢？为什么唯独留给我那么一丁点的线索却派来了闵晓伟？这个人是利用闵晓伟当一名说客，挑拨我一同自杀吗？如果我死了，这个人会有什么好处？
这个背后的人，这个闵晓伟口中所指的梦中人，如此处心积虑到底为了什么？
我找不到答案，也无从下手。这似乎是一场困兽之斗，我是困兽，终有一天会倒下，而胜利者则会踩着我的尸体得意洋洋地继续笑到最后。
我只可以望着我那修长的拇指，晶莹的指甲略长。一边看着，一边一遍又一遍地反复问自己：“苏绣，还是克里斯蒂娜，你愿意死亡吗？你愿意离开这个世界吗？”
心底有一个声音又在询问着自己：“为什么不愿意呢？如今的生活完全是一具行尸走肉，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呢？你有亲人吗？你有爱人吗？甚至连自己原先的容颜都记不清的女人，你还有什么资格怀念这个世界呢？”
雷格的脸忽然填满了脑海，这张坚毅的脸，那双噙满泪水的古铜色眸子，适才的癫狂与咆哮。淡淡的绿茶香味，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正当我独自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口的女佣应声倒下，一个蒙面男人闯了进来。我到是丝毫也不畏惧。只是好奇地问：“请问你是哪位？”但是那双显眼的古铜色眸子无疑暴露了来者，一股喜色浮上了脸庞，我有种莫名得兴奋。
男人扯下脸上的三角巾，正是闵晓伟。他只是走过来快步抱起了我，直直向门外走去。“通知艾米丽希太太！有人闯入了诺克斯家！”“应该去波尔扎德公爵家报难！我们家的人手不够用了！”“抄起家伙上吧！咱们那么多人怕什么？！”楼下人声鼎沸，闵晓伟又不是古代轻功了得的少侠，如此的明目张胆早已暴露了行踪。
就算有三头六臂也逃不过那么多佣人的追捕！我光着脚从他怀里窜了下来，急声说：“抱着我只是浪费体力，现在怎么办？”
“我们不用逃，也逃不掉。”闵晓伟倒是十分从容，淡定地听着楼下“砰砰砰”的脚步声，牵着我慢悠悠地向楼上阁楼走去，而楼下的人群正向上赶着。
“克里斯蒂娜小姐不见了！”“果然，他肯定是雷格王子！据说雷格王子和波尔西顿正在争抢克里斯蒂娜小姐，两人正斗得焦头烂额，但是艾米丽希太太把克里斯蒂娜许配给了波尔西顿！”“克里斯蒂娜和雷格王子两情相悦，所以他来英雄救美了？！”“你们给我闭嘴！都去楼上瞧瞧！每个房间都搜过去！假如克里斯蒂娜小姐有什么闪失我拿你们是问！”楼下的动静越来越大，最后一个低沉严厉的声音明显是托尼斯管家的，恐怕也只有他一个人最忠心于诺克斯家族吧！
闵晓伟早已打开阁楼的窗户，一股劲风灌了进来，吹得沙尘乱飘。这里是普通楼房大约四层半的高度，一只受惊的燕子从楼下的屋檐底飞来飞去。不远处一抹夕阳斜斜得挂在浅蓝色的天空上，柔和的橘红色染着半边天，几朵俏皮的白云躲在了里面。不远处的城堡外不时略过一两只觅食的小鸟。一块块茂密的绿地上面点缀着几朵明媚的小花，几个正在牙牙学语的孩子聚集在了一块儿，稚嫩的小手里在争抢着什么东西。他们的佣人紧张地在旁边手舞足蹈，生怕出什么岔子。他们也只是穿着开裆裤，蛮横无理的小屁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