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地震
没有时间再闲聊下去，猛烈地晃动将我们逼回现实——这回可是真的地震！
我却瞥见新闻频道内虽然只是不断在插播着广告，但是有一条滚动字幕影藏在屏幕上方，“最新消息，紧急通知今后会有一系列的灾难出现，请市民自行做好安全防范，多数时间请勿呆在室内。国家没有放弃你们，短暂的停歇过后，请等待救援。”
一行人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在闵正天的指挥下拿着匆忙整理东西的包，逃也似的从楼梯奔走离开了大楼。
仿佛踏在连绵起伏的机关上，周围都陷入了猛烈地晃动。奔到附近的空地之上，检查了下背囊，只带出几瓶瓶装的矿泉水，两盒牛肉罐头，两只蜡烛，两个打火机，三个手电。另一个背包则是空空如也。想必刚才这俩女人光顾秘密讨论，忘记了自己的任务。
周围不时奔走着哭喊逃散的人群，如蚂蚁一般从住处涌出。
晃动着，路面逐渐裂开了一条条或大或小的豁口，大楼开始倾斜，并掉落下大小不一的水泥。
人流涌动，全部往这块不大的空地上拥挤，推搡。在外围的想要钻进里面，里面的拼命阻挡着，唯恐楼上掉落的不明物体砸中自己的脑袋。
楼房前的一排排树木也仿佛长了两条腿，在不安分得左右晃动，不少已经躺倒在地，砸中了几个来不及闪开的人。
广告牌，阳台上的花盆、衣物，顶楼的太阳灯，毫不留情地向地下的人群砸去。
大地粉碎着能够捏碎掉的一切。
哭喊，鲜血，粉尘，在剧烈地晃动，逐渐在视角扭曲。
颤抖，这是对死亡和未来的恐惧！
困惑，迷茫，绝望逐渐漫上心头。
所有在安全地带的人冷视惧怕着外围人流生命的流失，但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助。有人蠕动着在不计其数的鞋子下挣扎，他们被推倒后被前面和后来人踩在脚下。
我愣了，站在较中间的我们足够安全。但那些瞬间流逝的生命犹如一张张魔爪，带走他们的同时，也将我的灵魂一丝丝的抽空。
一双温暖有力的双手缓缓攀上了我的肩头。晓伟的那张脸顿时在我的视野中出现，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但十分柔和，遮住了原本凄凉惨无人道的场景。
男人、女人、孩童和老人。
挣扎、哭喊、扭曲、愤怒、惊恐、惊慌。
一切一切……
那一张张脸，一件件事，从我那空洞的大脑慢慢消失不见，晓伟的声音轻缓地回荡在那苍白的世界里。
对，隐隐约约，模糊透明，但正是他那微启的双唇和冷静却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
“绣儿，你需要冷静。立刻恢复神智和你那聪明的脑袋。知道吗？我们不能产生怜悯，生命是如此短暂，但家人和爱人就在身边，我们要拿出勇气和冷酷来保护自己，维护家人的安全利益。宝贝，我就在你身边，和你承受着同样的一切，闭上眼睛，不要再看。”
透过晓伟那双深邃漆黑的眸子，我看见了呆若木鸡的自己。
结实有力的胸膛将我包裹，使发抖的我逐渐安静。
对啊。这一切都不是幻觉，也不是国产大片，但如今，除了自己和家人，谁会保护你谁会保护自己呢？苏绣，继续傻站着可不是你的风格！
微微定了定神，我想此时的我不仅多了些勇气，还多了几许坚定。
为了家人，为了自己，必须随时随地保持清醒的头脑。
轻轻嗅了嗅晓伟身上的味道，一股绿茶的淡香钻进了鼻子。
仿佛这就是一针安定剂，我轻推开他，环顾四周，一副凄惨的场景顿时映入眼帘。地震来得突然，走得也快。努力无视周围的一切，我认真轻声道：“不要跟随大部队逃窜，要清楚受惊的鸟儿一向都是盲目的。千万不要走散，我们想办法和他们保持距离，离开人流的圈子，向宽阔无人的小道走。地震不会持续太长时间，即使有余震，到时候劲量避免接触未倒塌的楼房和高空作物，就会安全许多。目标是最近的沃尔玛超市。”他听罢立刻拉近了自己的父亲，贴耳简略传达了我刚才的话。而老妈则贴在我的身边，刚才的话估计也听进七八分，脸上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我不由喷笑出声，但理智告诉自己，此时可没有时间让自己抽风。
人群开始躁动，他们变得异常愤怒，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幸存而表现出兴奋。有人开始带头离开，目标似乎是市政府，他们想去讨个公道，想寻求帮助。这突如其来的地震使他们病急乱投医，没有人知道，市政府早就已经空无一人了。虽然是徒劳的，但我总不能大声阻止吧？而这时的人们有着强烈的求生欲望，在本能的支配下，盲目地跟着人群向前走。他们一个紧挨着一个，有的携家带口，有的独身一人，或许就在刚才的混乱中，有人从美满的家庭变得家破人亡。也有人不顾一切地奔回废墟，哭泣着拼命用手挖掘。更有不少人接受不了这个现实直接瘫倒在地昏死过去。
很明显，这个并不是十分宽敞的大广场并不能保证所有人的安危。
我们五人紧贴在一起，想找寻一个突破口，也努力保持平衡，不被人群推倒踩踏已经是再安全不过了。
不远处推倒踩踏事件一起接着一起，众人混杂的声音早已将痛苦的惨叫声掩盖。在这个自身都难保的时候，除了身边至亲至爱的人，没人能管其他人是死是活。
人性是自私的，他们一同走向一个自认为安全的方向，却丝毫不为脚下的血肉之躯迟疑停止。唯一能带给他们安全的只有两个字：逃离，只要离开便有生的希望，只要还依附在人群中便能离开。
远处几幢高楼承受不住重力，纷纷倒了下来，将前面的人狠狠压在下面，仿佛在嘲笑所有人的无知和愚昧。
后面的人望着那片惨剧不由停下了脚步，死亡令他们恐惧。
正在众人愣神之际，晓伟与他的父亲在人群中突破了一个缺口，努力没有白费，我拉着老妈紧随其后，一行人才真正逃也似地离开了那片人流。
迟疑片刻，他们便继续了脚步，只当前面是探路的牺牲品，同情也只是徒然，佛祖会收留他们的。
还有稀稀松松的几个幸存者侥幸没有被压在房子下面，能跑能跳的他们统一朝着那股人流奔去，急促而不带任何迟疑，更有人用异样的眼神与我们擦肩而过。或许所有正常人都会认为，只要有人的地方便存在着希望。有句古话更是提醒了我们——人多力量大。我想力量虽大了，但在混乱的思绪下智商不会改变。
我们奔跑着，选择在一条小巷口停下，这条巷子已经塌陷过半，但矮房子基本没有什么威胁。“闵晓伟，你母亲呢？！”一声吼叫立刻将我们原本有些放松的神经又变得敏锐起来。
身为数字痴的我更是伸出手数了数：“一、二、三、四！的确少了个人！”匆匆瞥了眼，那个走失的人便是晓伟的母亲——严娇！
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严娇依旧困在人群中！可想而知就在我们一心突破人群的时刻，那个娇小的身躯在混乱中被我们遗忘在那股人流之内。
我瞪大了眼睛，手足无措。刚才紧绷的神经促使我们没有注意其他，只想着挤！冲！
“爸，我以为她一直和您在一块儿！”闵晓伟说着，眼底溢满了自责。
闵正天叹了口气无奈道：“算了，不必自责，是我没有拉好她。这样吧，由我原路返回去找严娇。晓伟，我走以后，这里就只剩你一个男人了，照顾好她们！不要妄想跟我过来，绣儿和阿芸也是女人！是我疏忽大意了，该死！一个小时后，我们在沃尔玛超市门口集合，如果我没回来，不必担心，你们先安顿好地方休息，a市那么小，我们肯定会再碰到。你老爸我肯定会带着你妈活下去的。”边说边撒腿往来时的方向急速奔去，完全不打算理会我们。
晓伟望着自己的父亲离开视线，才将目光移到我和老妈身上，眼底透出一丝无奈和失落，更多的则是自责。
看着他的这副神情，我有些于心不忍，不由开口道：“晓伟，不如你随爸爸一起去吧！人多力量大，不必担心我们！”
“不！”晓伟却重重地吐出这个字，用力摇头回答：“虽然我也担心母亲的安危，但我相信父亲自己能够做到。更何况这儿也有我生命中极其重要的人，身为男人的我决不能离开你们半步。”
老妈点了点头：“我相信阿娇肯定会没事的，正天必定会找到她，然后来找我们。但别忘记现在我们也有任务，还是快走吧！”
沃尔玛超市距离我们大约半小时的路程，平时开车只需要大约十分钟。刚才在紧急的时刻，人流的排挤下，晓伟无法走向自己的车位，也希望那辆价值不菲的越野车还没有被砸坏。
一路无话，只是皆不约而同纷纷加快脚步。
余震仍旧时不时得出现，不过威力减半，也越来越力不从心。一场浩大的劫难将离我们而去。它留下自以为杰出的作品，大摇大摆地盯着那一群仅存的幸存者，没有一丝怜悯，反而幸灾乐祸地准备拍拍屁股离去。
平时缺乏锻炼的我和老妈走到四分之三的路程便有些气喘吁吁，扭曲的道路，残缺的路面迫使我们三人绕了不少冤枉路。匆忙之中，我们才意识到手中早已空空如也，那些临时带出的东西早已不知去向。
沃尔玛的设计救了它自己一命，圆弧似的形状使它并没有崩塌，只是一部分被旁边倒塌的一幢楼房砸出了一个大缺口。仿佛破了一个洞的鸡蛋。它的体内满是人们向往的生命之源——食物，更有不少我们需要的工具和用品。
老妈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说：“现在是北京时间五点二十八分。”随后按了几个按键，把手机贴在耳朵上，半响她才无奈地望着我们道：“连信号都没有，估计移动的线路都被地震破坏掉了。”
晓伟左顾右盼，满脸愁云，随后轻叹道：“是的。根本没有维修工人会去修理破烂不堪的一切，也没有救援部队，什么都没有，警察，军人，消防官兵，还有什么领导，早就逃之夭夭，只留下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们自生自灭。手机现在只是一块废铁罢了，除了看时间照明，连武器都不能当，它们和我们一样都已经被抛弃和遗忘。”
我拿出手机看了看电还充足便又塞回裤兜，半开玩笑道：“看，我并没有放弃这块废铁，起码它现在电量充足，如果有必要还能当石头自卫。正如我们没有放弃我们自己，即使那些政府高官放弃了人民，但我们为什么要抛弃自己呢？我们有手有脚并且没有受伤，根本没必要期盼等待他们派救援部队来援救我们。更何况这些都只是我们的一种假设罢了。现在我们可以独立生存，即使是世界末日，把胆怯抹去，现在家人和爱人都在身边，不能同生也能共死！”坚定信念，希望大家不要被现实打败。
似乎戳到了晓伟的柔软之处，他望向远方的眼神空洞无比，渐渐蹲了下来，带着哭腔道：“家人么？我的父母在一小时前还在我的身边，现在却不在了……”
“晓伟，难道你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家人吗？没有把老妈当成你的家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