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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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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

    “哟,一天没见怎么顶着两个黑眼圈了呢,”董承端详了周渡片刻,打趣道,“昨天陪女朋友玩了一整天,没跟你去哪逛逛,生气啦?”

    “跟你没关系,”周渡面无表情,还隐隐带着些鼻音,“烦,没睡好觉。”

    昨晚他喝完果酒后就回了酒店,洗洗睡下了,哪知夜里似乎做了个梦,搞得他有些不安生,半夜惊醒后,脑袋里却是一直浮现出许连夏的影子,惹得他心烦意乱。

    “吃完了?”董承瞥了眼周渡碗里的早饭,“吃完就出发吧!”

    他低下头打开手机,飞快打字,完了后把手机收起,站起身来,示意周渡一块走。

    周渡抽了一张纸巾,擦干净嘴,又揉成一团丢进一旁的垃圾桶,疑惑地抬起头:“走去哪?”

    “走走走,先走,别让人家等急了,”董承挥了挥手,催促他,同他边走边说,“小婉说,今天是冬日画展的第一天,开展呢,想去瞧瞧她喜欢的画师的画儿。”

    想不到还是个喜欢看画的人啊。

    酒店门口,曹婉坐的那辆的士已经停在那处,董承带着周渡快步走着坐了上去。

    这是周渡第一次近距离看到曹婉的面容,感叹了下她确实与照片没太大的区别,甚至本人要比照片好看许多,董承这次是撞上好运了。

    车里没开音响,周渡取出耳机,随手点开平日里听的歌单,大多数都是一些白噪音,而后困困地合上了眼。

    不知多久后,董承伸手把周渡摇醒,周渡睁开眼,发现已经到达了举办画展的目的地,是博中的美术馆。

    由于是开展的第一天,也正好碰上周末,来的人更是多了,呜呜嚷嚷的人群满在美术馆内。这算起,还是周渡第一次来美术馆看画展,也算是一次不错的体验。

    曹婉一进去就开始飞快搜寻目标,但奈何人太多,她只好一幅幅欣赏过去,不放过任何一张画。她在这方面有一定的研究,勾起了周渡些许兴趣。

    周渡问她:“你会画画吗?”

    “啊,哈哈,我不太会画啦,”曹婉摸了摸脑袋,似乎想起什么,伸出手给周渡比划起来,“但是我们院有很会画画的人,他好像还拿过奖,挺厉害的。”言毕,她还露出了赞赏的微笑。

    “那真不错。”周渡收回视线,没有想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三人一同慢悠悠逛着,像是在逛自家的后花园。曹婉在热情地与董承交流她对于这些画作一些粗浅的见解,董承也是个很会搭话的人,两个人一程下来,几乎就没有停过嘴。

    要是许连夏在这的话,应该也是曹婉这副模样,甚至会比她说得更多吧。

    周渡反应过来,发现自己竟又想起了他。

    此时周渡双手插在口袋中,就这么没骨头似的懒洋洋地站着,黑色的口罩包裹住了他大半张脸,而精致锋利的眉眼裸露在外,侧面来看更凸显出他挺翘的鼻梁。他显露出时而无奈好笑、时而慵懒的神情。

    曹婉终于找到了她喜欢的画师的那两幅作品。

    【安康】和【反抗】

    “诶,董承,好看吧!”她笑眯眯地,“这是陈山秋老师画的画,写实风格的,我特别喜欢。他几乎画的全是人物画吧,当然前几年我也看过他的抽象画,虽然没有写实的那么惊艳,但还是让我觉得眼前一亮,当然也许是我个人粉丝滤镜太重了。”

    周渡顺着曹婉的指尖看去,那挂在墙上的两幅画,【安康】画的是合家欢乐的场景,年味很重,突出的是写实的温馨。而【反抗】这幅则画的是一名铁匠在打铁的场景,猩红的铁块似是逐渐成形,最后凝成一把锋利的宝剑,寓意汗水与抗争。

    两幅画的所运用的手法又略有不同,着实精妙。周渡原先还真没有想到,曹婉喜欢的画家会是这种风格,他自以为应该是清新田园的风格。

    “说起来,这次我喜欢的另一个画家的画没有登展诶,”曹婉有些可惜,她迎着董承疑惑的目光,解释说,“那个画家没用的真名,化名七十,算是一个新晋的实力派画家吧,似乎出名不是很久,看他的画感觉像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曹婉无情地吐槽。

    “他从没出席过现场?”董承问。

    “没有啊,”曹婉眨眨眼,“人家都用化名了,肯定要神秘一点嘛。”

    “你就喜欢这两个画家的画?那看完了我们就走吧。”董承拉了拉曹婉的手,表示自己有点肚子饿了。

    “你说你今天要陪我的!我不管,我还没看完,我喜欢的画家可多了,比如那个柳东东,wax,好多呢,”曹婉说着,突然间想到现场还有另外一个人,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回过头问周渡,“周渡,那个,你饿了吗,想去吃饭了吗?”

    周渡轻笑一声,摇摇头:“我不饿,接着看吧。”

    “在看什么?”谢合举着手在许连夏面前晃了晃,故作夸张地叹了口气,“你今天一早上都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许连夏收回视线。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却觉先前眼前的画面有些刺眼。

    许连夏往里迈了几步,谢合在他身后调侃道:“你平常不是最喜欢逛画展吗,平日里都倍儿精神,怎么,昨天晚上喝太多酒,今早上还糊涂着?”

    “没有啊,我昨晚也只喝了两三杯而已,还不至于醉成糊涂蛋,”许连夏眼睛盯着画,一边与谢合说,“就是觉得有点闷。”

    “也对,今天的人确实多了些,”谢合托了托镜框,看身旁有人要不小心撞到许连夏,他赶忙护了一下,再抬头时好像看到了略有些熟悉的身影,他扯了扯许连夏的衣袖,“连夏,你看那个是不是昨晚和你喝酒的?”

    许连夏头也没回:“不是。”

    “你还没看呢。”谢合觉得好笑。

    “我说不是就不是,还看什么看啊,”许连夏摆了摆手,话头一转,露出一抹笑,“谢合啊,我说你怎么这么事多,看就看画,管什么人,快点看完快点走了,这里太闷,我不舒服。”

    许连夏的视线流转在排开的画中,却有些心不在焉。

    而后他蓦地转过头,笑话谢合说:“诶,你平常哪那么关注一个人,看一眼就觉得像?我说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想转移目标了?那赶快的吧,慢走不送!”

    谢合皱了皱眉。

    第n次了,被许连夏明里暗里拒绝。

    但为了配合许连夏,他还是扯着笑说:“想什么呢,我就是想追你,喜欢你,怎么可能看上别人。”

    许连夏缓缓收起脸上的笑,他对上谢合的眼睛。

    那人的眼神太过于认真。

    许连夏收回视线,只说:“我把你当好朋友。”

    看着许连夏认真的模样,犹如利剑直晃晃悬挂在谢合的头顶,不过他并不在意,这番话他听多了,听多了也便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但这几天来他总是有些惶惶不安,好像一不小心许连夏这条狡猾的狐狸就会溜得不见踪影,让他再也寻不到。

    “我知道,我们现在是好朋友。”谢合说。

    而许连夏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眼角抽了抽,没有再接着应答。

    周渡和董承在博中已经待了两三天,看完画展后,董承买了次日下午的车票,启程准备带周渡回去了。

    曹婉提议,邀请他们回去那天的最后一顿午饭在博中政法的大食堂吃,她有些很推荐的饭菜。

    董承自然是愿意的,那么顺其自然,周渡也跟着一块去了。

    他们特意错峰去了食堂,大致十一点左右,那时食堂的人还不多,比较清净。

    曹婉在介绍一些美食,而周渡只觉得当下没什么胃口,抛下一句“我去吃面”,就一个人溜达走了。

    周渡往买面的那排窗口走去,却忽得顿住脚,眉头上的筋儿狠狠地抽了抽。

    瞧瞧,他看到谁了。

    果然博中是有着神奇的引力,能让认识的人不断碰面,这缘分强硬起来挡也挡不住。

    看来许连夏口中的博中政法的朋友,估计就是这位了,这位横刀夺二维码的家伙。

    谢合也觉得很巧,这样算来,他已经是连着三天都碰到周渡了,他感叹了下大自然的奇妙,先周渡一步向对方打了招呼。

    谢合:“是你啊。”

    周渡只记得这人是那天晚上付了他该付的款、还送走了他该送的人的老狐狸,至于他的名字……

    叫什么来着?

    “是我,谢合。兄弟,你不记得我了?”谢合就排在周渡的前一位,稍稍侧过身与他搭话。

    “怎么会不记得。”周渡心不在焉应和道。

    谢合摸摸下巴,“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姓周。”周渡正在看着菜谱,心里暗暗又不想告诉谢合自己的名字,想着不回答吧,又不太礼貌,于是模棱两可告诉了这个姓氏。

    那旁已经点完单的谢合,站在取餐的那条队伍,喃喃着什么,当周渡也点完面,再次排到他身后时,谢合转过头对他说:“周渡是吧。”

    周渡略有些诧异,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谢合又露出他那老奸巨猾的一面。他本与周渡差不多高,而今天穿着休闲装,把身上的学术气息收敛了很多,他微微仰着下巴,而后对周渡说:“连夏跟我提起过你,听你说姓周,自然而然就想到了。”

    周渡盯着他,没说话。

    要不是这人记忆超群,那就是许连夏在他面前提及过自己不止一次。他虽好奇许连夏到底都说过什么,但眼下这个场合也不适合问七问八,更何况谢合与自己不熟,问多了反而显得自己对许连夏很上心。

    而后谢合也没再说什么,取餐后就离开了。周渡等到了他的面,在食堂小转了一圈,找到董承和曹婉。

    周渡坐下来,定睛一看,他对面摆着两份餐食竟是一模一样,分毫不差,董承和曹婉很明显点了一样的情侣套餐。

    他们随口聊了些学校里的事情,说起曹婉专业里的事情,董承时不时应和几句,周渡则是完全左耳进,右耳出。

    周渡已经把点的汤面差不多解决完了,百无聊赖地在捞剩下几根。

    他原本是坐得歪斜,没个正形,慵懒地把左手往脑袋上一撑,似乎就与世无争了。而董承有时也打趣道,周渡似乎对很多事情都没有很大的热情,散漫惯了,有时也懒得尝试新事物。

    但周渡,在此时突然板正了身体,又忽得深深埋下头开始喝汤。

    从董承的角度来看,周渡的脸都快要贴到碗底。

    “周渡,干嘛呢,这么夸张…这汤都要见底了还喝啊?”董承戳了戳他的肩膀。

    谁知周渡冷着来了一声,“别叫我。”

    声音不大,但语调低且快,能起到一定的震慑力。

    董承讪讪地收回手,曹婉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后过了十几秒,周渡终于把头从碗里抬起,朝斜右方瞟了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心里却五味杂陈。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董承觉得周渡自抬起头后心情就有些不大好,却也不敢问什么,同寝一年,他就几乎没怎么碰见过周渡心情不好得很明显的时候。

    实则,周渡在几十秒前,看到了许连夏。

    他从左侧的大门进来,一路捧着手机,而那脸上的表情无时无刻在明示着——此刻我的心情特别好。

    周渡看到许连夏把手机凑到嘴边低低地说了句什么,估计是在回复语音消息。

    而后许连夏再往前走,周渡就见他远远得朝什么人打了个招呼。

    于是他顺着许连夏打招呼的方向看去,这一看,发现是谢合。

    跟谢合发消息呢?这么开心。

    居然还特意跑到博中政法来,就为了跟谢合吃顿饭?

    越是这样,周渡就发现自己越怕见到许连夏,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思作祟。于是,他很幼稚地做出了先前那样的举动,简称,鸵鸟遁地术。

    许连夏倒是还真没发现周渡,只是像往常一样平静地坐到谢合对面。

    谢合端详了他片刻:“什么事这么开心?”

    许连夏神秘地眨眨眼,只道了句“好事”。

    “什么好事?”谢合明显很感兴趣。

    许连夏撑着下巴,“一个朋友和他的女朋友分手了。”

    谢合觉得莫名其妙:“这算什么好事?”

    许连夏晃了晃食指,笑着说:“点到为止啊,再多的我可不说了。”

    这边,董承看周渡心神不宁,眼睛还老往一处瞥,他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而用他那装着爱情废料的破脑袋一想,他自然而然又想偏了。

    董承顺着周渡视线乱飘的那方向看去。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看上哪个……”妹子了。

    呃。

    哪来的妹子,分明是两个坐在一块聊得正嗨的大老爷们。

    曹婉也是个爱吃瓜的性子,马上就也凑上去,瞧瞧那是何许人也。

    周渡偷瞥别人的事情被抓包,尴尬之意还没涌上心头,就被曹婉猛地拍桌声给惊了一惊,他只听曹婉很激动地说。

    “那个,那个人就是我昨天跟你说的我们专业兄弟班特帅特有才的男生!”她拍着董承的肩膀。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你男朋友呢,怎么见到我都没这么激动啊。”董承自然是不喜欢自家女朋友当着自己面疯狂夸耀别的男生。

    周渡自然而然把曹婉所说的人代入到谢合身上,还不由得想了想原来谢合还有这样富有艺术气息的一面。

    结果,后一秒曹婉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周渡的构想。

    “看到了吗,穿休闲装戴银框眼镜对面的那个男生,我男神啊!”

    哈?

    那就是谢合对面那个…

    周渡忍不住了,“那人,叫许连夏?”

    “啊,对啊,”曹婉回过神,有些惊讶,“周渡,你认识他?”

    “高中校友。”周渡眸色闪了闪,而内心却已咬牙切齿在暗骂。

    好你个许连夏,说什么自己的专业不画画,原来一声不吭给跑到了博中政法来。好端端一个美术生,去什么政法学院?原先说要当什么大画家的话,都被狗吃了么!

    周渡想起两年前分别时,许连夏单方面和自己做的约定。

    是,不仅是他单方面定下的,甚至他打从一开头就违约了。说什么会坚持追逐自己的梦想,现在看来都是一纸空谈,估摸着也仅是为了安抚自己那时的心情而已。

    他狠狠吐出口气,平复了下心情,但此时已然说不出话来。

    周渡不明白许连夏为什么去了博中政法,又为什么不再画他引以为豪的肖像画了。只觉得自己心里涌出酸涩之感,连带着鼻尖也酸了,眼睛有些发麻。

    “他就是那天咱学校晚会上,我说的合唱表演指挥的那个男生,是不是很帅,我记得你当时也夸他了呢!”

    “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而且他很厉害,他好像是我们专业第一来着,总之是很优秀啦,而且性格也很好,很热情,很开朗”

    “你跟他近距离接触过?怎么这么清楚?”

    “没有没有,我是听跟他同班的,我的一个朋友说的,我自己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唉,你别气,我”

    “……”

    耳边的谈话声慢慢都变成了遥远的背景音,声音似乎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远到他已经听不清楚,耳鸣又开始作乱。

    周渡好像又听到蜜蜂嗡嗡的声音,蝉鸣吵闹的声音。

    “周渡,周渡?”董承伸手拍了他一下。

    周渡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眼睛怎么有点儿红啊?”董承指着他的眼眶。

    “我没事,刚刚眼睛有点痒。”周渡说。

    董承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却也没接着说什么。

    周渡问曹婉许连夏是什么专业的,曹婉跟他说,就是法学的人才培养实验班。

    周渡点点头,而他现在谈及关于专业的事情,思绪莫名其妙就歪到了前天与许连夏喝酒的那个晚上,他回忆起,当时……

    他说完自己在江东财经后,许连夏就顺着他的话直接报出了自己的专业。

    许连夏当时说,念金融挺好的。

    而周渡没喝酒,非常清醒自己没有提及任何一个字是关于自己的专业,而他与许连夏一样,都是朋友圈万年不更新,更新也就只是普普通通转发一些新闻或文章的。

    所以,许连夏怎么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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