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使馆混战
见薛怀义和宋之问赶来,武松太郎松了一口气,抱怨道:“薛寺卿来得正好,还请约束一下贵国的士兵。子曰:礼之用,和为贵。你的部下在迎宾苑如此喧哗吵闹,简直太不像话了!”
宋之问本想出面劝和,免得薛怀义这个大老粗大打出手,一听这武松太郎这话说的,却大为不悦,梗着脖子反驳道:“天竺武士大打出手,意图鸠占鹊巢,是他们失礼在先,纳塔放任不管,你们作为东道主的迎宾院也管束不了,反倒指责我武周将士无礼,真是颠倒黑白!”
“这件事儿,他是解决不了的,还是让老子来解决吧!”
薛怀义杵着鎏金大法杖,站在了两堵人墙之间。
“大人,咱们有理在先,切不可动手伤人,授人以柄!”
“来人呐,宋少卿累了,扶他下去歇息!”
“遵命!”两个虎背熊腰,身高八尺的武周士兵立马冲上来,把宋之问往中间一挟,将他拖了下去。
武松太郎见状,脸色发白,颤声问道:“薛寺卿打算如何解决此事?”
薛怀义脸色一沉,怒声喝道:“就用老子手中的武器,来一个快刀斩乱麻!”
武松太郎见薛怀义来者不善,意欲动武,立马就急了:“薛寺卿,大事不糊涂!万万不可啊,你,你们若是拳脚相加,大打出手,把事情闹大了,万一出了人命,可如何收场?”
“来人呐,武松大人累了,扶他下去歇息。”
这回说话的却不是薛怀义,而是天竺武士中的一员将领土鸡古部塔,他笑嘻嘻地学着薛怀义说过的话儿,当下便有四个天竺武士嬉皮笑脸地走上来,架起武松太郎离开了。
“不能动武,不能杀人呐!”武松太郎和宋之问虽然被人控制着,依旧抻着脖子不停地喊叫。
“本官乃天竺使节兼禁卫军指挥使土鸡古部塔,敢问薛大人这仗如何打法?”
薛怀义睥睨了他一眼,不屑地道:“天竺使节兼禁军指挥使,是纳塔刚刚给你封的官吧?恐怕前不久还是我们的俘虏吧?哈哈哈,就是你小子打伤我的人吗?”
看到他俩一副要开战的阵势,天竺和武周的士兵“呼啦”一下尽皆散开,围成了一个方圆数丈的圆圈。一个大和尚、一个黑炭头,一个手握法杖、一个单手提刀,刀枪未动,两道犀利的目光却像刀剑一般撞在了一起。
“哼哼,就是老子!你想”
土鸡古部塔一语未了,“咋滴”两个字还未说出口,突然,一道剑光闪电般劈至,快得让他连拔刀的时间都没有,只觉得眉心炸开,面部隐隐作疼。不一会儿,他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而此时,薛怀义胸口飞出的锋利小剑已然回鞘。
土鸡古部塔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儿,手脚冰凉,浑身发抖,这一剑之威,足以把他开膛破肚,劈成两半。他像是石化了一般,傻傻地站在那儿不敢挪动一步。过了好久,他的眼珠儿才慢慢动了一下,低头看向自己的身子,身子依然完好,可是双腿一动,衣服便左右分成两片飘落在地,整个人光溜溜地站在那儿,一道血线自眉心、鼻尖、胸膛开始,直至胯下结束。一滴血水,慢慢滴落,土鸡古部塔喉中不自觉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唉!”
薛怀义遗憾地叹了口气,阴阳怪气地道:“竟然只伤了皮肉吗?阿弥陀佛,都怪老衲心慈手软,实在惭愧。”
“你你你!”土鸡古部塔如见鬼魅,浑身颤抖地指着他,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我看,你们还是一起上吧,他一个人还不够老子打牙祭的!”
薛怀义轻蔑一笑,食指向那些惊呆的天竺武士慢慢移动,一个个的点着他们。那些被他石破天惊一剑骇住的天竺武士这才醒过神来,他们暴怒地狂吼起来,纷纷拔出刀不要命地冲了上来,武周将士们见状也要冲上去,却被韦炎张开双臂拦住。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薛怀义那一剑在他这个行家眼中,自然看得出速度有多快、拿捏得有多稳,那把小剑分明是把神器,根本不需要人操作,那剑会随着人的意念杀人。尽管如此,薛怀义作为武周的假节钺钦差正使,一旦有事,他这位负有保卫之责的指挥使可吃罪不起。韦炎喝止了众人,自己却抢过一柄刀来,向前踏进两步,死死盯着薛怀义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扑上去救人。
薛怀义放下法杖,手持小剑,大袖飘飘,僧袍猎猎,人若游龙,笑傲群雄。虽然四面八方俱是手执利刃的天竺武士,刀光霍霍,令人胆战心惊,但他却似风中独舞,如入无人之境。
“赵威,伤在何处?”
禁军侍卫们正看得眼花缭乱,忽听薛怀义大喝一声,那名叫赵威的侍卫先是一呆,随即踏上一步,行以军礼,高声禀告道:“回禀寺卿大人,属下裆部被人踹了一脚。”
“啊!”
赵威话音刚落,薛怀义便剑势上撩,挑起两柄弯刀的同时,飞起一脚,踢在一个黑人的裆部。那黑家伙惨叫一声,滚雪球一般跌出好远,双手捂着裆部,“噗”地吐出一口鲜血,瘫倒在地。
“李文理,伤在何处?”
“属下,属下右肩中了一刀。”一个络腮胡须的大个子军官捂着鲜血直流的肩头兴奋地答道。
迎面一道刀光如闪电般劈来,薛怀义闪身一躲。小剑犹退又进,剑锋突然猛一旋转,一个天竺武士的弯刀被绞飞。“当当当”一阵兵刃击打声发出,那位天竺武士手中的弯刀堪堪落地,被他在刀柄上一踢,登时斜飞而起,“唰”的一声划破一人右肩。那人闷哼一声倒退几步,右臂软软垂下,鲜血喷洒如注。
“还有谁受了伤,伤在何处,一一报来。”
薛怀义大喝一声,武周士卒见状精神抖擞,信心倍增,一个个撕开嗓门,跟店小二报菜名似的叫嚷起来。
“卑职陈三,膝盖受伤。”
“属下甘坤,被斩伤了左手。”
“属下刘广。”
“属下赵永。”
薛怀义龙腾虎跃,辗转腾挪,声东击西,忽上忽下,士卒们说一个,他便分毫不差地惩处一个。待再无士兵报伤时,在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惩戒下,已有七八个天竺武士丧失战力退出了战斗。此时,薛怀义仰天一声长笑,手中剑势如惊涛拍岸、银河倒卷,开始化守为攻,人群中不时传出惊叫声和衣衫碎屑飞舞的影子,待到薛怀义深吸一口气收剑后退时,出现在他面前的则是一群皮肤黝黑、牙齿雪白、肌肉结实、披头散发的赤身裸体。
众人赤身裸体的一丝不挂,还如何战斗?那些黑人光着屁股,一手捂着裆部,一手举着大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在武周士兵的嘲笑中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纳塔夏尔马刚踏进院子,就见一个身穿绯色僧袍的大和尚像耍猴似的把他的部下杀得七零八落。他脸色阴沉地走过来,向那些赤身裸体的武士骂道:“人怯马弱,不习之过!都他娘的滚蛋!还嫌不够丢人吗?”
纳塔夏尔马连兵器都没敢亮出来,他的确是畏惧薛怀义,就算自己出手也讨不了便宜,弄不巧还得丢人现眼。待薛怀义走后,他手握刀柄勃然大怒,对韦炎森然喝道:“贵国如此辱我天竺武士,以为我天竺真的无人吗?来人,把这些人统统都给我拿下,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韦炎沉声喝道:“薛寺卿假节钺而来,节钺所至,便是武周天子亲临,这幢院子,原本是我武周使节驻扎之地,形同武周之领土,谁敢妄进一步,就是侵犯我武周之领地!众将士,都给我打起精神,守土有责,寸土不让!但有告诫不退者,杀无赦!”
武周将士轰然领命,宋之问看也不看纳塔一眼,转身便走,土鸡古部塔捂着额头从天竺武士的队伍中挣脱出来,急忙叫道:“宋少卿请留步,大家不要伤了和气,有什么事好商量。”
宋之问慢声回道:“如果你真有诚意就侵犯我武周一事郑重道歉,并对我部受伤将士做出赔偿,本官自会置办酒席,奉你为上宾!不然的话,又有什么好商议的。这里是扶桑迎宾院,发生这种事儿,苍海空难辞其咎,武松大人,纳塔大人,你们还两个欠我一个解释,我等着你们!”
倭国皇宫之中,内阁大臣武直人正与苍海空下围棋,武直人虽然是靠溜须拍马,得到苍海空的欢心才上任的内阁大臣,但此人确实有些计谋。他不信佛,为了讨好苍海空,却精研佛学,论起佛理来头头是道,无人能比。他不会下棋,为了和苍海空对弈棋盘,他四处寻访高手,屈尊向别人学习棋艺。
他知道苍海空不喜欢让棋,如果偶尔下棋让她一盘两盘还成,两个人时常一起切磋,彼此深知对方棋艺,想要不着痕迹地相让是绝对办不到的,因此,在棋盘上对弈厮杀时,绝对不敢故意放水。武直人使出自己的真正实力,苍海空的棋就下得就非常吃力。此刻,苍海空棋局吃紧,半壁江山岌岌可危。一个宫人提着万分小心,蹑手蹑脚地走近,俯身低语道:“皇后娘娘,外交武官武松太郎求见。”
苍海空一门心思扑在棋盘上,闻言头也不抬,只是不耐烦地挥手道:“让他等一会儿。”
那宫人应了一声,悄悄退了下去。武松太郎在殿外转来转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等了半天还不见皇后传唤,他便让那宫人再次入内传报。不一会儿,那宫人出来,仍是要他稍等,如是者三四次。武松太郎再次催促时,那宫人怕惹得皇后不快,噘着嘴连传报都不肯去了。
武松太郎大怒,一把推开那宫人,气冲冲地闯进宫殿,一把掀翻了棋盘,满盘的黑白棋子滚落一地。苍海空大怒,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见是外交武官武松太郎,这才想起他正在候旨待见,苍海空勃然大怒:“太郎此举,莫非是要逼宫吗?”
武松太郎双膝跪地,朗声回道:“天朝使节和天竺使节在迎宾苑打得不可开交,都快出人命了,娘娘还有心思在这儿下棋!哼!”
苍海空一见武松太郎火气比她还大,反而笑了:“罢了,本后贪恋棋局,耽搁了太郎奏禀国事,是我的错,太郎快快起身。”
武松太郎余怒未息,生气地说道:“天竺与武周使节起了冲突,双方大打出手,各自为营,完全无视我扶桑律法,把咱们的迎宾苑当做了战场,刀出鞘、箭上弦,战事一触即发,眼看着就要闹出大事,娘娘还不去调解吗?”
苍海空先是一呆,随即大喜道:“双方这么快就起了冲突?可是武周使节挑衅了天竺黑鬼,死人了没有?”
武松太郎道:“并非武周使节挑衅黑人,而是天竺黑人打算赶走武周使节,意图鸠占鹊巢。双方发生口角之后,天竺武士打伤了七八个武周士卒,大和尚薛怀义依葫芦画瓢也打伤了七八个黑人,双方算是扯平了,可是双方都不肯善罢甘休,依旧剑拔弩张,严阵以待,还请皇后娘娘,赶快拿个主意才好。”
如今,武周乃是当之无愧的世界霸主,雄踞中土的一头猛虎,周边诸国与之相比,皆豺狼也!以狼搏虎,无异于以卵击石,然而,若是群狼合而攻之,虎虽凶悍,亦首尾不得相顾,结果必是两败俱伤矣。扶桑、天竺、突厥、吐蕃如果能通过这次宣讲佛法的契机,联合起来,共同制造摩擦,抵御武周,才符合扶桑的国家利益,令她们坐收渔利。黑人挑衅武周,鹬蚌相争,竟然没出人命,苍海空没能够坐山观虎斗,不禁大失所望。她盛宴款待天竺使节,有意在规格礼制上高出武周使节一头,就是想要激怒和拱火薛怀义。让薛怀义来向她抗议,她再趁机削减天竺法师的待遇,从而引发两家佛家之争,好隔岸观火,从中渔利,当然了,这个责任自然要推到薛怀义身上。可是,事情还没有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双方只是蓄势待发而已,她这个东道主再装聋作哑就不行了,这个和事佬她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太郎这家伙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仗着当朝驸马的身份,居然当众掀翻本后的棋盘,你以为你这个大迎宾本后就撤不了你吗?苍海空背负双手思来思去,考虑了半晌,终于长叹一口气,吩咐道:“武直人大人,你立马带兵前往迎宾院控制局势,切勿令两国使节再生是非。另外,尽快给本后物色几位会说汉语的官员,本后要对外交部的官员进行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