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女儿也难当
这天，宋涵下班后接在学前班上学的宋小小回家。
在路上，她对宋小小说：“想吃张婆婆家的糖人吗？”
宋小小不假思索道：“不想。”
“不”，宋涵强硬道，“你想。”
宋小小抬起头来，道：“虽然那是三岁小孩儿才稀罕的，但妈妈想吃就说嘛，害羞什么。”
羞你个鬼哦！
宋涵强忍住打她的冲动，敷衍道：“啊对对对，我想吃，你陪我去买吧。”
宋小小大方地答应了。
其实宋涵并不想吃糖人，她只是想绕路去宋家巷。那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也是她的妈妈，梁思谣现在的居所。
她爸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只留下她和妈妈相依为命。
她妈梁思谣，是一名高中语文老师，脾气倔得跟头牛一样。
当初宋涵铁了心要嫁给那个出轨的渣男，和梁思谣吵了一架，激烈程度么，就像王宝钏为了薛平贵和王丞相三击掌差不多。
这么多年了，虽然宋涵隔几个月就要偷偷回去远远地看她妈一眼，可女相见的次数却是没有。
今年因为要结婚，事情多得很，已经有大半年没去宋家巷看看了，今天恰好有空，便想着回去看看。
宋涵先带着宋小小去买糖人，因为不想让宋小小这个自作聪明的小丫头知道有这个外婆的存在，所以这些年来看她妈，都是拿买糖人做的幌子。
然而今天，在糖人摊子旁边，站着一个人，一米八几的样子，穿着黑色短袖和米色裤子，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可宋涵还是认出了他。
“小青。”宋涵唤道。
此小青非白蛇传里的小青，此人原名程影青，是梁思谣的学生，比宋涵小两届。
说来惭愧，宋涵还暗恋过程影青两年。
宋涵高三那年的文艺汇演上，程影青饰演了京剧《群英会》里的周瑜，让宋涵开始了暗恋。
因为他学京剧的缘故，宋涵平时在家没事儿就会听戏，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沈余白唱《大登殿》时能听出问题的原因。
宋涵仗着自己是梁老师的女儿，毕了业，还是三天两头往学校跑，就为了来看几眼程影青。
梁思谣是他们班的班主任，而他是班长兼语文课代表，宋涵去学校的次数多了，他们俩人也就混熟了。
不过，虽然宋涵对程影青芳心暗许，程影青却是把宋涵当成亲姐姐了。有一次，他一脸忧郁地敲开了她家的门……
“你这是怎么了”宋涵把他领进来后，给他倒了杯水，“是不是你妈又说什么了？”
程影青接过水，道了声“谢谢”，然后点点头，说：“我妈跟我说，她有个同学嫁了个富豪，生的女儿正在招赘，她让我……”
他没能说下去，但宋涵听懂了，合着是要把程影青送给人家当同养夫呗！
“她有病啊！她自己怎么不去嫁啊！”宋涵破口大骂，“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不去。”
“然后呢？”
“她要我给她一个原因。”这时，一直盯着手中那杯水的程影青抬起头来，看着宋涵，道：“我说……”
宋涵被这么一看，感觉自己脸要红了，心中想着他的下半句会不会是：“因为我喜欢小涵姐你，所以我不去。”
然而谁知，程影青却说：“因为我发现我喜欢男人。”
“啪”的一下，是什么声音？
是宋涵惊得坐不住凳子摔了个屁股蹲的声音。
平常宋涵这个人就是不喜欢安安静静地坐着，明明是四只脚的凳子，她一定要扶着桌子，把前面两只脚腾空然后摇晃。
梁思谣见她这样，曾断言她早晚有一天会摔，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实现的。
可怜的宋涵，一边强忍着失恋和屁股的疼痛，一边安慰着把自己当成姐姐的程影青。
后来，程影青去了w市读大学，他没走多久，宋涵就遇到那个渣男了，那时候她就觉得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是老天爷赐给她的男人，便死活要嫁给他，却没想到，她会因为这个男人落得如此下场。
……
程影青转过头来，看见来人先是一愣，然后笑道：“小涵姐，好久不见啊。”
他笑起来是很好看的，以至于宋涵有些担心，她低头一看，果然看见自家小女儿在流口水了。
程影青也注意到了宋小小的存在，问道：“这是？”
“我女儿，叫小小。”宋涵找了张纸巾，塞到宋小小手里，道：“把你的口水擦干净，小心哥哥被你吓跑。”
宋小小听了立马把脸擦干净，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程影青。程影青见状，摸了摸她的头，却对宋涵道：“小涵姐，你结婚了？”
“是啊，不过又离了。”宋涵苦笑道。
程影青愣了愣，随后道：“对不起啊。”
“哥哥不用对不起”宋小小突然道：“下个星期六，我妈妈又要结婚了。”
似乎是刚才程影青对她的反应太过平淡，让她觉得自己被敷衍了，便上赶着来刷存在感。
“啊？”程影青脸色变了变，看向宋涵。
宋涵的脸色沉了沉，这小丫头还真不知轻重。不过，这倒确实是事实，便向程影青强笑着点点头。
程影青低头，沉默了许久才说：“这事儿，你没和梁老师商量吧。”
“小青，很多事情都……”
“我这些年只要回q市，就会来看老师”程影青打断了宋涵的话，“她虽然从未向我提起过你，但我知道，她肯定很想你。宋家巷其实马上要拆迁了，我一个星期前去的时候已经没几个人了，可老师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我想，她是在害怕你回去的话找不到家。”
“小青，你也知道你梁老师的脾气”宋涵抬头看向宋家巷的位置，“她看见我，指不定气成什么样子。”
“不试试怎么知道，她虽然倔，又不是铁石心肠，你是她的女儿，她怎会毫不留情？”
宋小小夹在两人中间，左看右看，听他们大段大段的话听得一头雾水，憋了好久才憋出了一句：“女儿？妈妈也是别人的女儿吗？”
宋涵一听，乐了：“我怎么没有妈妈？你妈我还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啊？”
“可是，你说我是从石头缝里面蹦出来的啊。”宋小小一脸天真道。
宋涵：“……”
宋小小以前问过她自己的亲生爸爸是谁，宋涵因为不想再提这个人，就随口诌了个谎：“你没有爸爸，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她自己早把这件事忘干净了，没想到宋小小还记得，在这里等着她呢。
程影青看着这对母女，笑了一会儿，然后扯回正题，推着宋涵道：“还是去看看梁老师吧。”
宋涵禁不住程影青的软磨硬泡，还是乖乖屈服了。在快要到她家的时候，宋涵听到了争吵声。
再走近些，宋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家原本娴静端庄，严厉刻板的妈妈去哪里了？那个赖在地上骂人的是谁？
再看看一旁的程影青，他所受到的打击似乎也不小，呆愣愣地叫了一声“梁老师”。
地上的梁思谣猛地站了起来，回过头，却看见眼前人不止是程影青，还有宋涵。
梁思谣头发又白了几根，皱纹又舔了几条，不过五十出头的年纪，却好似已经六十好几。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仪表端庄，衣着一丝不苟，可是眼中却好似少了光亮，多了些饱经风霜。
虽然以前远远地见过，但只是草草地一瞥，如今这么一看，宋涵眼眶顿时红了。
就在她酸涩地叫了一声妈后，梁思谣像是通了电一般，一言不发，转头就进了家门，然后把门重重地关上。
宋涵叹了口气，她早预料到了会是这种结果。
门外那几个原先在和她妈吵架的几个大汉见状，就冲上前拍门，只是拍了许久，都无济于事。
程影青上前，给了几个大汉一人一根烟，不知跟他们说了些什么，几个大汉走开了。
就在程影青往宋涵这里走的时候，他的电话响了。
“别闹。”
“我老师家。”
“好。”
“你定吧。”
“我带两个人来。”
电话挂断了。
“谁啊？男朋友吗？”宋涵玩笑道。
“搭档，也是我们戏班的班主，刚刚叫我吃饭。天也不早了，你和小小就一起去吧？”程影青朝宋涵走来，“我过几天再来找老师，劝劝她和你见一面。”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宋涵微微笑道。
“那怎么能行，你下星期结婚，难不成没有一个家属去参加你的婚礼吗？”程影青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其实，宋涵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她头婚的时候就没有亲戚参加，那滋味她是不想再尝一遍了。
只不过沈源那里也没有什么亲戚参加，他们的婚礼只邀请了一些同事罢了，可是现在他认回了一个儿子。
那么孤家寡人的不就又只剩她一个了吗？
宋涵拉着宋小小上了车后，对副驾驶坐上的程影青道：“要不你去参加我的婚礼吧，就对他们说你是我的弟弟。”
程影青立刻答应了，随即又想到什么，道：“下个月十七号，我们戏班就要在q市的一个景点唱戏了，小涵姐来捧个场吧。”
“好啊，我带小小一起去。”宋涵拍了拍躺在自己怀里打瞌睡的宋小小的背。
程影青现在还在唱戏吗？可是她明明记得，他大学没有继续学戏啊。
不过她记性一向不好，也没有多想，在车上眯了一会儿。
……
“小涵姐，到了。”宋涵被程影青叫醒。
他们来到了一条美食街，宋涵抱着宋小小跟着程影青往前走，没过多久，就在一个烧烤摊停了下来。
程影青笑着上前，搂了搂一个坐在桌前，穿着白衬衫的少年。
那少年笑着转过头，和程影青拥抱了一下。
当宋涵看见那人的脸时，差点连宋小小都抱不住了。
那人，竟是她前几天刚得的儿子——沈余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