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见
白茫茫的雪落了满地，覆盖住路边的冻死白骨，仿佛是为他们贫苦的一生覆上一层遮羞保暖的幕布。
破败的村庄里只有几间能略微挡些风雪的房屋里还有人，裹在露着棉絮，不知已经缝补几回的被子里互相取暖。
这冬夜太漫长了，漫长到他们都不知还能不能见到明日的太阳。
可天公不作美，风雪呼啸着，没有一丝停歇的意味。
这座村庄位于深山中，出入不便，靠山吃山的村民们一遇上灾荒之年，日子便苦不堪言，过冬变成了最大的生死考验。
而今年的冬天又格外寒冷，厚厚的雪埋葬了大半个村庄的人，剩余的人也不过是在苟延残喘。
他们祈求着上天开恩，来救救可怜的他们，再不济，也救救自己怀中的孩子。
一个衣衫落魄、长发散乱的男孩走到了一座屋前坐下，他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模样，舒展的身体哇望着似乎是不太惧怕这风雪，只是迷茫地望着不远处的山。
一道月辉顺着风雪，洒落于山巅，四周的风雪都被席卷而去，转瞬间，风停步，雪归于沉寂的大地。
很快，月辉也不再只独宠那山巅，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屋里的人们都松了口气，风雪停了，活着的希望又多了几分。
清脆的铃声在寒夜中悠悠响起，男孩听到那声音越来越近，他望向那铃声的方向。
一双莹白如玉的赤足踩在雪上，似乎对着冰雪的冷意毫无察觉，细细的脚腕上系着一串铃铛，轻轻作响。
那双赤足停在了他的面前，男孩抬眼望去，眸中闪过惊艳，一时都忘了自己原本想说什么。
眼前的女子身着一袭鹅黄色衫裙，肤白如雪，声如莺啼，配上一双多情的眉眼，如雪般清冷，也如月般皎洁。
她似乎就是这一方的风花雪月造就出来的仙人，澄澈而悲悯。
“你是谁？为何会在这儿？”女子缓缓开口，问眼前的小男孩。
若不是她开口，男孩已然看痴了，他回过神来说道，“我只是来向你讨个名字。”
女子似乎有些好奇：“你我应是宿敌，为何要向我来讨名字。”
“天地共生，神魔也应如此。”男孩虽外表幼稚，说话时却十分成熟的模样。
女子闻言，抬袖挡着又起了的夜风，抬眼望向长夜星辰。
“星阑。”女子的衣摆被风微微吹起，“星辰属于黑夜，而黑夜终将过去，这是我自刚刚诞生以来，听到的最多的心愿。”
“星阑……”男孩低头呢喃了一句，“好，往后我便叫做星阑。”
说罢，男孩起身要走。
女子却叫住了他：“等等。”
男孩回头，疑惑地望着她。
“你还欠我一个名字，天地叫你我诞生于此时，你也应当给我一个名字。”
男孩摇摇头：“我与你不同，我不会取名。”
女子想了想：“那给我一个字也可。”
男孩刚想再次拒绝，忽然想起了自己见她的第一眼的感觉，便蹲下，在雪地上写了两个字。
不等女子看清，男孩就化作一阵黑烟不见了。
女子俯身望去，见得“清冷”二字，她微微一笑，多添了一笔。
她诞生的夜已经够冷了，她的名字便无需这么冷了。
往后，她便名为“清泠”。
清泠抹去地上的字，挥袖向上飞去，一眼望尽这破落的村庄，她摇头叹息，双手开始结印，指尖光华流转。
翌日，温暖的阳光驱散了一夜的寒冷，有人扛着锄头钉耙出门，都说瑞雪兆丰年，可太大的雪只会让庄稼冻死。
他们挡不住落雪，只能用尽办法，保下一些粮食，祈求来年能遇上个丰年。
然而当他们三三两两地来到自家田地上时，却惊愕地发现原本被雪压垮冻死的庄稼却在一夜之间活了过来，它们破土生长，茁壮而富有生机。
“显灵了，有神仙显灵了！”不知是谁第一个喊了出来，其余人也纷纷又哭又笑地抱头呐喊起来。
这一个冬天，有人帮他们过去了，那么春天就该来了。
就如长夜尽后，阳光到来。
“到了。”古星阑将车开到了慕清泠家楼下，却没有急着说再见。
慕清泠摇上车窗：“谢谢。”
“你要好好活着。”古星阑忽然开口道，“这天道，需要神与魔共存。”
“我知道，现在这世上，最不希望我也陨落的人，大概就是你了吧。”慕清泠解开安全带，对他一笑，“我也一样，如果突然换了一个魔与我共存，我恐怕也不会习惯。”
听到慕清泠这么说，古星阑脸上的笑意再也掩藏不住：“放心，对了，你缺钱吗？”
“啊？”古星阑的话锋转得太快，慕清泠一时没懂他想说什么。
“这些年呢，我一直在做投资，赚了不少，要不我入股你的工作室吧，合作一把？”古星阑期待地等着慕清泠的回答。
“好。”慕清泠爽快答应，“但你不能只当合伙人。”
古星阑拿出一份简历：“我也没这么想，我听说你有个剧本想自己拍，我可以给你提供靠谱的导演和团队，条件是，你演女主，我演男主。”
“我说你今天怎么突然来了，感情是想带资进组。”慕清泠没有看他的那份简历，他们两个知根知底的，不必看那假东西。
“那你答应吗？”古星阑侧着身体望着她。
“古星阑，你一直在监视我。”慕清泠忽然望进他的眼中，刚才的笑意蓦然消失不见，只余下冷漠与疏离。
可古星阑却毫不意外，慕清泠和他都已不是初生时的模样，这些年，慕清泠看惯了尔虞我诈，恩将仇报，虽然平日里他们能像老友般畅聊，可她对他的戒心，从未真正放下过。
“对，我知道你从本源出来后，进入娱乐圈的一切动向。”古星阑大方承认。
“为什么？”慕清泠疑惑地问，她当然知道古星阑对她并无恶意，可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关注自己。
古星阑只悠悠地说：“天道，是容不下魔独存的，如果你消失了，要么，再造一个神，要么，我也会一起消失，我可不想赌。”
慕清泠抬眼望向天空：“也对，如今神魔鬼怪都已经凋零得七七八八，这个世界早就不适合修炼了，造神，可没有灭魔来得简单。”
古星阑朝她伸出手：“那么，合作一把？”
“成。”慕清泠与他三击掌，随后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有时候我真觉得，你不该是魔。”
古星阑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别对魔有刻板印象，这不好。”
慕清泠笑了笑，下了车与他道别。
然而就在她刚回到家，准备休息一下的时候，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慕清泠点开屏幕，是李宝儿发来的消息——
救我！！！
李宝儿这几天正在拍摄新剧定妆照，这是她认识慕清泠前就接下的剧本，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还在剧组里。
慕清泠没有犹豫，立刻双手掐诀，开始推演李宝儿的具体位置。
剧组的夜戏刚杀青，
李宝儿的戏服和装扮都还不曾卸下，她蜷缩在更衣室的柜子里，瑟瑟发抖。
门外有人在叫骂，有人在踹门。
她哭得眼睛通红，不明白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排不上号的女配而已，为什么会被盯上。
若非她机警，没有喝下导演递过来的那杯饮料，现在或许早已不省人事，更遑论如今还能握着手机向慕清泠求救。
慕清泠曾救过她一次，那一次她是被灌了酒，酒里被下了药，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若非慕清泠将她带走，谁都知道她会遭遇什么，谁也不知道她究竟会遭遇什么。
自从那次以后，她再也不敢喝经别人手的东西。
可她发现，这只能让她清醒地面对即将遭遇的一切罢了。
她抽泣着，却不敢发出声音，不敢让他们确认自己就在这里，多拖一秒，便是多一分希望。
她在心里不停地呐喊着慕清泠的名字。
就在这时，外面的声音忽然停了一瞬，接着便是“砰”的一声巨响，更衣室的门直接被踹开。
李宝儿躲在柜子里，看着柜子的门被缓缓打开，熟悉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慕清泠朝她伸出手：“走，我带你离开。”
她还在抖，却毫不犹豫地握着慕清泠的手，从柜子里走了出来。
门口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个人，有导演，有场务，甚至有男主演。
李宝儿咬着下唇，泪流满面。
“他们不值得你看，也不值得你掉眼泪。”慕清泠问道，“你还想留在这个剧组吗？”
一方面是她得来不易的角色和片酬，一方面是对她有所企图的这些人，她有些犹豫不决。
见状，慕清泠替她做了决定：“那就留下吧，这些人我来帮你解决。”
李宝儿却猛然摇头：“清泠姐，我不能连累你，他们都不是新人，没那么好对付，我现在拼命接工作，是因为我奶奶最近生了病需要花钱做手术，我，你能不能借我些钱？我保证，之后我一定会好好工作的，或者工作室可以再多抽一些提成，我都可以的！”
慕清泠闻言，伸手将她有些乱的碎发稍作整理：“好，不过惩罚他们，也不只是因为你。”
“那你是？”李宝儿不解地问。
“就算是，他们太丑，脏了我眼睛的惩罚吧。”慕清泠浅浅一笑，随口胡诌。
李宝儿望着那些昏迷不醒的男人，直觉告诉她，这些人要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