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家破人亡
没有了百姓哪里还有家国？这不过是萧靖灿的自以为是，因为贞国的大部分兵力全部追着驰国皇帝冲向了同城，转攻燕京城的只有不到五万的兵马。
今年的春天格外寒冷，燕京城外还是冰天雪地的白茫茫一片，但摇曳的旌旗和遍布的毛毡帐篷让这片萧索的土地多了几分狰狞。
真定城外也是一样，只不过这里没有两军对垒，有的只是饥寒交迫的流民。
季泽又好些天没有回来了，萧靖灿这些日子总是与秋月和沐扬在临近城门口的一个小茶肆里喝茶。
但凡进入真定城的流民，都会先安置在城外，没有吃没有喝，只有搭起来的茅草棚可以抵御寒冷，让他们不至于冻死。
人到的多了，就会有三三两两的富户或者人牙子去茅草棚里买人，没被买走的，过一段时间又有军中的人去招募新兵，或者被官府的人领走安置。
当然，被官府领走的人，还是民，这些民，身上一定要有些钱财，否则安置的路途中一样会被饿死、冻死，如此，还不如被人牙子买去为奴呢。
萧靖灿每日都能听到城外的哭嚎声，或者父母狠心卖了孩子，或者丈夫狠心卖了妻子，总之，为了活下去，人性的丑恶显露无疑。
一开始，萧靖灿会忍不住的伤心难过，但时间久了，她的心也冷硬了起来，“我们回去吧，今日郡王不会回来了。”
“是，王妃。”
三人一起下楼，漫步在真定城的大街上。
落日的余晖洒了一片，本该温馨祥和的街道上却听不到欢笑声。
是啊，真定城的百姓们都笑不出来了，他们虽然还做不到感同身受，但心情却莫名的压抑，仿佛今日的场景不久后终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哭喊声从身后传来，萧靖灿没有停下脚步，因为这些事情每日都会发生。
“求求你买我吧？求求你了，不要买我妹妹。”这是一个稚嫩的男孩儿的声音。
“哥哥，哥哥，救我。”这是一个更显稚嫩的女孩儿的声音。
“阿生，别闹了，跟我回去。”这是一个虚弱的女声。
“不，母亲，妹妹还那么小，您不能卖她啊，母亲，您卖我吧。”男孩儿哭道。
“滚回去。”这是一个愤怒的男声。
“父亲？”
男人怒吼，“不卖了你妹妹，我们都活不下去。”
“我去当兵。”
女人哭道，“不，阿生，你太小了，你会死的。”
“可是妹妹也会死。”
“她不会死，她是做奴婢的。”
“不，母亲，他们不是好人，他们会害死妹妹的。”
手里牵着女孩儿的瘦高男人不悦的盯着夫妻二人，“反悔也可以，银子还给我。”
“父亲，把银子还给他。”男孩儿焦急道。
男人却捂紧了口袋，他将男孩儿大力拽到身后，“不不，不反悔，孩子胡说呢。”
瘦高男人瞪了两人一眼，拽起女孩儿就走，小女孩儿挣扎，“哥哥，哥哥。”
“妹妹。”男孩儿想挣脱父亲的手腕，却始终挣脱不开，无法，他只能一口咬在父亲的手背上，父亲气极，一个大力就将男孩儿扇翻在地，男孩儿被扇的晕头转向，清明之后还是踉跄着爬起来去拉扯女孩儿的手臂，“妹妹。”
“哥哥。”
瘦高男人显然是被惹恼了，他丢开女孩儿的手，叉着腰冲夫妻二人喊道，“还银子。”
男人气的狠了，拉过抱在一起的兄妹俩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而他们的母亲只会哭泣，始终不敢上前阻止。
周围的百姓目睹这一切，有悲愤的，有伤心的，但更多却是麻木的。
萧靖灿实在不能充耳不闻，“沐扬。”
沐扬就板着脸上前，用刀柄隔开凶暴的男人，“把银子还给他，你的女儿我家夫人要了，双倍银子。”
男人怒极的脸立即喜笑颜开起来，“行行行，夫人有眼光，有眼光，”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子，扔给瘦高男人，“拿着，女儿不卖你了。”
瘦高男人气急，指着男人半晌无语，之后便怒气冲冲的指着沐扬，骂道，“你谁呀？有你这样做生意的吗？这不是破坏规矩吗？要想买人，城外多的是，凭什么抢我的呀？”
沐扬根本不理会瘦高男人的叫嚣，直接掏出银子给了男人，男人开心的不得了，揣好银子就去掰扯男孩儿的手，“快放开吧，这个人家好，错过了要后悔的。”
男孩儿不松手，只执拗的看着沐扬。
沐扬：“要不，一起？”
男孩儿的眼睛瞬间就亮堂起来，他拽着妹妹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女人扑过来一把抓住男孩儿的手，“阿生，不行，绝对不行，他爹，不能卖儿子呀。”
男人与女人的想法不同，他搓着手点头哈腰的问沐扬，“这位大人，我这儿子年岁大了，买回去就能干活，所以，这银子？”
女人惊叫一声拽住男人的手哭求，“他爹，不能卖，阿生是我们唯一的儿子呀。”
男人看都不看女人一眼，直接将她甩倒在地，“滚开。”
男孩儿眉宇间闪过疼惜，却没有上前扶起他的母亲。
沐扬不欲多言，直接拿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扔给男人，“够吗？”
“够够够。”
沐扬转身就走，“跟上。”
男孩儿连忙拉着女孩儿爬起来小跑着跟上，“是，大人。”任凭女人如何哭喊，他们都没有回头。
一直被忽略的高瘦男人气的鼻子都歪了,“哎哎哎，你，你站住，这可是真定城，是讲法度的，你这样抢人，我可以去城尉府状告你。”
沐扬脚步未停，“随意。”
“可恶。”高瘦男人想去拉扯沐扬，沐扬挥出手中的刀，刀柄直抵咽喉，高瘦男人吓得连连后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沐扬那一群人扬长而去。
回到驿站，萧靖灿看着跪在地上的一对兄妹久久不言。
小小的男孩儿女孩儿低垂着头，越来越怕，身子都忍不住抖了起来。
秋月实在看不下去，便忍不住拉了拉萧靖灿的衣袖。
萧靖灿恍然回神，她绽开一抹笑容，语气温柔的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男孩儿跪趴在地上，颤着声的回答，“禀夫人，奴，奴名简生，今年十岁，奴的妹妹名简洁，今年六岁。”
“简生，简洁，好名字，你们两个抬起头来。”
兄妹俩颤颤巍巍的抬头，也终于看清了面前夫人的脸。好年轻的一张脸啊，却眉目温和、面带笑意，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兄妹俩衣衫褴褛，面庞却洗的干净，长得眉清目秀，尤其女孩儿，很是漂亮，“你们从何处来？”
“临南县。”
“与我说说，你们是如何逃来真定城的？”
男孩儿怔了怔，一路上艰辛的记忆涌上脑海，“在临源城做工的常立叔一日晚间突然跑回村，说临源城被贞国大军攻破了，皇帝跑了，贞国人到处抢掠，不仅抢钱、抢粮食，还抢人。
一些人准备往南边跑，也有一些人不跑，我祖父、祖母年纪大了，不想跑，我父亲坚持，就带着母亲及我们兄妹跑了出来。
父亲带了银子和粮食，但没过多久，粮食就被抢了，我们只能用银子买吃的，吃的很贵，很快银子也花完了，我们就挖雪地下的草根吃。
我们不知道真定城怎么走？但顺着人流就走来了。”
“嗯，”萧靖灿面上平静，但内心格外沉重，简家不过万千百姓的缩影，可以想见，这场战争将会让多少百姓家破人亡，“你们就安心住下吧，先与秋月姐姐学学规矩。当然，如果你们想随父母去安置，我也可以送你们回去。”
“啊？”简生是震惊。
而简洁却惊恐的抓住了他的手，“哥哥，不要。”
简生拍了拍妹妹的手，磕下头去，“我们不回去，请夫人留下我们吧。”
萧靖灿微微颔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