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变数
秦由侦看到那三个字的时候，就知道她不高兴了，也是，人在这种境况下，没有人会在无止境的等待下高兴得起来。
但是他以为没办法，他有他的任务，有他的职责，他能做的就是尽自己的努力去帮助她，仅此而已。
尽人事以听天命吧。
秦由侦叹口气，投入了紧锣密鼓的救援中。
杨望月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对于现阶段的各种情况都没有任何想法，说是没有想法也不对，应该是她毫无办法，她没有勇气像电影主角里那样拿上防身武器出门寻找一线生机，也无法像小说主角里一样突然大展神威各种金手指大开化险为夷遇难成祥，她不过是个胆小的普通人罢了。
其实她内心是期待的，期待秦由侦像故事情节里那样不顾一切来救她，她幻想过，所以才会在看到等待二字时明白她无法靠他救援，才会那样不安和愤怒。
她被自己的想象抛弃了。
她有过一瞬间的勇气，拿起手中的菜刀像砍西瓜一样砍掉丧尸的头，砍出一条血路来。
终究不过是个凡人，想想也就罢了。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楼下传来汽车轰鸣的声音，她赶紧跑到窗边去看，发现隔壁栋的都不少户人家探出头看。
大家相互看了一眼，都做贼似的鸦雀无声。
杨望月看见楼下有一辆车在启动，周围有一些走路歪七扭八的“人”在向车辆靠近，她眼睛有轻微的近视，看得不是特别清楚，但是也能感受到开车人的恐惧。
因为车内传来的催促声，在这个安静的小区里显得格外清晰。
杨望月捏紧了拳头，为他们加油，能跑一个是一个，不是吗？
车身周围已经围了四个丧尸在抓挠车门和车窗了，里面传来男人的怒吼和女人的尖叫，还有小孩的哭叫声……
这是一家人想要在这种等待无望的绝境中跑出去吧。
从四周还陆陆续续的有丧尸一瘸一拐的围过来，车子终于发动起来，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车头的一只丧尸被碾压而过。
杨望月松开汗湿的拳头，在窗帘上下意识的摩擦，她从其余住户脸上看到了希望。
她一直守在窗户前，小区里再不是安静的，她看见越来越多的人冲到楼下，因为是老小区，车都停在地面上，所以她能很清楚的看到一辆接一辆的车往外开。
也听见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来自楼道，来自楼下，来自这个小区的各个地方。
渐渐的，下楼的人越来越少，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归于平静。
杨望月始终守在窗户边，她看着楼下道路上的血腥，她从最开始的不忍看到后来的麻木，一整个下午，也许没有那么长时间，但她觉得时间好像过了一年那么久，那些哀嚎声在耳边不停回响，即便现在安静了，她还是觉得耳边的哀嚎惨叫声不断，眼前的画面不断闪现人们的挣扎，就连来不及开走的车都被丧尸硬生生抓挠砸的弄坏了几辆。
丧尸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他们用指甲抠，用头砸，用身躯阻挡车子前行的路。
杨望月头一次看到这么多的丧尸，头一次觉得这个小区里原来有那么多的人。
她在窗边坐了很久，直到天黑，她看见隔壁栋的隔着窗帘朦胧的灯光只剩下了不到一半。
看着这茫茫夜色，她心里无尽的悲凉，如果这就是末日，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来个火星撞地球呢？何必这样摧残人心。
她饿了，可是现在的她吃不下任何东西，她把菜刀放在枕头边，躺在床上翻看着手机，除了第一天的新闻，现在的新闻报道的都是某某城救助了多少人民群众，某某城控制病毒反应快准狠，某某城因救援及时并无太大伤亡等等……
群里也大多数都在说自己已被救援或者在等待救援，再没有在群里活跃的人，大家基本上也都明白了什么，从最开始问一下到后来的不再说起。
从来没有身处过灾难的人，是永远都体会不到灾难来临时人命的脆弱和可贵的。
现在杨望月有些明白了，她可以懦弱的在和平年代因为矫情而自杀，却无法在这仅有一线生机的等待里草草了结自己。
这不是因为勇气，恰恰是因为没有勇气，在看过那么多因为求生不得而惨死的人后，她反而没了自杀的勇气。
她握着手里的刀，盯着墙面，感叹自己内心矫情。
外面传来吱吱声，还有猫咪的嗷呜声，杨望月大概知道是猫看到老鼠了，外面一阵叮铃哐啷的声音，是猫在抓老鼠，偶尔会发生这种情况，她也算见惯不怪了。
只是在这种情况下发出这么大的声音，杨望月有些怕，会不会引来丧尸。
而丧尸到底是因为什么来判断的呢？声音？气味？看？
杨望月坐起身来，走到客厅，死死的盯着门口。
没有，没有任何动静。
过了好几分钟，门口没有传来任何动静，杨望月呼了口气，转身去抱猫。
看见它饭碗旁边一小堆血迹，杨望月有些犯呕，以前不觉得，但是今天看见了那么血腥的画面，现在看见这一小滩血就有些下意识的反胃。
她赶紧先抱着猫去给猫刷牙，每次它吃了生肉嘴里都很臭，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买了猫咪刷牙的用品。
给猫刷完牙，她才拿着湿纸巾去擦那一小块血迹，已经有些干涸了，杨望月稍微使了点力才擦干净。
做完这些，她去煮了包螺蛳粉，味道重，可以压一压心里的呕吐感，而且吃了几天的泡面了，实在吃不下了。
吃完饭，她又躺了回去，忽然想起以前看病时医生说的话：“你们年轻人就该多动动，别回去就往床上一躺就像个植物一样把根扎进去了。”
可不是么，除了往床上一躺还能干啥，现在不都这样么。
翻看手机，给几个联系着的朋友回复了消息就又没事儿干了，现在也没心情逗猫，而且猫咪现在吃饱喝足的躺那儿养神呢，也不搭理她。
“你那边没事儿吧？我通过朋友联系到e城大概情况了，e城的官员早出事了，现在是人民自发组织的救援小队，你把你的位置发给我，我跟我朋友说一下，看他能不能往你那边去。”
过了一会，秦由侦的消息到了。
杨望月有点奇怪，“你不是在救援吗？怎么感觉你随时都有时间回我消息。”
秦由侦被噎了一下，总不能说他随时关注着e城的情况吧，“总有休息的时候吧。”
“哦，”杨望月把位置发给了他，想了想决定闲扯几句，不然显得太过冷淡，“a城现在怎么样了？救援还顺利吗？”
“还行，病毒扩散范围比较大，但是救援相对及时，感染得不算很快。”
“哦，那你注意安全吧。”杨望月适当的关心了一下。
“嗯。”
然后那边就没有消息了，估计又忙去了，现在是争分夺秒的时间，他能抽空帮忙关注一下e城已经很不错了，杨望月为自己昨天任性发脾气感到愧疚。
最近病毒爆发，之前关注的更新小说的作者都断更了，没办法，只能再看看之前看过的了。
她也有在想，病毒爆发后，是不是社会上所有的链接都断开了，没有办法工作，都只能为了活下去而努力，但是现在看国家对于病毒的控制的话，估计过段时间就好了，清理掉现有的丧尸，找到病毒爆发的源头，再研发个疫苗，人民群众继续步入生活的正轨。
不过，病毒好像是全球性的？上次看到的那篇报道说的是全国还是全球来着？
杨望月抽抽鼻子，好像闻到什么味道，有点臭。
抬头看向盘在自己头上养神的猫，好像是猫身上的臭，不是刷牙了吗？
她起身打开灯，猫没动静，估计睡着了。
她把猫的嘴掰开闻了一下，差点没给她熏走，实在太臭了。
她捏着猫的后脖颈，摇着它，“醒醒，醒醒，起来刷牙，臭死了你。”难道是牙膏过期了？不应该啊，一般都有3年有效期吧，牙膏是去年买的，刚才刷的时候也是香的，不臭啊。
猫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杨望月有点慌，难道那只老鼠有毒？猫吃了老鼠就死了？
慌了一下，杨望月又觉得自己傻了，这不还有呼吸么。
算了，不醒也好，懒得闹腾。
抱着猫到卫生间，掰开它的嘴给它刷牙，刷完后闻了闻，嗯，牙膏的味道。
又把猫放到枕头上，自己跑去打开电脑，刷网页。
全网都在讨论关于这次病毒的事，还有比较敬业的博主在家写小作文，声讨这次病毒的来袭，还有录视频做分析的博主，得益于这次全民在家，粉丝蹭蹭蹭的涨。
杨望月也是看得瞠目结舌，她昨天如果把小区里的惨状做个现场直播会不会一战成名？
失策了失策了。
杨望月一边感慨一边心疼自己没能掏进腰包的软妹币。
鉴于这一次的热度居高不下，杨望月在各贴吧看到了有关国际国家政府的敏感帖子，贴吧网站删的快，帖子冒得更快，她眼尖的快速浏览了几篇，众人觉得比较靠谱的大概有几个猜测，一个是国外生化研究泄露，导致全球病毒爆发，一个是走私团伙在交接时产生了病毒泄露，从偏远地区传播至全球，前两个算是人祸，还有比较离谱但大家普遍认可的是人类清理计划，地球已经承载不了这么多人了，所以天道规则开始降下神罚，跟古代的疫情说法比较像，考验人类，清理不必要的群体，减轻地球的负担，算是天灾。
下面有个评论比较有意思：照你这么说，那地府怎么办？别说十八层地狱了，不得挖个几千层都放不下这么多鬼。
杨望月点点头，确实有道理。
这天灾的说法也太玄乎了，竟然还是点赞率最高的，怎么现在不是科技时代吗？
正看得有意思，身后传来呼哧呼哧的声音，杨望月扭头一看，猫在枕头上扭着，杨望月说不出来的奇怪，她家猫从来没这么扭过，不像伸懒腰，也不像平时扭着玩的那种。
她转过身盯着猫看，猫忽然就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杨望月看见猫赤红的双瞳，全身做出了往前扑的攻击性动作，忽的心下一紧，下意识的抓过键盘挡在面门。
猫一下就扑在了键盘上，嗷的一声落在地上。
键盘还连着主机呢，线扯不动，杨望月随手往桌面上一抓，是之前放在桌面上的一瓶护肤水。
她死死的盯着猫，猫嘴里发出嗷嗷的声音甩了甩头一跃而起，杨望月拿着护肤水的瓶子使劲的一挥手，猫被砸到了门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菜刀放在枕头边，猫就落在床头的门边，她不敢去拿，手上握着护肤水瓶，眼睛不敢离开猫，死死的看着。
猫嗷了一声又扑了上来，杨望月只能再次挥舞着手上的瓶子，这一次猫被砸到了电脑上，杨望月趁机往后退了拿到了一直放在椅子上的按摩腿的一根木棍，眼睛不敢乱看，手里的护肤水瓶子换成了棍子。
猫发出了低低的吼声，口水流到了桌子上，再次向她扑了过来。
杨望月这次两只手抓着棍子，用力的朝着猫的脑袋挥过去，猫被打飞砸在了柜门上，掉落在地上，整个猫身子软软的躺在那里，眼看着是不活了。
杨望月全神贯注的看着，不敢上前，握着木棍的手在发抖。
过了一会儿，猫的身体动了，猫又站了起来，脑袋垂在一旁，杨望月恐惧得快哭了，在猫扑上来之前，挥着木棍一棍一棍的打砸在猫身上。
等到杨望月冷静下来时，她看见自己手上的木棍，地上躺着的猫的尸体，即便如此，猫的嘴里还发着瘆人的嘶吼声，它还没有完全的死掉。
她又恐惧又难过，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她大概也能明白，约莫是那只老鼠有问题，吃了老鼠的猫被感染然后变异，只能庆幸今天的自己想起来用电脑看看帖子，不然如果自己看小说睡着了的话，可能就直接被咬死了。
看着倒在地上的猫，它身上没有特别明显的血迹，只有一部分伤口上有着浓稠的血液，杨望月猜测是变异还没有完全，所以身上的血液还没有完全的凝固。
杨望月找准了位置，闭上眼，举起手中的木棍，重重的敲在了猫的头颅上，至此，猫才没有了任何的声响。
看着地上猫的尸体，杨望月久久的回不过神来。
她恐惧，不安，害怕，难过……一切的负面情绪统统涌了上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常情况下她或许会找个地方把它埋了，可现在要怎么办？直接扔下去说不定等以后这件事就会变成无良铲屎官虐杀可怜猫咪……而且她确实不忍心。
但是放在家里的话会不会引来丧尸？她不确定，就算不会引来，这种天气也会变臭得吧。
而且如果老鼠已经带有病毒的话，这个小区里就都不会安全了。
慢慢的，她冷静下来。
她找了不要的衣服把猫的尸体包了起来，放在了外面它经常晒太阳的小窝里，再拿湿巾电脑，电脑桌，柜门等地方都擦干净，至少这些天她应该还会在这里睡觉。
做完这些，她再去洗手间把手洗干净，她恍然发现，自己的手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
她愣愣的望着这道被水冲洗泛着刺疼的伤口，很长一道，弯弯的半月形，在手背上。
杨望月脑海里闪过刚才的画面，应该是在用键盘挡住猫扑过来的第一下时被抓伤的，她忽的看着伤口笑了一下，一下子浑身脱力手撑在洗漱台上才没瘫倒在地。
她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观察着自己的脸，眼睛。
她观察自己的笑，很僵硬，眼神空洞，她透过这双无神的眼看到了那只猫的红色双瞳，还有被打倒在地无力的嘶吼。
她突然浑身涌起一股力量，冲回房间，她拿起枕头边的菜刀，在手腕上比划着。
她有些害怕，走到梳妆台前，看着自己的脸，想到了楼下那些歪七扭八的丧尸，还有刚才那只猫，她看了看手腕上纤细的血管，又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刀缓缓在皮肤上划过，她感觉到了疼痛，更多的是畅快，她终于放下了。
菜刀落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声音。
她忽然觉得头很晕，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缓缓向旁边歪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