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眸间红尘
锦似玉就在离上西城不远处，他支开了身边所有人去打扫战场，只留下胡松阳与刘老大，一个人费力的挣脱了那黄金甲的束缚，将之扔在地上，又披上锦衣狐裘。
这寒冬腊月的天，若不披件狐裘保暖，还真能将他冻死在这冬天里。
“这次回去，可总该犒劳三军了吧。”
一旁的胡松阳嘿嘿嘿的笑，看着有几分傻气，刘老大依旧是沉默的一言不发，仰头看着天，不知道在看什么。
“犒劳三军？可还不到时候，离那西穹王都还远着呢。”锦似玉拍了拍粘在身上的风尘，道：“不过倒是可以放宽松些，少饮也可。”
“那还不如不饮。”胡松阳有些失望，道：“勾起了馋虫又不让人喝个畅快，这比杀了人还让人难受啊。”
“那你就别喝了。”
此话说完他一甩挥袖，道：“走，且随我去见一见陛下。”
“陛下回了沣东新城。”
战场杂事一经处理完，女帝便回了沣东新城，只因那前去查探情报的探子说了句“江湖上那位薛剑仙说，要见陛下”。
沣东新城。
那日，因那剑仙一怒天象倾泻而下，雷霆滚滚，那城内无人进得去，只是远远的看见西穹那位魏亲王与薛布衣说了些什么，随后薛布衣斩出一剑。
那一剑刹那芳华，斩开了半座城，剑风威压横扫天地，势不可挡，连同着天上漩涡状笼罩下来的黑云都被一切两半。
人是死了，天威也散了，众人入城，就看见薛布衣上了城楼阁，盘膝坐在楼阁之上，原先蒙眼的青布被系在了剑匣子上，一同放在一旁，露出那近乎灰白的眸子，盯着西穹方向，眉间那血色剑纹凸显出来，就好像一块镶嵌在眉间的血玉，有瑰丽的纹路在其中流转，美的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
这一坐便是三日，看着远处烽火连天战起战落，眼都不眨一下。
众人也不曾上去城楼阁去问他在看什么，只有那小团团上去送饭在上面呆了一阵，那饭最后也是没吃的，又让原封不动的端了下来。
后来女帝踏马回城，提着一壶酒便上了楼阁。
女帝方才脱离战场，一身轻甲也不曾褪去，身上肉眼可见的血迹斑斓，一上来让这阁楼都满是血腥气。
“赵州那边近几日传来消息，说你去了少梁一趟，不但杀了三十万少梁军，还将少梁皇宫屠戮殆尽，什么时候连你的杀性都如此大了。那赵毅老将军的回信上面朕就能看到他那气急败坏的脸，憋了多少年的闷气，如今方想好好发泄，却被你给截了胡，不骂娘才怪。”
大概是少梁那边传来的好消息，还有此战大胜的原因吧，女帝心情很不错，也不计较薛布衣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自顾自的说了许多的话，在小阁内褪去一身战甲，将略显凌乱的头发重新束起，燃炭架火，素衣煮酒。
“不过来喝两杯吗？”女帝将温好的酒倒入酒樽内，道：“这可是好酒啊。”
“我初登基之时便在皇宫长安殿下埋下此酒，立下誓言，要将其带到西穹王宫再饮，为了你，朕倒愿意破例一次。”
薛布衣这几日一直处于似梦似幻的状态，睁眼看世界，寸步不移却能看到天下，一日看尽人间繁华，又做了一梦，梦中神游红尘，一日身受万般疾苦，直到女帝入了楼阁时才醒来，整个人的精气神都高涨如火炬，一气吞吐绵长如云卷云舒，仿佛入了另一般境界。
待他转过身来，那模样却让女帝都为之一愣。
与之前江湖人的形象再也不同，如今的薛布衣整个人都已不再似凡人，那一双苍眸摄人心魄，其中云雾缭绕，有雷霆闪电藏匿其中，又有狂风骤雨蕴含，透过那无边无际的云雾，女帝看见了万里江山万里城，看见了水波流转，看见了烟火人间，看见了她魂牵梦绕的锦绣天下……
然后她就回过神来，看着薛布衣，道：“你是……成仙了？”
薛布衣笑着摇头，道：“大概是睡了一觉，精神了些吧。”
这般模样可绝对不是睡了一觉这么简单，但薛布衣不说，她也懒得问，道：“这天有些冷，酒寒伤身，特意温了酒。”
“这就绝对是你未曾喝到过的美酒。”
煮酒之后，那酒香飘荡四溢，缕缕丝丝的气息没入鼻尖，勾起了他的馋虫，嘴里说着：“怎么敢劳烦陛下温酒，草民担不起这等殊荣。”
说是这样说，可他也没客气，坐在火炉一侧，端起那杯温好的酒喝下腹去。
这酒本就是好酒，酒香浓郁无比，如今经过温煮，那酒香便更明显了，一杯入肚香气便莽撞的在身体内炸开，从腹部四散，直冲天灵盖。
“好酒！”
此酒绝对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珍品，这等酒香比之那老龙给自己的千年酿都不差分毫了，难以想象人间还有这等美酒。
女帝也给自己添了酒，却是细酌细饮，没有如薛布衣那般海喝。
一杯下肚女帝挑起眉，道：“有些过烈了。”
“刚好刚好。”薛布衣笑着，又喝了一杯，这次那横冲直撞的酒气直接冲的他咳嗽连连，惹得女帝发笑。
“慢慢喝多，酒水就在这里，又跑不了。”
女帝温酒薛布衣喝，这一来二去便是一个时辰，那一坛酒被喝去小半坛，薛布衣还没有什么，女帝却已经有些醉了。
两人此间畅谈，从江湖说到庙堂，从庙堂说到妖魔鬼怪，说他江湖梦，说她天下梦，断断续续零零散散，想起来什么就说什么。
“闲事说完谈正事，你要见朕，总不该只说些闲散事的吧。”女帝笑道：“若真如此倒也无所谓，朕今日高兴，与你共饮也无不可。”
薛布衣点头，瞥了一眼远方，道：“陛下应该知道，在此之前，沣东城也曾历经一战。”
“朕知道。”女帝放下酒樽轻道：“是那个上次进献沣东之地的亲王罢，杀朕之心不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