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抢收
艳阳高照，酷烈的阳光晒在人脸上，火辣辣的疼，却无人在意。
卫指挥使王凯身穿官袍，站在最高处，环顾四周，望不到边际的麦地里，无数人正忙着收割麦子。
看着下方忙碌的众人，王凯脸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冒出，手上的汗巾就未曾干过。
朔州军塞，五万官军，除了必须守城的人，他将四万官兵拉过来，其中两万将周边封锁的死死的，防止难民涌进来，剩下的两万人就在地里抢收小麦。
今年小麦的收成并不好，雨水不足，麦粒比往年要小很多，朔州都这样了，其它地方更不用说。
王凯已经预料到，接下来的一年会是怎样的光景。
所有人都在拼命干活，王凯走下土坡，回到凉棚，朝身边的副官问道：“收完麦子，还要多长时间？”
副官拱手作揖，道：“回大人，以现在的速度，还要五天。”
王凯摆摆手，道：“太慢了，要加快，以灾民聚集的速度，最多三天就会冲进来。”
其实王凯也想过收一些灾民过来抢收，可现实是他们身体虚弱，根本没什么体力，来到麦地，还没动弹两下就晕倒了，军医都来不及救治。
不说灾民，就是普通农户和官兵也有很多人中暑晕倒，偌大的凉棚就是用来救助他们。
看着地上躺着的几百人，军医们手忙脚乱的帮他们洒水扇风。
小麦已经抢收三天，中暑致死的不下三百人，不得已，王凯下了命令，干满一个时辰，要喝水休息一炷香的时间，才能继续下地干活。
这个时候没人偷懒，大家都知道，他们现在收的不仅仅是麦子，而是命，是自己的命，全家老小的命。
但凡在这个节骨眼上偷懒或着使坏的人，命都不会久，并非他们的长官杀他，而是人们不想身边有这些人存在。
当然死的最多的还是灾民，不少人偷摸进来，可麦地里到处都是人，他们根本无处藏身，能割动麦子的，留下收麦，虚弱的直接埋在地里充当来年的肥料。
没人知道麦地里埋下多少尸体，灾民不在意，农人不在意，官兵就更不在意。
收麦子不分昼夜，可绝大多数人，夜里是看不见的，就算有火也看不清，这就导致很多悲剧，夫妻割麦子割到对方，父子割麦子割到对方，最可怜的是，常有小娃跑进自家的地里，父母直接连人带麦子割了，等捆扎的时候，麦堆里滚出一个脑袋才知道自家的娃被割了头。
抢收小麦的地方不止朔州一处，大同也一样，只不过今年都司魏道芝是被抬着过去的，脸色蜡黄，说几句话就气喘吁吁。
今年的收成愁白了魏道芝的头发，他比王凯更清楚粮食情况，小麦收成不好，其它杂粮的收成更差。
看着一片片小麦被割，魏道芝不知在想些什么，不久，阳光斜照进轿内，用手遮住刺眼的光，魏道芝轻道：“回。”
和朔州的紧张，大同的沉闷不同，落风山寨的地里是热火朝天，喜气洋洋，一片丰收的景象。
落大头手里的镰刀割的飞快，胖头孙也一样，两人并驾齐驱，谁也不愿落后。
这片山地算不得好，种麦子也勉强只有一点收获，可寨子里的兄弟却看的无比重要，这就是寨子的根，只要有它，寨子里就不会饿死人。
地不多，寨子里的男人下地，快的话一天就可以割完，婆娘们闲着无事，有的就坐在田埂上看自家的男人割麦，有的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唠嗑，当然也有闲不住的，下地帮忙干活。
其中胖头孙的婆娘干活最积极，跟着落大头、胖头孙后面一心想超越他们。
落大头回头，看孙婆娘忙活，不停点头，道：“胖头，你人不咋地，倒是娶了个好婆娘。”
说起自己的婆娘，胖头孙就一脸得意，道：“那是，你看那体格，那手脚，三五个兄弟，估计都近不了身，也只有我老孙才能拿下。”
落大头有些羡慕，转头看向自己的婆娘，秦清儿在刚搭的凉棚里准备茶水和馍饼，见落大头看他，有些不好意思。
胖头孙也顺着落大头目光看去，笑道：“嫂子也很好，漂亮，贤惠。”
听胖头孙调侃自己，落大头皱着眉，道：“去、去，她可识字的。”
对于落大头和胖头孙这俩糙汉子来说，选婆娘的标准差不多，审美也相似，健康，好生养那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至于后面就是勤劳能干，身手好，能保护自己就最好了。
再下来就是聪明识字，温柔贤惠，要说漂亮，估计都排不上号，不能成为这两人选婆娘的选项，甚至还起反作用。
漂亮对达官贵人当然是好的，只要他们喜欢就行，不需要顾虑其它东西，但对底层老百姓来说，漂亮往往意味麻烦和危险，尤其出身底层的美人，很容易被摧残凋零。
既然成了自己的婆娘，落大头也就不作他想，好好对她，如若不然，秦清儿的下场会非常凄惨。
天气确实热的让人受不了，落大头朝周围喊道：“大家都停下休息，别被热晕了。”
胖头孙乐呵呵的去找自己的婆娘，落大头也一样。
看秦清儿带着一群妇人给所有人送水，倒是有趣，妇人们被安排的条理明晰，清清楚楚，落大头点点头，道：“还好，不笨，有些用处。”
“当家的，喝些水，解解乏。”秦清儿将一碗茶水递给落大头道。
山寨的茶叶都是劫的，落大头自己也分不出好坏，一样都是泡热水喝。刚尝一口，发现味道有些不对，便问道：“这是什么茶，怎么味道有些怪？”
秦清儿回道：“当家的，水里加了些盐，天热喝些盐水，对身体好。”
再尝一口，落大头道：“是有些咸。”
对这个，落大头并不懂，并未多说，心想水里加些盐应当无碍。
转头看向麦地，落大头道：“麦子还有些，今天会忙的比较晚，你带着妇人们先回，晚上不用等我。”
“哦。”
“怎么样，这样的日子过得可还习惯？”落大头转回头，问道。
秦清儿开心的笑道：“这才是人过的日子，挺好。”
落大头将空碗递给秦清儿，道：“明日我会出去几日，兄弟们基本都跟着，寨子里只剩妇人，有事多和山婶，福婶议，如果遇到危险就找胖头的婆娘，她会保护你。”
秦清儿看着远处壮硕的妇人，不知觉的点点头，喃喃道：“是，当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