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买卖人
落大头将长刀收回鞘中，平视道：“怎么称呼？”
“鄙人姓曹，名科，家中微有功名，此次前来，除了之前说的古物外，还有一些东西也要借贵宝地一过。”
落大头两眼放光，神情温和许多，道：“不知曹兄想如何过？”
曹科环顾一圈，道：“请落当家近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一处空地，曹科抱拳道：“落当家，我也是受人之托，听闻鞑子来了，大同府很多贵人正举家搬离，而我便是他们的护镖人，想必落当家也已看出，身后的三百兄弟，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落大头抱拳还礼，道：“曹兄弟，有话还请直说。”
曹科看着落大头，眼神闪烁，沉思片刻，道：“实不相瞒，我曹某本是太原府武举人，也带兵打过鞑子，大小战役经历数十场，可惜未曾一胜，本是死罪，太原府都司赵大人念我虽无战功，但也出生入死，忠心耿耿，便聚拢剩下的旧部成立威远镖局，帮一些贵人送货。”
“威远镖局，我倒是听说过，想请动你们，价钱可不低。”落大头看着曹科道。
威远镖局名头很大，但很少来大同府，因为大同府都司魏道芝和太原府都司赵青方两人政见不合是公认的，两人很少插手对方的辖区。
魏道芝积极主张变革军制，练武强军，而赵青方属于保守派，希望通过外交手段解决国与国之间的纷争。
本来这两种方式都没错，朝廷向来也将这两种手段糅合起来一起使用，可自从神宗时辽东爆发萨尔浒之战后，所有人都认清一件事，与胡虏相比，大明的边兵不堪一击。
朝廷百官议论纷纷，各种想法齐出，最后就演变成两派，主变革的魏道芝，主和谈的赵青方，其实所有人都明白，遇强敌只能自己变法图强，奈何朝廷实在没银子。
北方多地连年大旱，本已拮据的朝廷雪上加霜，陕西河南的反贼更是不绝，天灾人祸将整个大明弄得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大同府边兵的粮饷已有一年多未曾发放，上次发的还是陛下卖掉京畿地几处主要商道的收税权才筹措的。
至于现在大同府的官兵每月还能拿些饷银，主要是魏道芝和手下众官还有些能力，将许多富豪大贾的不法之地充公，分配给边兵耕种，这也是为什么，虽然连年大旱，大同边关还能守到现在的原因。
但是边关粮仓的一场大火，将边兵多年的粮食结余，烧的一干二净，再加上如此之多的灾民聚集过来，以现在的形势，大同府生乱是迟早的事，而且许多关外经商的人也知道了，胡虏洪太极亲率大军驻扎在乌兰察布，随时攻城。
这也就造成目前的状况，商贾巨豪纷纷外逃，可是出去的路又被落大头他们这些山贼控制，想从这过，单靠一家一户根本不可能，只能联合起来，出高价请动太原府的威远镖局，将他们护送过去。
而魏道芝也不阻拦，因为这些人虽然走了，但土地却不能带走，只要这次守住大同关，以后将这些土地重新分配，边关的战力将会提升好几个档次，自己主导的军制变革也可以真正实施。
魏道芝的盘算当然瞒不过赵青方，可赵青方想要的是这些商贾巨豪和他们带来的财富，如此天大的好事自然是不会拒绝，便安排威远镖局打通路上的关卡，保证这些人、财、货，路上安全。
落大头虽不知其中具体的事由，但也能猜出一些人的意图，便问道：“有多少人过？”
“一共五十八户，三千六百多人，车、货暂时无法估量。”曹科想了一会回道。
这笔可是真正的大买卖，与它相比，上次的运粮简直不值一提。
虽然落大头表面上没有什么变化，但心里的狂喜已经有些压制不住，常言道，杀人放火金腰带说的就是他们这些人，而且这次根本用不着杀人放火，人家就乖乖的将金腰带送上，何乐而不为。
落大头摁住心中的狂喜，朝天上的白云看了一会，等心情平复，才开口问道：“见面礼收了，曹兄弟的诚意也够实诚，接下来就是过路的分润，不知曹兄弟能否拿定主意？”
曹科神情有些专注，认真道：“落当家给个数，只要是规矩上的，我曹某都能做主。”
落大头眼神微凝，看着曹科道：“人马不算，但货值的两成必不可少，只能用钱粮交割。”
听到这话，曹科有些拿不定主意，他知道运送的货物究竟有多值钱，如果真的以银粮交割，那会是一个天文数字，实际上是不可能的。
虽然落风山寨的人可能不识货，但就怕出问题，到时的损失可无法估量。
曹科并没有直接回答落大头，而是问道：“落兄弟，可知此次运送货物价值的两成是多少？”
落大头看着曹科，眼神闪烁，问道：“有什么问题？”
曹科指着前方，笑道：“若以市价论，两成的银钱能填满前方的山谷。”
落大头这个大老粗，根本不知道真正值钱的古董究竟有多值钱，贫穷完全限制了他那硕大脑袋的想象力。
看了一眼曹科，落大头不漏声色道：“哦，那交割起来确实有些繁琐。”
曹科看着落大头到：“这样，咱们统一作价，五万两白银再加一万石粮，落当家，你看如何？”
尽管心里乐开了花，这些远远超出自己的预想，落大头还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曹科。
两人相持，互不出声，就这么看着对方。
远处的山叔有些急躁，见两人有些魔怔一般，互相看着，也不动弹，便想着是不是该过去提醒一下。
胖头孙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三百多人，想不到在他眼皮底下，这些人竟能悄无声息潜入，没有引起丝毫觉察，这可是严重的失误，如果这些人真是来犯的话，他不知道自己这颗胖头是否还能保的住。
而林大，林二就有些无聊了，林二默不作声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圈圈，靠近看，画的竟是个人，还是女人，看其他人都娶了婆娘，这小子有些春心荡漾，看来是相中了某位妮儿。
林大也注意到了，但并未出声询问，而是准备等回去之后，再问自己的弟弟，看自己能不能帮他说媒。
终于，良久之后，两人的眼睛瞪的通红，曹科先开口道：“白银再加五万两，其它不变，这是我们能出的最高价，落当家，知足吧！这些够兄弟们吃用好多年了！”
落大头眨巴两下眼睛，道：“两万石上好的粮食，不二价。”
曹科面皮抽动，嘴唇有些微微发抖，脸上用力挤出一道难看的笑容，道：“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