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十里红妆
因为顾清幽有孕在身，所以和婉姝一样，婉清的婚事也办的很仓促，顶着上京城的流言蜚语，上官青峰和林氏尽他们所能为婉清操办了极其盛大的婚礼。
良田千亩，十里红妆。大婚的前一天，成队的挑夫将早早置办好的奁具从丞相府运至王府，一担担、一杠杠都朱漆髹金，流光溢彩。蜿蜒十里的红妆队伍浩浩荡荡走在上京城内，整个上京又轰动了。
大婚前一晚，婉清失眠了，她一想到自己明天就要嫁给那个腹黑的三皇子心里就膈应，更何况他和顾清幽连孩子都有了，真是太为难她了，作为一个当代先进女青年竟然明天就要被迫开始给他们这对恩爱鸳鸯当一辈子电灯泡了。
昏暗的烛光中，她看着屋内扎眼的的红色心中怅然若失。扯着被子蒙着头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也不知是几时没耐住困意昏睡过去了。
她睡的很沉，连炮仗的声音都没有把她给吵醒，如果有必要，她想一直这么睡下去。
想的很美，但最终还是被月儿的大嗓门给闹醒了：“天呐，小姐，你怎么还有心情睡懒觉呀，今日是大婚的日子，可不能耽误了时辰，得抓紧些起来梳妆打扮呢，刚刚穗儿已经来问候过了，马上夫人也要过来了。”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了看还是乌漆麻黑的天，除了那次和哥哥连夜偷跑去军营，这算是她穿越以来起的最早的一次了。
空气中夹杂着晨间露水，湿润润的，婉清连连叹气：“唉，结个婚真麻烦！起这么早跟赶着投胎似的呢。”
月儿和柳儿都低着头笑起来，但也不敢停下手中的活，她们并未搭话，有条不紊地伺候婉清穿衣洗漱，婚服的奢华让婉清差点惊掉下巴，但俗话说得好，美丽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里三层外三层的正红色花钗翟衣穿起来极其复杂，全部穿戴完竟用了整整一刻钟，最后一条集萃山淡红软纱挽住盈盈一握的细腰勾勒出新嫁娘完美的身材，还有宽大裙幅逶迤身后。
林氏很快也来了，她接过柳儿手中的镂雕旋纹象牙梳，亲自为婉清梳头。她一边梳着婉清如瀑布般垂落的青丝一边含着笑默默念道：“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婉清端端正正坐在梳妆桌前，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和母亲，母亲今天已经很努力想用脂粉掩盖脸上的憔悴，但还是看得见眼底的红血丝和乌黑的眼圈，想是母亲又是一夜未眠。
为了母亲，婉清突然有些释然了，她想起了庄子中的一句话：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虽然这种奈何会把人折磨得撕心裂肺，那又能怎样呢，只有接受发生的一切，她才能在这样的世道里活下去。
婉清转过身来紧紧抱着林氏，笑的明媚而坦然：“母亲您要好好保重身子，因为在这世上您就是女儿的命……”
梳妆完毕，奢华精致的九树花钗冠戴在头上，加上礼衣的束缚，婉清大气不敢喘，直挺挺的坐在塌上。月儿柳儿看着一身华服，惊为天人的婉清笑的合不拢嘴，林氏脸上也重新有了喜色赞不绝口。
与上一场婚礼不同的是，李暄已经向相府提前打好了招呼不亲自来迎亲，因为在娶婉清的同一天也是顾清幽入门的日子。对于这事婉清并不在意，如今她什么都可以接受。
被月儿柳儿扶着走出云水阁，婉清留恋地一步三回头，如今踏出的每一步都是新的开始。
和父母兄长象征性用了些饭婉清便被礼官催着动身了，上官青峰搀着林氏，两人泪眼汪汪望着女儿离去的身影迟迟挪不动脚。
上官崇吉作为兄长是要为妹妹送亲的，哥哥骑着黑风送她最后一程，这也是一路上婉清心里最大的安慰。依依不舍地上了花轿，唢呐乐鼓声很是吵闹，婉清捂着耳朵疲惫地倚在靠背上，眼底早就湿润一片。
到了王府，她茫然地下了花轿，礼官不停地高声念叨着婉清听不懂的文言文，她只觉得耳朵疼，又是唢呐又是唠唠叨叨的礼官……
上官崇吉拉过她的手领着她进了王府，婉清顶着红盖头看不见人，只看到各式各样的鞋子在眼前晃悠，哥哥的手让她很安心，她甚至可以感受到哥哥手上大大小小粗粝的茧子。
但没过多久，她的手就被哥哥交给了一双陌生的手，她心中一惊，手颤的厉害，但不知怎的又像是溺水的人要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握住了那只手。
那手的主人微微一愣，片刻后也就任着她攥着自己的手。
像做梦似的跟着典礼官的指示糊里糊涂地拜了堂，也不知怎么就被送入洞房了。屁股终于又有了着落，奴仆们黑压压的都在门外候着，诺大的房间只有婉清一个人，她只乖乖坐了一个时辰就熬不住了，看电视剧里新郎官都是晚上回来的，这么一看时辰还早呢。
一把扯下红盖头，婉清长舒了口气，有些嫌弃地自言自语：“这盖头什么材质怎么这么闷，差点缺氧，发饰也重的很，又饿又累，真是要我老命了。”
婉清扶着有些沉的脑袋又开始眨巴着眼观察起自己所在的房间，昏暗的新房内绣着牡丹花的红绸缎被面上铺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她喃喃：“枣——生——桂——子。”
真无聊，婉清很不客气直接拿着桂圆开始剥着吃起来，吃完了困意袭来，就想着靠着床躺一会，很妥帖地又把盖头重新盖上以后便安心睡下了。
于是李暄一进门看到的就是斜倚在千工拔步床上睡得不省人事的婉清，他有些郁闷地挑开了婉清的盖头，她那绝美的容颜瞬间一览无遗，而美人也后知后觉地睁开了眼，有些迷茫地望着李暄。
双目相接，李暄有一瞬的失神。
只见她两颊微红，口若含丹，一双杏眼娇憨温柔，两眉间浑然天成的美人痣衬的她楚楚动人，顾盼生姿。卷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湿气，她用葱白的手指揉了揉眼，看清楚了眼前穿着一身大红直裰婚服的李暄，他还是老样子，一双桃花眼冷冰冰地看着自己，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欠他钱呢。
婉清瞬间坐的笔直，再见到他头还是会晕，内心深处还是会隐隐作痛，她有些无奈，面对眼前人她恨不起来……
于是她主动出击，柔情蜜意地望着他开始一颗一颗解礼服的扣子。
“你这是做什么？”李暄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不怀好意的婉清，剑眉微蹙。
“妾身自然是在是做新婚夜应该做的事情，殿下不喜欢吗？”婉清矫揉造作地捏着嗓子说道。
和料想的不一样，李暄的脸突然凑近，一双眼眸冷冷地落在婉清脸上打量，婉清心中大惊。
他恶狠狠地一字一顿说道：“贱人，你以为你能恶心到本王吗？不必如此，脏掉的女人本王根本不屑去碰。”
什么叫做脏掉的女人？婉清要被气疯了，她在心里骂了一万遍，但还是笑意吟吟地回道：“是，殿下，妾身是贱人，只要殿下高兴，您叫妾身什么都好。”
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李暄背过身去，冷声说道：“今夜我去清幽那里过夜，过来只是支会你一声，清幽有身孕，从今往后都不用来向你请安。”
“是，殿下。”婉清依旧带着笑应下，李暄没有再回头，遣散了一众奴仆便径直出了门。
婉清睡不着了，她重新扣上了盘扣，准备出去走一走，诺大的王府，婉清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她望着头顶那轮遥远的月亮，心中凄楚，景煜……在他的眼中自己就那么不堪吗？厌恶到他明明不喜欢自己，却还是要白白浪费自己的一生。
她坐在湖边失神，月色如水，湖面也倒映着粼粼月光，深秋的风有些凉，一阵风过来，冷的婉清直打颤，她只能紧紧环住自己好温暖一些。
正失神，月儿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了，婉清看她满头的汗有些诧异：“你这小妮子什么事这么急？”
月儿抚着心口努力稳了稳气息，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人以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小姐……这是状元郎府邸的小厮适才趁着没人悄悄递与我的。”
婉清眼中一亮，手轻颤着接过了信喃喃问道：“柳公子还好吗？”
月儿咬了咬唇低头道：“不是很好，我适才路过前厅，看到状元郎喝的烂醉，整个人消瘦的紧呢。”
婉清心中苦涩，拉着月儿的手有些急迫：“我陪嫁的物什里私带了些药材，月儿你去第二个红木箱子里去找葛花醒酒汤，药材我都一一配好研成粉末了，上面有标签，你快些拿了去给那小厮嘱咐他在柳公子睡前煮了一定要让他喝下去。”
“好！月儿会谨慎行事的，小姐放心。”说完便一路小跑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