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红丸
天气清朗，惠风和畅。
乔十一每天都睡懒觉，今天却起了个大早。
蓉蓉姐给她乱七八糟的头发重新梳理开，把两个羊角辫绑成了两个小揪揪。
乔十一喜欢这两个小揪揪。
不会像羊角辫一样，一甩头就抽到眼睛。
乔二赶着骡子车，让乔十一和纳兰蓉蓉坐在车上。
三个人带着三锅甜茶和一些碗盏。
揣了几个杂粮饼子就上路了。
村里的山道颠簸，骡子车晃啊晃，晃啊晃。
晃得乔十一想睡觉。
路上连甜茶都忘记喝了，终于赶在天大亮之前到了鹫头山。
这会儿山道两侧都是花朝节来摆摊的商贩，乔二选了一个半山腰的位置把骡子栓到身后的树干上。
然后把甜茶放在板车上摆好。
系统前天给乔十一布置了一个艰难的任务——
背三字经。
并且特意强调背会了会有丰厚的奖励。
为了丰厚的奖励，乔十一正坐在道边的石头墩子上，和纳兰蓉蓉学背三字经。
纳兰蓉蓉会背三字经，乔二感到很惊奇。
大梁国近年来虽然重文轻武。
但是大关山太过偏远。
附近的几个村镇加一起连个正经的学堂都没建出来。
识字的男子都没几个，更别说姑娘了。
于是对她的好感又多了一点。
三字经太难背，乔十一跟着念几句就脑袋打晃。
上山来参加庙会的人越来越多。
趁着纳兰蓉蓉给来买甜茶的客人结账的功夫，小丫头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鹫头山山路陡峭，蜿蜒向上，一眼都望不到头。
乔十一顺着山路往上走。
路边都是吆喝贩卖的小摊。
有肉包子摊。
有肉馄饨摊。
有肉粽子摊。
……
只要和肉有关的摊，乔十一都喜欢。
整条山路繁华热闹极了。
然后她就在一个肉饼子摊旁边看见一个脏不拉几的“小黑人”。
小黑人缩在肉饼子摊旁边的树丛里。
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肉饼子上冒出的热气。
可能是馋了。
肉饼子摊的大娘长得白白胖胖的，一看就喜庆。
想撕一块肉饼子给小黑人。
被旁边糖人摊的大爷给阻止了。
“哎呦大妹子，可不能招那孩子，那就是个没人要的晦气货，前天他娘亲自把他带上山扔到这里的，一直说这孩子招邪，古怪的很！”
肉饼子大娘吓了一跳，小小的眼睛里盛满了大大的疑惑，
“这……这么邪门啊？”
“可不是嘛！咱可躲远点，别招了晦气！”
肉饼子大娘听话的把摊子挪开了一点。
乔十一偏头想了想。
朝小黑人走了过去。
乔十一现在虽然不是小学生了，但是还是很懂礼貌的。
所以她站在小黑人面前，礼貌的问他，
“没人要的晦气货哥哥，他们说你会招邪，你能给我招一个看看吗？”
小黑人黑漆漆的眼睛从肉饼子的热气上挪到乔十一身上。
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把头转去了一边。
乔十一锲而不舍：“没人要的晦气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你这个称号太长了，我叫起来好麻烦。”
小黑人鼻子里发出一记冷哼二连。
哼到一半，肚子突然发出“咕噜”一声响。
他不好意思的脸红了。
但是因为脸太黑，根本看不出来红。
所以他继续冷着脸，又把头转去了另一边。
乔十一听到肚子“咕噜”一声。
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早饭。
早上坐着驴车晃晃悠悠睡了一路的回笼觉。
这会终于觉得饿了。
于是坐在小黑人旁边。
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
油纸包里躺着三个杂粮饼子。
是乔大给乔十一准备的早饭。
饼子里特意掺了野猪肉糜，上面冒着一层金黄的油光。
闻起来比肉饼子摊那个大娘卖的还要香。
一下就吸引了小黑人的视线。
然后小黑人就看见梳着两个冲天揪，生的白白嫩嫩的小女孩。
忽闪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
当着他的面开始一口一口的吃肉糜杂粮饼子。
小黑人：……
这人是不是哪里不太正常？
虽然阿娘总说他笨，可是他觉得眼前这个小女孩绝对比他还要笨。
正常人会在听到别人肚子饿的咕咕叫后，当着人家的面自己掏出饼子吃吗？
还是这么香的饼子？
她是魔鬼吗？
乔十一吃的很斯文。
爹爹说了，女孩子家，要举止有礼，吃饭要有吃饭的样子。
乔十一吃的也很快。
三叔说了，寨子里人多肉少，先下口为强，多吃一口是一口。
于是乔十一练成了吃饭很大口，很快，但是嚼的时候一定要闭上嘴，让人看起来就觉得吃的很优雅的技能。
所以小黑人就看到梳着两个冲天揪的小女孩，一口掏掉了大半个饼子。
然后在嘴里嚼嚼嚼。
咽下去。
再吃掉半个饼子，
嚼嚼嚼。
再咽下去。
他不过眨了两下眼的功夫，油纸包里的三个杂粮饼子，居然只剩半个了 Σ（oдo‖)！
小黑人“咕咚”咽了一口口水。
动静很大。
乔十一终于从饼子上移开视线，回头看了他一眼。
问：“没人要的晦气货哥哥，你也想吃杂粮饼子吗？”
小黑人下意识转走的头硬是在转到一半的时候，就被他自己生生扭了回来。
黑黑的脸上满是别人看不见的红。
他狠狠地咽了一大口口水，有点艰难地点了点头。
乔十一看看他，又看看手里的杂粮饼子，一时间有些难以抉择。
过了好半天她才不情不愿地擦擦嘴巴，“那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给你吃饼子。”
小黑人“咕咚”又咽了一口口水。
答她：“红……红丸。”
“红丸？”
乔十一重复了一遍，疑惑地自言自语，“听着咋这么奇怪啊？”
但是二叔常教她人要言而有信。
所以她还是把手里的饼子掰了一半，又从一半上掰了一小半，
大方送给红丸。
红丸看着手里一半的一半的一半的饼子。
小黑脸都黑的发亮了。
这个小女孩一定是个魔鬼！
但他还是狼吞虎咽地把一半的一半的一半的饼子放进了嘴里。
还没尝出什么味儿就吞了下去。
他太饿了，已经三天没有吃过一口东西了。
只有清晨能接些林子里的露水喝，才勉强不至于被渴死。
俗话说饱暖思淫欲。
红丸这会虽然只塞了个牙缝，和饱一点边也沾不上。
但是他现在稍微有一点精力回想自己这几天的惨痛经历了。
只是他那些痛苦的、不堪的回忆才在脑海里冒了个头，就听身边的小女孩脆生生地问他，
“红丸，你娘不要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