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再度重逢
听见烛九的话,凌长曦身形一僵,随即,移开视线,落在了一旁枝繁叶茂的桂花树上。
一阵风吹过,带起了树上的几朵桂花。
那花瓣纷纷扬扬地飘洒而下,落在了他的如雪的衣摆上,墨黑的发丝间。
他抬起手,轻轻地拂去。
烛九看着他的动作,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弧度。
她柔声问道:“师尊,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凌长曦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烛九。
他看了她良久,才开口问道:“你,想活吗?”
烛九微微一愣,一脸不解的看着他:“师尊,你怎么这么问?”
“若是能好好活着,还有谁会想死不成?”
凌长曦垂下头,不再看她,淡淡说道:“那你可知,逆天改命,会付出怎样的代价吗?”
“会死?”
烛九一脸疑惑,不知道他为何会提及这个话题。
“嗯。”
凌长曦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会死,会遭受天谴,死于雷罚之下,魂飞魄散。”
“师尊。”
烛九轻声唤了一句。
“为师在,你说。”
凌长曦应道。
“我不信天,不信地,不信命。”
烛九抬起头,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不知今日,师尊为何会问这些奇怪的话。”
“又或者说,是从梦里醒来之后,你就在刻意疏远我。”
“你这样,徒儿又不傻,都能感受得到。”
烛九这一番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劈在了凌长曦的心间。
他没有想到,自己极力隐藏的情绪,竟然全都被看穿了。
“小九。”
凌长曦抬起头。
四目相对。
“师尊。”
烛九低低唤道。
“徒儿有时,真的猜不懂,你的意思。”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放在桌面上,交握的双手,语调轻缓。
“若是师尊不想让我知道,那么我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要是师尊嫌我烦了,我走就是,师尊也不必躲着我。”
她说着,便站了起来,转过身,准备离开。
“回来。”
凌长曦喊住了她。
烛九停下脚步,压下扬起的嘴角,回过身,看向他。
“为师……”
凌长曦眉宇轻蹙,欲言又止。
“师尊,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烛九说完,就走到他旁边,坐了下来。
“小九,为师没有躲着你,也从未有过嫌弃你的意思。”
凌长曦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开口道:“只是突然之间知道了一些事,想不明白。”
“师尊,你说吧,徒儿帮你一起想。”
烛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小九,你会为一个你所讨厌的人,逆天改命吗?”
凌长曦看着她。
“我有病?”
烛九反问。
凌长曦:“……”
“师尊,没有人会为讨厌的人,去做那么危险的事。”
烛九看着他的神色,认真说道:“若是我愿为其逆天改命之人,那定然,只能是因为他值得我那么去做。”
“若是我不愿,便没人能逼迫我。”
“我不会为讨厌的人,做任何事情。”
“我又不傻!”
烛九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然后,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那双眸子漆黑如墨,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似乎能将人整个吞噬进去。
凌长曦一时之间,竟不敢与她的眼睛对视。
他将目光轻移,然后,落在了烛九手腕间,那熠熠生辉的银铃之上。
那串浮生铃,承载了他十岁前的所有影像。
只是关于五岁之后的画面,被那个自称叫重阳的女子,全部封印了。
而那时,偏偏是他埋了父亲后,失明的那五年。
所以……
就连那个人,是长什么样子,他都不知道。
直到前几日。
他再一次欲破除封印之时。
浮生铃忽有感应。
下一秒,他就站在了凤兮山顶,那棵古树之下。
一睁眼就看见了,那个一袭红衣的女子。
她长相昳丽,却眸底无温,那容貌,分明是在苍山城锁魂幻境中见过。
她的手中。
还握着十分熟悉的孽炎剑。
那剑尖,刚好对着已经摔倒在地,头破血流,奄奄一息,小小的“自己”脖颈上。
最后,却不知因何,她收回了剑,声音冰冷地问道:“你,想活吗?”
凌长曦能感觉到,那一瞬间的杀气已然化为实质。
她明明是想杀了他的。
可是,只因他一句想活,她便出手相救。
还异常嫌弃的养了他五年,不肯收他为徒,说他笑得难看,嫌他话多。
天天逼着他吃那些,味道奇怪的汤药,一吃就是五年。
直到他的眼睛能看到了,她却日日戴着那副藤纹面具。
只能看到面具之下,那双冰凉的眸子。
最后的印象中,便是,把他丢在七星宫门外,便转身离去,那抹决然的背影。
那一天临走时问她的名字,她说:“我与你,终是陌如天涯,不必相识。”
当从那影像中醒来,入眼的便是倒在他怀里,还未醒来那个小姑娘。
一瞬间,便什么都对上了。
怪不得在冰风魔域之时,巫城笑自己,竟然收她为徒。
思及此,凌长曦抬起头,看向烛九。
心情就复杂了起来。
她在离开之后,去过轩辕国,亲手杀了国师青鸾,又跑到了魔族,重伤魔尊巫戬。
最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他没有想过,自己寻了几十年的人,会以这样的方式再度重逢。
而她此时没了以往的修为。
也没了记忆。
“小九……”
凌长曦嘴唇微动,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说什么,都很苍白无力。
他甚至自私的想着,现在这般,也很好。
至少,她不会再离开了。
这个想法刚升起,就被他狠狠地掐灭在了脑海深处。
可那念头,却像野草一般疯长了起来,怎么也浇不灭。
怪他太贪婪,总想留住身边,那为数不多的人。
“师尊?”
烛九静静地注视着他,看了许久,忽然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你究竟是怎么了?”
“没怎么。”
凌长曦抽出被握住的手,看了看天色。
那正午之时的艳阳,似乎有些刺眼,照射在身上,都感觉到了丝丝灼热。
“小九,为师想去休息一下。”
“我送师尊去休息。”
“不必。”
凌长曦起身,朝着正殿方向行去。
“师尊。”
烛九看着他的背影,唤了一声,却没有追上。
不知为何,她感觉自家师尊,好像并不是很想见到她。
这个想法一出,她自己先吓了一跳。
凌长曦走到了正殿门前,听见她的声音,便停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