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金陵茶会
金陵城,繁华街市,这是段书权穿越后不曾见识过的人间烟火气,琳琅满目的街边小摊,各色各样的行人牛马,这是每平方公里就稀稀落落几十号人的虎豹盟领地无法比拟的。
段书权此行,要在金陵休整一番,毕竟一个月的行程有二十二天都在船上,澡不能洗,这让已经拥有过公共浴室半年体验的虎豹盟将士们,简直难以忍受,毕竟从简入奢易,从奢入俭难。
洗完澡,所有人都捯饬了一番,随后段书权自费给所有亲卫买了一身锦衣,把两家店的掌柜乐得屁颠屁颠儿的,大明朝卖成衣的店铺,也就金陵这种地方才有,一次性付全款买这么多的,也是活久见。
随后,原本一队卖香药的山民贩子,摇身一变就成了锦衣商团。
吕晶子下船后,就跑着去会友了,但第二天一早,又跑到段书权所在的客栈,邀请段书权去参加一场众居士举办的私人茶会,段书权想着体验一把明代式的文人气质,就应声答应了。
上午,段书权带着三个亲卫,赶着一辆马车由吕晶子带路到了一处别苑,这府上到处都是浑然天成的石景大观,苑中石板路上皆是青衣在打扫院落,不久后众人绕过一面八卦墙,走进了一处都是枯败之象的荷花塘,塘中有浮桥,通到一座巨大的台榭之上。
台榭之上,坐着站着数人,有青衣道袍在身的,也有一身素麻黄袄的僧人,还有几个白衣儒子在一旁摇头晃脑,好一个儒释道大舞台。
“听说吴道师今天家里有高人到,摆下茶宴以茶论道,好兴致,好兴致啊!”一个儒生笑道。
“高人在哪?我金陵之地,能人遍地,谁敢妄称高人?”另一个儒生不屑道。
“喏,高人这不就来了吗?”旁人纷纷指向荷花塘中的浮桥。
段书权走上台榭,家主吴宗燮上前奉迎,态度之谦卑让人咋舌。
一旁的儒生嘀咕着,前几日新上任的礼部大学士兼文渊阁大学士前来拜访,也不见得这吴宗燮如此谦卑,简直无法想象这受邀访客是什么来头,难道是皇亲国戚,但吴道师这家伙为人低调避世,不屑与皇亲贵胄来往啊,那会是什么来头?
“来来来,诸位,容本道为大家介绍,此子乃西南贩香大户段公子,字子弦,虽为商,但好读书,学之精通,令人汗颜啊!”吴宗燮热情招呼着,像是捡到了宝,亲切地拉着段书权的手。
“哦?这位大才子,平日里读的是哪些书啊?是治世之道,还是格物致知啊?”一个满脸大胡茬的儒生笑道。
“在下读的都是杂书,看一本丢一本,也没有个明确取向。”段书权作揖道。
“哦,我还以为是什么旷世奇才呢,原来是阅览一些猎奇读物,就出来高谈阔论之辈,哎,今天权当出来喝茶品茗了。”满脸胡茬的儒生端着茶杯一边吹气,一边傲慢地说道。
此话一出,段书权随身的两个亲卫都微微皱眉,毕竟自己的偶像被外人如此嘲讽,哪怕段书权出门前有所交代,他们也难免有些面露怒色。
吴宗燮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作为地主,遇到这种情况,他应该及时出面打圆场,不过他倒是躲得清闲,直接跑到一旁烧水架边添柴续火去了,似乎他想看看段书权这样的人,是否如吕晶子说的一般异于常人。
只见段书权眼神活跃,看了一眼这个茶局,就知道这些儒生是特意被请来酸自己的,而一旁不吭声的几位老道和和尚,则是用来跟自己比境界修为和知识储量的,显然这个局,吴宗燮和吕晶子,是想来逼一逼自己,释放出一些惊喜给他们开眼界的。
可没曾想到,段书权只是回头用眼神示意两个随从勿妄动,接着占了个位置,吃起了点心,然后一个老道给他沏了一壶茶,他就安然自得地喝着,不顾他人眼光。
吴宗燮看了段书权这一反应,心中暗道这可不行,我得来带带节奏。
随后,叫来一居士。这居士是个脸白唇红的家伙,身形和样貌分不清男女,抱着一支古琴,脚步轻盈,显得十分文弱。
居士落座后,就点了一支线香,随后抚琴弹奏。
琴声响起,众人皆是一副享受的表情,似乎都能从曲中闻到一股文人墨客的孤独滋味。
而一旁的段书权,似乎不为所动,自顾自地剥开一只桔子,张开嘴塞进去,随后噗噗噗吐出几粒子,然后嘴巴搅动了一会儿,啊呸,吐出了残渣……
众人见此,便又议论了起来,这家伙看来读的真是杂书,圣贤书没翻过一页纸。
随后,吴宗燮又叫来一名锦袍军师,随手就掏出一张羊皮地图,从上面的轮廓来看,这是一副大明与周边各邦的形势地图,吴宗燮让在座的所有人各抒己见,谈谈大明未来的九边局势。
各个儒生听到这话,都有些怂,毕竟这时的大明舆论环境比较紧张,要是谈论国事,被锦衣卫盯上了,那就是掉脑袋的事儿。
“各位无需多虑,此时阉党已除,厂卫被搁置,尽管畅所欲言吧。”吴宗燮打气道。
此话一出,吴宗燮安排的一个儒生就开始带节奏了。
“我大明风华正茂,九边安定,虽有辽东和川黔起事,但基本不会动摇大明根基。”一个儒生道。
“嗯,不错,东北建掳一蛮族也,我大明虽在辽东战况不明,但单凭铁骑怎能冲破山海关呢?”另一个儒生附和道。
“我大明自土木堡之变后,对漠北荒芜之地,就改了应对之策,只要禁商,便可瓦解这些牧民的实力,而我大明固守关内,如此大好江山之富庶,更需我等读书人施展耕耘不是?何须空谈九边之事,杞人忧天啊。”留着胡茬的儒生笑道。
这个儒生说完后,另外几个儒生也发表了一些言论,不过都是引经据典地秀阅读量,那些不过是一些所谓名家之言,有些类似于后世的知识付费之类解读,看似很有道理,但其实屁都不是。
吴宗燮见众人讨论的劲起来了,便转头咳嗽了两声,然后问道:“众人各持所言,本道仍是有些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之觉,不知子弦老弟能否为本道指点迷津?”
此话一出,一旁的儒生堆算是被引爆了,好家伙,我们逼叨逼说了一大堆,耗费脑细胞不说,没想到都是为了给这不知哪来的毛头小子作陪衬。
“呵~笑话,我等之言不入耳,难不成此子能辨出什么话来?”一旁的儒生道。
“无妨,就让他说,恐怕此子未见过世面,时政之事,都是听路边小贩臆想之词吧?哈哈哈……”话茬儒生取笑道。
段书权没有理会这些儒生,只是觉得这些儒生有些坐井观天,怪不得都说明末江南书生提倡贬责空谈误国,可最后却因为空谈误了南明,看来这是在井中太久了,连起码的信息对称都做不到,首先,他们所知的九边形势,压根就不是他们所说的那样,好像是大明边军与敌军小打小闹,对敌军的看法也太过脸谱化,压根不知道自己的敌人是怎样的角色。
段书权思索再三,觉得有义务给这些儒生科普一下,随后站起身走到那幅羊皮地图前,将地图重新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