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巴西天师道
与来时不同，半年前，段书权是从澳门经珠江入的永昌，当时是为了躲避奢安之乱的战场，而不走更快的长江水道，而现在奢安之乱的主战场转移到了川西和黔东，正好还太平于长江水道。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几日的船舱生活，难免无聊，段书权放下笔，丢下一沓技术方案图纸，揉揉酸涩的眼睛，走出船舱瞭望远方，此时的他，还处在青春期末端，视力还有上升的可能，所以每当用眼过长，他就得出来远眺。
而此时的天已经被雪映地耀眼，长江两岸皆是高耸的山崖，巴东，燮关，一座卫城，一座关城，两城隔江相望，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此时，水流比上游快了不少，得知巴东已经易主，明军围了此城一年零三个月，终于把叛军诛灭，船主便决定将船靠岸去换补给，毕竟船上每天都得有人吃喝，如果去对岸燮关找补给，不太方便，因为燮关没有码头，暗礁比较多，而来巴东则不然，直接靠岸，码头就有补给，给了银子就立马走人，而这次停靠，也顺便带一些顺航人去下游，挣一波路费，虽然段书权一行人不太乐意，但毕竟要装商贩，也不能太跟钱过不去，包船就不是原来那个价了。
补给完毕后，甲板上多了一些人，三道九流什么人都有，段书权让所有亲卫都放轻松些，尽量在船舱待着，否则开口就是山话腔调，会让人误以为整船都是乌蒙山的反贼团呢，当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虎豹盟就是反贼，只不过他们与大明隔了一个乌蒙山区，没人知道他们自立了，其实也没人在意。
段书权对这个世界，还是很好奇的，自从穿越后，他就没有好好看一看明朝的汉人生活是怎么样的，过去半年都宅在虎斑寨，没什么机会出去见见世面，都快把自己闷坏了，虽然靠着检索段书权此前的记忆，也能知道个大概，可是那些都没有比身临其境地体验要真实。
甲板上，有一些受伤的官兵，身上一股血腥味，这种味道逃不过从小习香的段书权，香术师，往往嗅觉灵敏非凡，能在上千种气味里，抽丝剥茧，分辨出不同气味的来源，然后道出各种玄机。
而此时，段书权在甲板上随意走着，借着各种气味，一边观察一边辨认形形色色中每个人的身份，有卖咸鱼的小贩，有卖胭脂的商团，有卖膏药的大夫，有偷卖火器的军火商，有半个月不洗澡的纤夫，有一身骚气的暗娼，也有一身土腥味的土夫子，果然，这兵荒马乱的地界，机会主义分子到处都是，只是在甲板上逛了一圈后，段书权却嗅到了一丝熟悉又陌生的气味，好浓的檀香味儿？
只见一个白发老道扶着栏杆看着两岸的群山，看到段书权正盯着他，他眼神中有些恍惚，而段书权也从他的眼神看出了一些奇怪变化，那是一种看穿一切的镇定自若到失去把握的转变。
老道一身青袄，头戴八卦白冠，胡须落于胸前，眉宇之间透着仙气。
段书权不知为何，突然对这个老道来了兴趣，但贸然上前搭讪也不太好，便回头取了一壶暖茶，然后就上前给老道递了一杯茶。
这个老道，并没有推诿，而是非常信任的接受段书权的馈赠。
“这位施主，你是何许人也？”老道喝完茶突然这么一问。
“在下，区区一贩客，何须道长一问。”段书权笑道。
“老夫我见人之面相，便能读之一二，深之意象，皆探之又三，可此时我见你良久，却未看透半分，异象也。”老道皱着眉说道。
“道长，是象门中人？”段书权问道。
“非也，吾乃巴西天师道，道中有象术之学。”老道回答道。
“巴西天师道？道长来巴东又为何事啊？”段书权打着哈哈道。
老道：“哎，一言难尽……”
原来这老道的道观是在巴西，法号吕晶子，奢安之乱，奢崇明的叛军经过巴西打西川时，他就看出世道当乱了。
这个老道，不但象面功夫了得，看星象也是一把好手。从天启元年开始，他就看出天下即将大乱，明朝大厦将倾，原本天数已定，将是东北龙兴之地一众人问鼎中原，可突然近半年宇宙混沌，与东北遥相呼应的西南方，一颗异星亮起，改变了天数，而这老道觉得天数有变，便决定出山看一看这世道。
段书权果然是套话小能手，几下一忽悠，这老道什么心声都吐露了，也不避讳，甚至还把一个不太成熟的宏伟计划也说出来了。
那就是他算到，未来华夏大地流民四起，到时候各个揭竿而起，他似乎也想趁着天数被改变，而出来呼风唤雨，有点想抄袭当年黄巾张角张梁兄弟那意思，当年东汉末年太平道大行其道，这会儿该轮到他们天师道了吧？
不过，相比张角张梁，这吕晶子，还真有两把刷子，就凭这象术，有预知过去未来，和改善运气之说，虽然段书权曾经是个唯科学论，但做学问久了，他也清楚，科学只不过是一个现阶段的局限性产物，唯一的作用就是证明过去的科学是错误的……
不过，段书权细想，这明末历史上，可没有这么一号神奇老道带节奏啊，虽然一些农民军领袖，的确有几个道家军师，可是有名有姓的，没一个像吕晶子。
段书权忍不住让老道给自己象一次面，可愣是半天说不清，他再让同行的亲卫长孟蛊上前，老道倒是把孟蛊的过去说了个通透，而关于未来，也说了个大概，就说这孟蛊福贵险中求，未来能位极人臣，听得段书权和孟蛊一愣一愣的……
吕晶子，此行正好也是去金陵会友，段书权几人一趟谈天论地，也是把这吕晶子说的一愣一愣的，俩人目前在论道吹牛皮的境界，不分高低。
半个月后，商船终于靠上了金陵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