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血色的过往
青黄县是一个颇有模样的地方,城门整齐,路上人流密集,还有穿着打扮与中原人迥异的各个部族的百姓,挑着自家土产进城售卖。
坐着马车从街上穿过,施蘅一边挑起车帘一边看外头,“这里看起来挺不错的,没有我想象中那样吓人。”
刘殊问:“蘅儿你想象中是什么样?”
“房子破破烂烂,路上人很少,大家眼睛都很凶恶,外地人一来就拿着刀盯着一直看,说不定还有红莲教的头目脸上涂着红漆在等我们。”
施蘅提手做使剑状,笑着说:“然后一个美艳的妖女看上你细皮嫩肉的脸蛋,想要把你劫回去当压寨相公,我出剑大喝一声‘妖精,放下我夫君’!与她鏖战三百回合,将她斩于剑下。”
刘殊闷笑:“如果有那日,就全都仰赖蘅儿了。”
“一定一定。”
刘殊说:“不过光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的,日子久了我们自然能看出这里的端倪,红莲教现在还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在街上喊打喊杀,真的到这样的地步,离造反已经不远了。”
不一会,马车就停在了青黄县县衙门前。
一个差役打扮的人还有一个文人打扮的人在门口迎接他们,他们是青黄县的捕头王能威和主簿张彦。
张彦上前行礼,“阁下可是朝廷新派来的刘大人?”
刘殊还礼,“正是。”他让成喜拿出官印和朝廷发的文书。
张彦接过仔细核验后还给他,又恭恭敬敬地行礼,“在下张彦,这是本县捕头王能威,在此恭候大人。”
王能威也抱拳行礼,“见过大人。”
刘殊目光中透出满意,青黄县的这两位主簿和捕头第一眼给他的印象都还不错。
他温声道:“两位不必多礼,初来乍到,日后还需要两位一起协作才是。”
张彦适时道:“一路风尘想必大人和家里人都累了,县衙后院已经派人收拾好了,热水和饭菜也烧好了,大人可先去洗漱休息一下。”
他唤来一个杂役领着车队往后院去。
县衙的后院不大不小,三进的院子,院子的布置与京城的风格不同,有明显受到当地部族影响的痕迹。
正院门前有个大院子,角落里栽了花,看起来整整齐齐,虽然不够精致,但看起来还算简约大气。
施蘅跳下马车,环顾四周满意道:“总算到新家了。”
众人一路奔波都已经很疲惫,纷纷寻到屋子内洗漱换衣,不一会就有人送来了热乎乎的饭菜,在桌上摆开,众人尽兴吃了一顿,而后各自去收拾屋子整理行礼之类。
施蘅睡了个饱饱的觉,醒来发现刘殊已经不在了,一问才知道他已经到前头去交接事务了。
她穿戴整齐来到院子,成喜他们正在整理行礼,还有几个县衙的杂役也在帮忙。
两个杂役看到她,赶紧行礼问安:“夫人安。”
施蘅笑着摆摆手,“不用管我,你们忙吧。”
小圆对她说:“少夫人,刚刚我们正说到昨晚住的那间宅子呢?他们说那个院子是这里有名的凶宅,闹鬼厉害呢,咱们要不要请道士来家里做法事?”
“算了,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施蘅摇头道,“你若不安心,哪天去庙里拜拜就是了,把道士请到家里来,城中百姓知道怎么想?”
一个杂役见施蘅态度温和,大着胆子接话道:“少夫人,你刚来不知道,那宅子真的是凶得很,两任主人都没个好下场。”
施蘅好奇问:“怎么回事,你同我们说说?”
庆妹一边搬行礼一边笑道:“是啊,讲讲吧!我最喜欢听这种故事了。”
那杂役放下扫帚,“那我就说说,不过我也都是听说的,做不得准。”
“那宅子原本是青黄县一个大户人家的别院,那大户人家是做生意的,很有钱,听说人也不错,经常帮扶穷苦,但是不知道怎么他们得罪到了当时县太爷的侄儿,好像是那侄儿看重他们家的一块地想要买,没同意,这就结下梁子了,没过多久,那家当家的就被抓进大牢,死在了里面,女主人听说疯了跳河里死了,反正就是很惨很惨,那宅子也和其他产业一起被县太爷的侄儿霸占了。”
成喜插话问:“我们在那宅子看到许多血迹,他们都不是死在家里,怎么会——”
杂役说:“还在后面呢!”
“如此又过了十多年,一直风平浪静,那宅子不是被人霸占了么?有一天那侄儿一家人去那宅子小住,不知怎么回事大半夜的那侄儿突然被鬼附身了,据说两眼猩红,一直喊‘走开走开,别杀我’什么的,从厨房拿了斧头见人就砍,他老母来拦被他直接一刀砍了脑袋,像球一样就滚下来了,其他人就更别提了,凡是被他看到的人,不管是他女人还是孩子,都照砍不误。”
听到这里,大家都有些发怵,小圆怯怯地问:“他是得了疯病么?”
“若是疯病倒没这么吓人了。”杂役继续说,“不仅是他,后面好些人也开始疯起来了,大家都中邪了一样,相互砍来砍去,到天亮的时候人几乎死绝了,就几个躲到屋顶上的人侥幸活了下来,不过活下来也受了刺激,变得疯疯癫癫的。”
“但是你们知道最邪乎的是什么吗?”杂役得意地看了一圈周围人面上的惧色,压低声音说,“他叔叔也就是当年的县太爷,本来已经升官走了,结果就在同一天,他们家也发生了一模一样的事情,全家几乎死绝了,大家都说是当年那户人家的冤魂来找他们叔侄索命来了,凡是住进那个宅子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在那荒宅住了一晚的众人不由汗毛一竖,只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又多了一点。
成喜强撑道:“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定然是你听错了,这种小道消息本来传着传着就变了样,哪有这么玄乎。”
“不信你问王捕头,这个案子当时他也去了,一问就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说当时地上的血有厚厚一层,踩在上面跟踩在泥地里一样。”
院子里陷入诡异的沉默。
“好了,还有好多活要做,先到这里。”施蘅出面打断,她笑嘻嘻道,“我们这么多人都在呢,怕什么,谁要是不放心,我在京城驼峰寺买的开过光的护身符还有许多,都去拿一个,很灵验的。”
庆妹小跑到她身边,“少夫人,能多给我几个么?”
施蘅点头,“可以,给你四个,床头一边挂一个怎么样。”
闻言其他人立刻叫起来,“少夫人,我也想要!”“给我留一个!”
好不容易应付过去,大家散去开始各自干活,施蘅注意到陈天赐一脸沉思的样子,于是问他:“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刚才他们说的那些事情。”陈天赐说,“听起来不像是冤魂作祟,倒更像是中毒了。”
“毒?”施蘅诧异,“什么毒?”
“有的毒药能麻痹人的神智,产生幻觉,让人变得癫狂残暴,但这类毒药很珍贵也很罕见,官府的那些差役就算看到了也认不出来,落在不知情的百姓眼里就会以为是中邪了,是冤魂索命。”
“这样说其实很有可能这是一桩命案。”施蘅说,“这样的手段……杀人不过头点地,会是什么人呢?”
“那叔侄做事如此嚣张,肯定得罪过许多人,也许其中恰好就有这样一位深藏不露的,能精心策划出这样的报复方式。”
“如果是人为,想象一下觉得更渗人了,好好的一家人吃了晚饭,结果被操纵开始骨肉相残,就算活下来也会自尽的吧。”施蘅轻叹一声。
“不过——至少真的不是鬼。”她语气轻快起来。
陈天赐好奇道:“你不是不怕么?”
“多少还是有点心里发毛的嘛。”施蘅不好意思道,“大家面前我不好意思说,不过既然是人,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用毒的话有你在,硬拼的话有我,不怵他们。”
夜晚施蘅闲谈时和刘殊提起这件事,却意外地引起了刘殊的关注,他神情严肃,让施蘅把细节又重新说了一遍,听完后陷入沉思。
“怎么了?”施蘅问。
“我觉得这件事可能是红莲教的人干的。”刘殊说,“一是这里本身就是红莲教势力深厚的地方,二是这样罕见的毒药红莲教可能会有,两点结合起来看,有这样的猜测。”
“你的意思是他们得罪了红莲教?”施蘅问。
“这样的手段不像公事更像是私仇,也许还是一位在红莲教内位高权重的人。”刘殊说。
“你想查么?”
刘殊笑笑,“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已经无从查起了。”
实际上,刘殊怀疑的对象是敏贵妃,施蘅所转述的这些内容让他想起前世一件事,平王妃的娘家手握兵权,很受皇帝信赖,有一天早上一直身体强健的张老将军起床后突然失了神智,在院子里胡乱发狂,打死了身边一个老仆,这件事当时闹得很大,也因此老将军主动辞去了职务不再掌兵。
同样是突然发狂……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关联呢?刘殊有些兴奋,他觉得自己似乎隐约抓住了什么。
但他并不想把施蘅牵扯进这些危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