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人不可貌相
时光荏苒,跨过在京城的第一个春节后没多久,很快就到春闱的日子了。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这次一切都有条不紊,路俭兰将刘殊送进考场后便随大流去郊外据说很灵验的驼峰寺拜一拜。
回家的时候,她买了一大堆寺里僧人推荐的护身符,于是人手发了一个。
陈天赐今日又来蹭饭了,他今天帮着厨娘磨豆子,胖胖的身子累得气喘吁吁,额角都在冒汗,他往外走的时候正好撞上路俭兰,于是她笑眯眯递了个护身符给他,“你也在啊?这个给你,见者有份。”
陈天赐腼腆地擦了擦手上的脏污,伸手接过,“多谢了,今日又来叨扰了。”他十分羞愧,声音低不可闻。
路俭兰如今对他也有几分熟悉,无所谓道:“不用介意,小事而已,你也帮了我们家不少忙啊,小圆一直夸你呢。”
“真的么?”陈天赐的神色似乎轻松了点,他看向手中的护身符,“这是什么?庙里求来的么?”
路俭兰点点头,“夫君不是去考试了么?我就去驼峰寺烧柱香,京城的僧众比济城还要热情,一个没留神就买了挺多的,分你一个。”
陈天赐拍拍脑袋,“看我这记性,是了,刘公子今日该进考场了,那我先提前预祝刘公子金榜题名了。”
路俭兰道:“多谢。”
陈天赐认真地说:“你们夫妻都是好人,若刘公子考中,我一定会为你们开心的。”
“不过有时候我真的好羡慕刘公子,他总是很坚定的样子,不像我……”
陈天赐想起自己的祖父,若他有个刘殊那样的孙子,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总是生气了吧……
路俭兰看着面前这个沮丧之人,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想起为刘殊准备吃食的时候她亲自做的一些卤肉还有剩余,便主动问:“我昨天做了些卤肉还有的剩,要不要留下来尝一尝?”
陈天赐目光期待,但又有些不好意思,“真的可以么?会不会太麻烦了?之前厨娘已经做了碗面给我吃……”
路俭兰大手一挥,“无妨无妨,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厨娘买菜去了,路俭兰便让小圆生火,自己亲自挽起袖子又做了一个下饭小菜,和热好的卤肉一起拌在饭里。
“我自己也有些饿了。”路俭兰摸摸自己空空的肚子,也给自己盛了一碗,顺便还给小圆也装了些,二人和陈天赐一起坐到了厨房的木头桌子边上。
陈天赐比路俭兰和小圆还要拘谨,直挺挺地坐在那里,他有些反应不过来事情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样的。
“刘公子知道会不高兴吧?”他犹疑。
刘家看着也是体面人家,主母和外男一起吃饭,就算有丫鬟在,在讲规矩的人看来也是极其不体面的。
路俭兰做了个嘘声的姿势,“那就不让他知道。”她略带了些小得意,“他太正经了,若事事听他的,我就该跟木头娃娃一样了,而且,和朋友吃顿饭罢了,算不得什么。”
“朋友?”
路俭兰故作正经道:“是啊,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一饭之友了。”
陈天赐微怔,目光动容,“可所有人都不喜欢我。”
路俭兰有些疑惑地说:“我觉得虽然你手艺不行,但人挺好的呀,为何说所有人都不喜欢你?周围街坊邻居总被你坑不也没把你怎么样么,那次追着你打的那家,你后来不是看他家孩子摔跤还扑地上去接他么?我都听说了。”
陈天赐讷讷道:“你听说了呀。”
“那家夫人不好意思,偷偷拜托葛家夫人从你这里买药丸子,所以我听说了。”
小圆附和:“对,我也听说了。”
陈天赐面皮泛红,“都是小事罢了。”
吃完饭,路俭兰正准备离去,正在洗碗的陈天赐有些犹豫地叫住了她,“刘夫人,我看到最近厨娘准备了很多药膳,你是生病了么?或许可以与我说说看,我虽然学艺不精,但还算见多识广,我把方子还有针法抄给你,你找别的大夫来弄也可以的。”
路俭兰不好意思道:“我身体很好,是夫君他有些小题大做了。”
“真的么?”陈天赐说,“我这样说你可能笑话我吹牛,但市面上那些普通大夫见过的真的没有我多,很多疑难杂症,可能我之前看过也不一定,所以如果你有身体上的问题可以和我说,也许我能帮上忙的。”
说到这可能他自己也觉得底气不足,局促地低头洗碗。
这样倒弄得路俭兰有些不好意思了,可能就算医术再差的大夫也是有身为医者的尊严的,不能阻拦别人向上进取的心不是?现在医术差不代表永远止步不前嘛!
她于是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的毛病太特殊太罕见,所以我基本已经不抱希望了?”
陈天赐却执着地问:“是什么病症?”
“失忆症,你肯定没听说过吧?”路俭兰笑道,“说出来像写话本子一样,所以一般我都不和别人提。”
哪里知道陈天赐却认真点了点头,“没亲眼见过但听过。”
这下轮到路俭兰震惊了,虽然觉得很有可能是痴心妄想,她还是没忍住问:“你能治?”
陈天赐诚实地摇头,“能不能治得看具体病症,不过这对针法的要求很高,我做不到。”
求医这么久,第一次听到不是完全否定的回答,她此刻也顾不得这是貌似非常不靠谱的陈天赐说的了,连忙拖了他坐回到桌子边上。
“你仔细同我说说。”她热切地看着陈天赐胖胖地脸。
陈天赐先让路俭兰说了下事情经过,知道她是受伤后忘记了所有前尘,沉吟片刻后道:“失忆症又叫离魂症,我曾经读过一份医案上有记录,不过因为病情罕见,所记载的病人最近的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他们失忆的原因各不相同,大多数是同你一样受伤后失忆,也有突逢变故受的打理太大所以忘了,有一个人是没有吃药没有施针一天睡醒突然就恢复了的,剩下三个人用了差不多的治法,有一个始终没恢复还越来越痴傻,剩下两个恢复了,但恢复后的状态又有些不同。”
陈天赐同情地对路俭兰说:“若你真的是得了失忆症……这病确实非常难。”
路俭兰并不觉得灰心丧气,反而有些激动,毕竟这么久了第一次有人给她个详细具体的例子。
“但还是有希望恢复的对不对?”她问。
“是……可是——”
“那怎么治?”路俭兰追问。
“施针配以内服的药,针法和药方我都可以写给你,但是——”陈天赐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有能力施展这种针法的天底下不超过五个人,而且需要的药中有一味非常非常珍贵的汲草,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
“汲草长成需要十多年,在成熟的两天内必须收割处理好,而且产地只有一小块,现在在红莲教的手里,普通人根本拿不到。”
“没关系,至少我现在有方向了呀!”路俭兰开心道,“谢谢你!”
“都是我水准太差,不然就可以帮到你了,要不我还是——”陈天赐不知想到什么,吞回了未尽的话语。
“怎么了?”
陈天赐不敢看路俭兰,他掩饰地躲垂下眼帘,“没什么。”
“不过——有件事你得认真考虑仔细,就算你真的治好了,但你很有可能会忘记现在的片段,甚至可能把你生病后所有的记忆都忘记,这样的话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