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你是我的眼（完）
吴求的父母只感觉身体轻飘飘的，眼前一片模糊，有黑，有白，偶尔也会有一点点彩色，但大多都是黑白相间和灰色。
他们被带出了很远很远，时间仿佛在他们身上没有了意义，就像一只漂浮在空中的气球，随着大气的被托到很高很远的地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停了下来。
而眼前，却是一间熟悉而陌生的房子。他们站在玄关处，向内四处张望。
“这里是——”吴父和吴母的眼睛不约而同的同时看向彼此，是的，这里就是他们二十多年前的家。那个时候吴母还是某个化工厂的工人，每个月领着微薄的薪水，而吴父正在外边做着小买卖，生意刚刚有了起色。
他们这个时候，应该有一个八岁左右的孩子，当然，这只是他们的猜测。
两个人同时做着同样的梦，一个永远也回不去的梦。
他们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像这样单位分的房子，大多都只有一室一厅，当年，还在读小学的吴求还和他们一起住，这在当时是他们夫妻都很困惑的事。
打开房间的门，一个孩子正在书桌上画着画。
一张洁白的美术纸上，画着一张粗线条的床，床上躺着三个人，两个大人，中间还有一个半大的孩子。他们手拉着手，脸上有两个点代表着眼睛，还有一条弧线代表着微笑的嘴。
“爸爸，妈妈，快看，这是我画的全家福。”孩子的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线，就像画里一样。
吴父和吴母再也绷不住泪水，上去抱着年幼的吴求。
当年，他们也是这样一起回家，吴求拿着同样的画，可是他们都太忙了，忙的根本没有兴趣去看一个八岁孩子画的无聊的画。
而那张画，却是孩子对这个家最深沉的期盼。
“孩子，是爹妈对不起你。”吴求父母抱着吴求，他们好像有这个意识，他们在现实中的儿子已经死了。
突然，一双大手拍了拍他们的肩膀：“没关系的，也许，我们下辈子还能见面。”
吴求父母看见一张大人的脸渐渐的清晰，那张脸上，有着他们从未见过的幸福笑脸。
是啊，他们都太忙了，忙的都忘记了，那段一家人挤在蜗居的日子，才是他们最亲近的时光。
一家人手拉着手，坐在床边，回忆着往事。
一直到窗外的光渐渐暗去，吴求才说：“我该走了。”
说着，吴求松开了他们的手，站了起来，走向房间的门。
吴求的父母坐在床上，他们想起来抓住儿子的手，不让他离开，可是身体根本就动不了。
吴求笑了笑，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下一秒，吴求父母出现在了病床上，他们醒过来后，第一时间去询问医生眼角膜是否还可以捐赠。医生对他们昏迷一觉后醒过来的转变感到吃惊，但同时也很感动。
在签了字后，他们看见儿子再一次被推进了手术台，而被同时推进手术台的，还有那个小男孩。
吴求父母似乎又看见了自己的儿子小时候的模样，那个小男孩的父母在手术室门外，对吴求父母表示了深深的感谢。
而在一间废弃的病房里，黑无常左右踱步，站在他面前的，是二十多个孤魂野鬼，全都低下了头。
黑无常环抱着手，说：“你们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敢跑到人家里骚扰。不知道阴阳相隔吗？”
孤魂野鬼们全都默不作声，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错的。
黑无常皱了皱眉头，说：“说说吧，吴求当时死的时候，有没有人看见了？”
站在最左边第二个鬼魂站了出来，说：“我看见了，当时他在洗澡。”
黑无常说：“人家洗澡你进去干嘛？”
那个鬼魂说：“我就是想告诉他洗澡的正确方式，我生前是个搓澡师傅，拥有丰富的搓澡经验。”
黑无常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行了，说正题。”
那个鬼魂说：“是这样的，当时我进去的时候，吴求已经在洗了。他正在洗头，脑袋上全都是泡沫。我本来是想传授他最全面、最有晓的洗澡方式。但突然，门开了，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那个鬼魂说：“我天生胆小，所以躲在了墙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一面铺满了防水瓷砖的洁白的墙上，挂着一个黑乎乎的脑袋，这画面真不敢想象。
那个鬼魂接着说：“我看见吴求在墙上摸索着，他所探寻的那面墙上有一个架子，架子上担着条毛巾。我看见进来的那个人也是伸手去了架子上，还以为他们是熟人。”
“不过我很快想起来，吴求这个人不擅交际，好像没有什么朋友。果然，进来的那个人将同样处于架子上的吹风机递了过去，而同时，那个人将吹风机的插头插进了插座里。”
那个鬼魂黯然伤神：“吴求当时就被电晕了，头磕在地板上，血就这么一直流啊流。”
黑无常摸了摸下巴，说：“你是说，当时进来一个人，是什么人？”
鬼魂说：“他穿着一身的黑，黑衣黑袍，但脑袋是露在外面的，这个人看上去很普通，只是眼睛里透露着很怪异的眼神。”
鬼魂拍着胸脯说：“您是知道的，我是个有着丰富经验的搓澡师傅，我见过的人啊，那是相当多，形形色色。那样的眼神，很平静，他当时应该是知道自己正在杀人，可是，那样的眼神，就好像只是在庙里插了一柱香。”
“在庙里插了一柱香！”黑无常听着这句话，感觉后脊发凉。
就像一个虔诚的信徒，手里握着一柱香，他在门外等了很久很久，想要把这只代表着他内心最忠诚的信仰的香，插进神佛面前的香炉里。那个眼神就像是最后他如愿以偿的将香插进香炉里，所表现出来的满足感。
黑无常说：“你确定当时进来的是一个人，一个活人？”
那个鬼魂说：“当然了，当时他去取吹风机的时候，呼出来的气在镜子上形成了露珠，这不仅是个大活人，还是个精壮的大活人。”
黑无常将所有的话串起来思考了下，说：“除了长相外，你还看见了什么？身上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比如说——”
“纹身！”鬼魂惊呼道，“我当时看见他的脖子上有一条纹身，但被衣服盖住，具体是什么纹身我没有看见。”
黑无常点了点头，说：“好，可以了，大家听好了，今天我的问话不允许传出去，否则你们一个个谁也跑不了。”
众鬼魂连忙回应着。
（你是我的眼）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