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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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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南快马加鞭送来的,不仅仅是工部右侍郎送来的一封急报,还有三个沉甸甸的木匣子。

    柳承炎宴席后直接吩咐礼部代办赏赐册封宸妃的事,命轿辇快步行去乾清宫。

    他等这一天已经好久了。

    使唤太监亦是从云南急行回来,一路护送着这些宝贝拿来给皇上看,回来时都顾不上梳洗除尘。

    “陛下请看,”太监喜不自胜:“这便是邱大人她在东汉墓下找到的一方矿石。”

    木匣启锁打开,露出遍布黄褐土色的混圆矿石。

    “她还说,这东西不仅是在滇南见过,在江西寻东周陵时也见到过好几次。”

    柳承炎伸手抚上黄铜矿石,感受着粗犷质感是如何掠过手心,笑意明朗。

    “另外两盒又是什么?”

    使唤太监忙不迭启钥开盒,露出里头的另两尊宝贝。

    这次一开,才是惊艳四方。

    第二尊矿石竟像极了东海深处的璀璨珊瑚,盈紫姹蓝黛粉的光芒尽数融在一处,偌大切面好似霞光齐焕,奇异色彩绝非人间俗物。

    第三尊亦是光彩夺目,但更多出金属熔炼时的霓虹闪烁感,轮转角度略一偏看,颜色也随着幻变生辉。

    前一尊像是来自深海,后一尊如同采自熔炉,一蓝紫一金红,皆有说不出的贵气。

    柳承炎先做了十几年的世子藩王,又登基为皇帝,见过的奇物称得上成百上千,但从未见过这样的矿石。

    “这些是什么?”

    “回皇上的话,”太监忙道:“这两者,也是铜矿!”

    他拿出工部右侍郎亲笔撰写盖章的折子,躬身上贡。

    滇南人熟知山性土质,对这些矿石见怪不怪,早已深谙相关的冶炼方法。

    这切面如同碧海珊瑚的名叫斑铜矿,后者则名为辉铜矿,两者俱是炼铜的奇佳选择。

    邱大人率工部匠人探罢三山众岭之后,查清其中土质要害,避开容易坍塌漏水的位置,已经定好洞位引工匠开采矿口了。

    工部派去匠人大半仍不够支使,今日遣书回京也是为了活动上下,一是要与云南各处提点好配合关系,二是请求诏令供他们在当地雇请能人,彼此厚待。

    柳承炎登时下诏,令各处齐心配合,不得延误。

    《大昭统银律》的铺开,最渴的便是这一点。

    东南沿海如今正在建船开坞,海军巡查四处驱逐东夷,开销支取全部都换成了铜板银两,不再发那些难以兑现的宝钞。

    铜钱经过这些大型工程的手送去千家万户里,由朝廷支付给军士差役,再经由他们传播至更远的地方,方是配合《统银律》各方流通,尽快替掉那些纸做的钱。

    新矿一开,国库未来可测的大幅充盈起来。

    今后与葡人夷人采买交易,互兑铜银也会更有富裕。

    他要这些铜钱织罗称网,从大昭的土地一路蔓延向外,最后变作无数只钩子,拽回海外的无数白银。

    诏令既出,各方跟着忙碌不休,京中与云南本属偏远两地,今日硬是加强了联系往来,户部还特批款银去疏通运河道路,方便南北运送。

    也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旁人开始忧心忡忡。

    曹章隐接旨后便在内部拟了许多文章,自己放心不下,卷好文章去了首辅案前。

    外人俱称内阁,其实这地方是在禁宫以东,文渊阁内。

    新帝登基之后过来看过一回,道地方太小,规矩不足,另命巧匠建筑孔圣四像,以及坐北朝南新舍四间,另修小楼一座,便于贮书堆文。

    曹章隐拿着审计新增驿马的卷宗过去,见白睦序还在临帖,眉头皱得更深。

    “白首辅,”他重声把卷宗推到首辅面前:“您过目一下。”

    “放在那吧。”白睦序看了一眼魏碑原帖,继续临字。

    “大量黄铜白银流入东南,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曹章隐冷笑一声:“原先东南士子要么去南京寻个便宜差事,要么自认为北方高门的下客,归你我麾下差使,现在好了,南来的冯将声势显赫,门市金钱源源不断投进去,还嫌南方的势力不够大么?”

    白家只有两个儿子,还都轻描淡写的撇开,不入赌局之中。

    他唯一一个女儿入了后宫,至今没见过皇帝一面,这辈子说不定都得在里头苦熬。

    往后风头变了,北派潦倒,哪里还有他容身的地方!

    “急了?”

    白睦序看他一眼,笑道:“南方盛了,你便急了?”

    曹章隐敬意欠奉,自行坐在藤椅上,神色口吻一并冷了。

    “镇国公张平,从前也对你恩厚有加,多番提携。”

    “新帝说杀就杀,你作壁上观,关系撇的干干净净。”

    “然后又笼络来一个翁奕为,行,人家得到重用之后,北族官宦相聚时露面过一回没有?”

    “你现在是四平八稳地端着,看他起野火,看他拆高楼,往后冯家一家独大,还不得摘下你这首辅的帽子来!”

    几笔写完,白睦序才搁笔到一边,示意书童递热帕子来净手。

    仍是不紧不慢的态度。

    “曹公,我问你,新帝出于何地?”

    “湖广鹭洲。”

    中陲之地,非南非北。

    当初曹章隐辅佐白睦序挑选新帝人选时,他特意择了好几个北方的藩王,都被一一否了。

    直到此时,他才隐约察觉到几番别的用意。

    严格来说,南兴文北尚武,朝中格局却完全相反。

    自迁都北京以后,西北的高门望族日渐站了话语权的上风,势力日益庞大,逼得南来应举的士子逐一入瓮。

    南方屡出名将强士,入伍之后凭乡音互认兄弟,亦成了另一旁系。

    今后南盛北弱,怕是要有倾斜颠倒,外及朝局内关后宫,波及无数人的荣华富贵!

    白睦序终于抬眼看他,声音很轻。

    “你可知道,新帝之父,是怎么薨的?”

    曹章隐立刻变了颜色。

    他并不如白首辅般消息灵通,先前择选世子藩王时,只是从簿子上略一了解,鹭洲那位老惠王像是病死的。

    但到底是生了什么病,治过还是如何,全都一概不知。

    “我与你结交近三十年,今日便讲一个故事。”

    “旧礼制下,各王爷分蕃出去,便如入了笼的肉鸽,不许出巡,不许僭越。”

    “不仅各个被圈在祖宗划分的地盘,稍有行迹不甚,便被送去凤阳高墙。”

    这四个字,对常人而言陌生平常,对藩王而言,便有如丧命之钟。

    若触及大罪,更要数代囚禁于此,日夜面对深沟高墙,时间一久,丧失人识犹如痴傻也是寻常。

    曹章隐有所察觉,但仍是没听出深意。

    “老惠王一生并无行差踏错,怎么会担心这个?”

    白睦序一笑了之。

    “他越是不敢,越会被人盯着。”

    “湖广一带乃是鱼米之乡,富户甚众。其中有一个凤章赵家,谁都惹不起。”

    前朝荒谬的事太多。

    皇帝沉迷享乐并不理政,放眼全国便有更多人敢僭越放肆,各个貌不恭行不肃,视法纪于无度,乃至服妖。

    “这老王爷,不是病死,而是被赵家活生生逼死的。”

    “我问你,南方若是猖獗起来,皇帝第一个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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